大業(yè)三年,顧青很忙。
迄今為止,他都以太子昭的身份出現(xiàn),把大部分心神放在了榆林以東長城的修筑上。只是現(xiàn)在他要去見天蓮宗的宗主安隆,再以太子昭的身份去就不合適了,所以他就切換回了望舒的身份。
又以他的武力值,他會不知道李建成的到來嗎?
顧青就只是懶得掩飾,望舒的存在要是真無跡可尋,那就太惹人懷疑了,不是嗎?
顧望舒倒沒和李建成說什么,‘她’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在書房中,徒留李建成一頭霧水。
她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的書房中?
先不說李建成接下來是要把神出鬼沒的顧望舒,往好的方面比如說是太子的幕僚上想,還是往壞的方面比如說來竊取機(jī)密上想,單就是說顧望舒這次要去見的安隆其人。
先前就說起過魔門有兩派六道,其中就包括天蓮宗。天蓮宗所代表的是在漢武帝行算緡令,大規(guī)模抑商運(yùn)動后地位遭遇重挫的商賈階層——如今是士農(nóng)工商不假,可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到西漢初年,家資億萬的大商賈可位比王侯,在上層社會占據(jù)著重要地位。
天蓮宗的宗主安隆,他對外的身份便是蜀地大商賈。
又若論武功的話,安隆憑借著天蓮宗的秘籍“天心蓮環(huán)”,位列魔門八大高手之五,自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顧青和安隆會有所關(guān)聯(lián),還得從修筑長城說起。顧青在修筑長城時,除了用了火藥來開山外,還用到了水泥。它們的出現(xiàn)讓修筑長城變得事半功倍不說,又另外吸引到了極擅長投機(jī)的商賈。
淮南丁氏商行只是其中之一。
雖說從西漢武帝實(shí)行大規(guī)模抑商運(yùn)動后,商賈被排斥在主流社會之外,可這并不代表商賈就不再擁有億萬家資,不擁有看不見摸不著的影響力,它只是地位被降到最低而已。在本朝,能被稱為巨賈的就達(dá)數(shù)千人,而顧青會選中淮南丁氏商行,而不是用他自己所熟知的,如今洛陽商會的會長榮鳳祥(陰癸派在洛陽的臺面上人物),是因?yàn)槎∈仙绦械挠绊懥υ诨茨仙踔潦钦麄€南方,顧青需要借機(jī)來擴(kuò)大他對江南的影響力。
所以到目前為止,被推到帝楊廣面前的只有淮南丁氏商行。
而就目前的局面來看,淮南丁氏商行被“推廣”的很成功,這其中有丁氏商行確實(shí)很有實(shí)力外,還有帝楊廣他就能為了更好的實(shí)現(xiàn)他征戰(zhàn)四方的宏愿,從而任性的打破階級桎梏的根由在。
當(dāng)然了,這其中還有顧青暗下給帝楊廣畫了一個大餅的緣故。
想讓馬兒跑,得給馬兒先喂草。
咳。
話又說回來,正是淮南丁氏商行的扶搖直上,徹底引起了其他商賈的注意,這其中就包括安隆。
天蓮宗本就成立在商賈地位直線下降的時候,作為天蓮宗的宗主,安隆比其他商賈更想要重回“正”道,他根本就沒辦法抵抗這種誘惑。追名逐利的本能讓安隆極快的聯(lián)系上了榮鳳祥,再藉由榮鳳祥和在太子昭身邊潛伏的望舒,這般的才有了如今顧望舒和安隆的見面。
在長安。
安隆是千里迢迢從蜀地趕到長安的,在顧青到來前,他就已經(jīng)在他們約定好的地方等著了,而且還是孤身一人。
而顧青過來前,就已將此地的環(huán)境盡收眼底,看得出來安隆似很有誠意,確實(shí)是孤身一人來的。
顧青心思轉(zhuǎn)圜間,已推開門出現(xiàn)在安隆面前,道:“安宗主。”
安隆對外的身份是蜀地大商賈,是西南邊最大的酒商,同時還兼營其他生意,另外有意思的是他的拜把兄弟是雄霸蜀地的“武林判官”解暉,且對外表現(xiàn)武功稀疏平常,外人多忌憚他的是看在解暉的面上,甚少有人知道安隆其實(shí)是魔門中人。
顧青稱呼他一聲安宗主,自是表明已方身份。
安隆定睛去看陰癸派的嫡傳弟子,外貌如何倒在其次,只以他如今的功力高深,竟是拿不準(zhǔn)對方的水準(zhǔn),看來這望舒的功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只如今他們倆會私下里見面,并非是論武功高低,再給魔門八大高手重新排行的,當(dāng)下安隆就笑道:“望舒稱安某人一聲安老板便是。”
顧青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安老板。”
他沒有接著說話,似把話語權(quán)交到了安隆手中,可安隆卻在心中躊躇,到底如今是他主動來找的顧青,可以說是他有求于人,貿(mào)然開口總歸是要斟酌再斟酌的。“安某人從西南趕來,一路上可都在聽人說起太子殿下修筑長城的奇聞異事。”
顧青看起來很感興趣道:“哦?”
