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是龐貴妃了解自家弟弟,而趙禎那什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不過關于白玉堂和展昭情投意合的部分,趙禎倒是沒有夸大。
這還是因為大理寺最近沒什么事是