“不肖說那引人側(cè)目的太子石,便是其中用到的修筑機(jī)關(guān)都很是了得,引得眾人紛紛猜測那是何人所做,太子殿下能網(wǎng)羅到這般有驚世之才的人,想必少不得望舒引薦,在這方面我安某人可是敬佩得很。”安隆沒明說他自己對這有著驚世之才能人的猜測,可他既是先開了這么個頭,那想來這所指代之人是他認(rèn)為他們倆都知道的某人。
非要指名道姓來說,那就是指代魯妙子。
即使這數(shù)年來魯妙子不在江湖上露面,可他是當(dāng)世公認(rèn)的機(jī)關(guān)大宗師,安隆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所以他在旁敲側(cè)擊了解過太子昭在修筑長城時所用的修筑機(jī)關(guān),再有似有什么魯班后人的傳言后,安隆就下意識的認(rèn)為在其中出力的高人是魯妙子。
先不說魯妙子這么多年隱居在哪里,單就是陰后的弟子能把他請出山這件事,就足夠安隆為之側(cè)目了。安隆不是不知道陰后和魯妙子的情仇,可正是因?yàn)橹溃圆艜X得顧望舒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這么一來談起事來就沒必要那么扭捏。
顧望舒眨了眨眼,開始覺得安隆有點(diǎn)意思了。
說到底他們倆見面,哪里用得著這么不大方,究其原因不還是因?yàn)榘猜∩頌樘焐徸诘淖谥鳎瑢?shí)際上卻是邪王石之軒的追隨者。
這一點(diǎn),安隆是自己清楚,言語中就不免帶出來端倪,卻不知顧青對此心知肚明。
這么想著顧青挑了挑眼尾,順著安隆的話鋒往下說道:“確是我引薦不假,可他會應(yīng)了太子殿下,愿為天子殿下驅(qū)使,說到底還是應(yīng)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句話而已。”
至于什么“利”,顧青也沒明說,再者說了他這番話也沒說錯啊,水泥和修筑機(jī)關(guān)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他把他自己引薦給了他自己(……)。即便是安隆進(jìn)一步誤會,那也不管他的事,他哪里點(diǎn)名道姓說魯妙子了?
魯妙子現(xiàn)在還在飛馬牧場“安度晚年”呢。
安隆還真誤會了,他還抽空揣測了下到底是什么打動了魯妙子。只現(xiàn)在不是揣摩魯妙子“變節(jié)”的時候,讓安隆在意的還是顧青說的那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句話再契合他們倆現(xiàn)在的情況不過了。
安隆心念一動,決定不再拐彎抹角。
他直截了當(dāng)起來后,就迅速的切入正題。
這所謂的正題,不過是安隆想以安老板的身份得名,就像是淮南丁氏商行,最起碼表面上是這樣。以及若說是深層次,那就牽扯到整個商人階層,這還真不是安隆能代表的,可若是能讓整個商人階層地位回升,安隆是說什么都樂見其成的。
“淮南丁氏商行的‘投名狀’,是他為皇帝修洛陽城內(nèi)街道,以及從洛陽到長安的官道,不知安老板能拿出什么樣的誠意?”顧青笑吟吟道。
“這安某人一時半會兒的沒個切實(shí)的想法,不知望舒可有什么好的提議?”安隆難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現(xiàn)在可是他有求于人,自是以對方的意愿為先,然后再討價還價。
顧青并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是懶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淡青色的衣衫如行云流水般鋪開,盡顯慵懶風(fēng)情,只他說出來的話半分不慵懶,“說來安老板可知花間派宗主石之軒也入了朝?”
安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聲,幾乎以為顧青知道他跟石之軒間的利益關(guān)系了,可安隆轉(zhuǎn)念一想他如今來找顧青,就沒有跟石之軒知會過,關(guān)于這個問題他是好好思量過的。在他看來,這其中必然會存在兩全其美的辦法,萬萬沒想到顧青冷不丁的就說起了石之軒。
安隆自是知道石之軒入朝,化名為裴矩的事,他若是跟顧青說他不知道,那這話假的他自己都不信。試想他都耳目靈通到知道陰癸派的嫡傳弟子,在太子昭身邊潛伏,沒道理不知道就那么光明正大入朝為官的石之軒一事。
這些思量全都是在幾息間,過后安隆就神情自若道:“此事安某人自是耳聞過,只不知我們今日所談之事和它有何關(guān)聯(lián)?”
“邪王他老人家胸有溝壑,日前正全心全意經(jīng)略西域,望舒雖不擅長縱橫之道,可跟隨在太子殿下身邊,能先他人得知朝中動向。若不出意外,明年皇帝就會親征吐谷渾,而大軍將會從長安出發(fā),經(jīng)由隴西,西上青海橫穿祁連山,再經(jīng)大斗拔谷北上,到達(dá)邪王他老人家如今所在的張掖郡。”
安隆:“……”
“邪王他老人家”什么的,石之軒他知道嗎?
只對這個稱呼不適應(yīng)歸不適應(yīng),安隆的反應(yīng)還是很快的:“你想我修這么長一段官道?”
這可不是嘴上說說的那么簡單的,就不說長安到隴西這一段,這一段好歹還在隋朝的控制中,另外還有隴西李閥扎根,總體來說還是平穩(wěn)的路途,可從隴西再往西北呢?胡人混雜不說,那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官道,朝廷對那片區(qū)域的控制力度十分薄弱,基本上都是當(dāng)?shù)厝俗灾危簿褪撬^的“天高皇帝遠(yuǎn)”。
更有那張掖郡,那兒可不太平。西域各國在石之軒化名的裴矩經(jīng)略下,紛紛來到張掖郡不假,可裴矩的所作所為更大程度上,都是要做給帝楊廣看的,換言之就是對帝楊廣營造出一種西域各國很向往本朝,且西域多珍寶的假象,而對西域各國則是營造出中原是“神仙之鄉(xiāng)”的假象,以至于所謂的互貿(mào)更像是被人刻意雕琢出來的冰雕,陽光稍微那么一曬,就化為烏有。
總之,就是經(jīng)不起推敲。
顧青比旁人都清楚具體情況,他只是不說,而在聽安隆那么說后,忍不住笑開來:“安老板真會開玩笑。”
安隆:“……??”他以為他那是聞弦歌知雅意。
“那么長又難的一段路,若讓安老板來修,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這般一來拿什么來博得皇帝一笑呢?我方才那句話更想點(diǎn)出的是張掖郡,皇帝他樂于在張掖郡見到蕃邦來賀,張掖郡繁華如洛陽,更何況邪王他老人家日前就領(lǐng)旨促進(jìn)西域各國和中原商賈在張掖郡互通有無。”
顧青把話說的是不夠委婉,可安隆在心里來回一琢磨后,就能琢磨到關(guān)鍵處。
那就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以及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嗯……好像更不委婉了。
攤開來說就是大做表面文章唄,這表面文章做得越是錦繡,越是能讓帝楊廣龍心大悅,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那加官進(jìn)爵就不是事兒。換言之,安隆去把張掖郡弄得越熱鬧,跟西域各國往來貿(mào)易的動靜越大越好。
最好是能把控住張掖郡的經(jīng)濟(jì)命脈。
末了,顧青還笑意盈盈的來了句:“待來年,張掖郡的郡守說不得就要換人來做了。”
這可不是一個虛職!
安隆本來就意動,現(xiàn)在簡直就是要剎不住的往里面載。更有他的所作所為和石之軒目前所做的事,在目的上是重合的,他們倆說不定還能相輔相成,因而就不會出現(xiàn)他現(xiàn)在就成為顆墻頭草的尷尬情況。
如何不是兩全其美?
“安老板不妨好好考慮考慮,”顧青不疾不徐道,頓了頓還加了句,“在我看來安老板是最合適的人選。”
是“最合適”的,而不是“唯一”的。
都說了本朝能被稱為巨賈的可不再少數(shù),沒有安隆,還有其他和魔門沒有瓜葛的商賈,等著投入太子昭門下,可以說安隆這次是錯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這么一來,骨子中更多還是“天下熙熙皆為利往”的安隆,他會作何選擇,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安隆就這么上了顧望舒的賊船。
至于從長安到張掖郡的官道由誰來修的問題,顧青現(xiàn)在并不急于下定論。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嘛。
和安隆話別后,顧青就帶著他送來的見面禮,優(yōu)哉游哉的回到了太子府。
該說安隆不愧是蜀地大商賈嗎,他送的見面禮價值很是不菲,當(dāng)然了還是不能和去年楊玄感送上來的見面禮相比。楊玄感送的見面禮,雖說是被顧青借花獻(xiàn)佛獻(xiàn)給了帝楊廣,可其中的店鋪,房舍等非直觀性錢糧的那部分,隨后被帝楊廣轉(zhuǎn)賞了回來,目前都由太子門人在經(jīng)營,每月進(jìn)項(xiàng)非常可觀。
嗯……楊玄感若是知道這件事,他肯定是不會感到欣慰的。
顧青對此很篤定,并準(zhǔn)備等明年楊玄感出了孝后,好好跟他解釋一番,爭取把誤會解開。
他就是這么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顧青回到了太子府,再出現(xiàn)在書房時,就儼然是太子昭了,沒一會兒就等來了聽聞太子回府就趕過來的李建成。
李建成還沒說什么呢,顧青就道:“你見過望舒了?”
李建成:“……是。不知她是?”
“他是孤的幕僚,有驚世之才。”顧青還真好意思這么變相的自夸。
李建成聞言一怔,他少有聽得太子殿下這般夸獎人,先前修筑長城時發(fā)明出修筑機(jī)關(guān)的機(jī)關(guān)大師是一個,現(xiàn)在那青衣女子又是一個,果然是才貌雙全嗎?
……是吧。
他們倆在書房談?wù)撋癯龉頉]的望舒時,太子府的后院中,太子昭的長子楊倓,他阿娘大劉良娣正小心翼翼的跟韋妃賠罪,原因是楊倓楊大郎他把太子昭送來給他們兄弟三人玩的木馬,給拆了開來。
那木馬剛被送過來的時候,不說府中三兄弟抱著不放,就是大人們見到了也是驚嘆不已,在從前她們可不敢想象還有能走動的,木質(zhì)的馬?
怕是機(jī)關(guān)大師所做,非比尋常。
而三兄弟得了這么一匹木馬后,是把原先得的玩具都給丟開,就把那木馬當(dāng)寶貝一樣,恨不能睡覺都抱著。結(jié)果楊倓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兒就突發(fā)奇想的把木馬給拆了開來,然后裝不回去了。
這下驚動了大劉良娣,見狀不妙就只有來韋妃這兒把罪責(zé)先攬下來。
韋妃挺驚訝的:“大郎竟是把木馬拆開了?”
大劉良娣品著韋妃這話兒不像是責(zé)備,便道:“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
韋妃確是沒有責(zé)備之意,相反她也好奇楊倓怎么做到的,當(dāng)下就帶著大劉良娣去楊倓的院中看個究竟。等到了楊倓的院中,發(fā)現(xiàn)二郎楊侗也在,而那腹背有楊倓那般高的木馬,看上去是好好的。
大劉良娣:“??!”
韋妃笑道:“這是又把它給按回去了嗎?”
楊倓一板一眼道:“是的。我后來記得是怎么拆的了,便照著原路裝了回去。”
大劉良娣心說原來只是虛驚一場,韋妃更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正想說“怎么不見這馬兒往前走”,她身邊的婢女就急急忙忙跑過來道:“三郎不見了。”
“可是偷著去找殿下了?”韋妃驚了下道,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弟弟去找阿耶,怎么不把我們叫上?”楊侗說的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如果沒有那擋不住的嫩聲稚氣的話,會更有感染力。
楊倓也跟著搭腔,他們倆似不給旁人說話的機(jī)會,一唱一和的就自顧自抬起那只木馬,吭哧吭哧的往外走,有仆從要上前來幫忙,他們還不讓,他們要自力更生!
結(jié)果就是一院子人哭笑不得的,看他們兄弟倆艱難的抬著那木馬往外走。
然后,沒走幾步的,一邊馬腹掉了下來。
仍是小豆丁的楊侑,正窩在里面保持著抓住馬腹那塊木板的姿勢。
楊倓:“……”
楊侗:“……”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最終他們兄弟三人,兩人扛著木馬,剩下一人兜著他們安裝不回去的零件,去書房找他們阿耶,爭取坦白從寬。
唉,他們兄弟同心,差一點(diǎn)就其利斷金了!
楊倓眼前一亮:“這一點(diǎn)可以和阿耶說。”
楊侗想了想表示贊同,順便斜眼看說話仍帶著可愛的口齒不清的幼弟,悄悄跟楊倓?wù)f:“到阿耶書房前,讓三郎掉幾滴淚,可行否?”
這個似乎也可以有。
這才是真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不管怎么說吧,太子府的整體氣氛還是很溫馨美好的,不像有的地方,充斥著各種負(fù)面情緒。
比如說一直在等著太子昭倒霉,結(jié)果太子昭仍舊沒倒霉的楚地:
楊約跟楊玄感說起外面事情的時候,他自己恐怕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語氣里往前那種振奮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心有力而氣不足。
楊玄感也被他感染到了,可他現(xiàn)在好像等太子昭倒霉等成了執(zhí)念,信誓旦旦道:“他再把長城修筑得又快又好又如何,這一次他竟把商賈給攪合了進(jìn)來,這次士族們?nèi)绾文苋蹋克@次絕對是在自尋死路!”
這話兒說的這么鏗鏘有力,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楊約還是在說服他自己。
楊約只是在心口嘆口氣,沒再說什么。
他們現(xiàn)在就只有等等看士族們的進(jìn)一步應(yīng)對之策,而事實(shí)上,士族們確實(shí)咽不下這口氣,可還沒等他們再想好應(yīng)對之策呢,淮南丁氏商行就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般的,把洛陽的主街道都給修成了又干凈又平坦的水泥路。
士族們那么擅長壟斷,他們的眼光就少有短淺的時候,自然無師自通的就看到了這水泥的無上價值。
可惜水泥的配方,在太子昭手中。
淮南丁氏商行不一定不知道,可士族們想要動淮南丁氏商行,那也得看看帝楊廣答不答應(yīng)?要知道因著丁氏商行的投名狀,帝楊廣可對它青睞有加,另外還有太子昭為淮南丁氏商行保駕護(hù)航,士族們并不愿意這時候去硬碰硬。
可那么大一塊肥肉,噴香撲鼻的擺在眼前,讓他們干看著,這不是難為他們嗎?
而就在他們蠢蠢欲動時,太子昭放出了風(fēng)聲,道他欲兜售水泥配方,價高者得。
說好的壟而斷之呢?
士族們這么想倒還不全是口是心非,他們是想要水泥配方不假,可他們這不是跟太子昭的關(guān)系不怎樣嗎?
從去年開創(chuàng)科舉制度開始,士族們和太子昭的關(guān)系就開始緊張起來,不然也不會有今年他們挖坑,讓太子昭去修筑長城的事啊。后太子昭跳坑是跳坑了,可人家壓根就沒有載一個坑頭,反而是如履平地不說,還在坑里挖到了寶,順便還丟給他們一顆顆老鼠屎,他們哪能咽得下這口氣,最近在朝堂上沒少明里暗里的擠兌人家,不可謂不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現(xiàn)在人家要往外讓利,士族們能不覺得臉上火辣辣嗎?
只火辣辣歸火辣辣,士族們才不想放過這么個得利的好機(jī)會呢,身體力行的證明了什么叫“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
而顧青只管端坐高臺,看他們粉墨登場,看他們唱做念打。
又在這場水泥配方兜售大戲后的三個月里,從長安到隴西,從隴西到張掖郡的官道就分別由隴西李氏,和宇文閥出錢出力的修了出來——顧青他并沒有把水泥配方兜售給一家,而是按照地域,比如說淮南,淮北,隴西,西南等兜售的,以及同樣是按照地域,所競買到水泥配方的士族還有著要修該地域官道的硬性要求。
可以說朝廷在修官道上所花的錢財寥寥無幾,而且士族們要修官道,可不能像朝廷那般能夠抽丁修路,他們是需要自己出錢雇傭治下民、工的。當(dāng)然了他們并不是只出不進(jìn),要知道除了官道外,能修的路可還是有多的,到時候他們要怎么把利益最大化,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顧青是不提供“售后服務(wù)”的。
士族:咦,總覺得哪里不對?
不得不說,顧青的這一舉措在很大程度上緩和了他和士族之間的矛盾,可以說是從原本的凜冽寒冬,過渡到了如今的春暖花開。這種情況雖說只是暫時的,可仍舊把楚地的楊玄感氣得小口小口往外吐血,并高喊命運(yùn)的不公,以及它成功地引起了同樣深諳縱橫道之人的注意。
石之軒在入冬時,從張掖郡經(jīng)由隴西來到了長安,在意識到如今新官道帶來的可以說是翻天覆地變化的當(dāng)下,神情越來越高深莫測。
他覺得是時候去見一見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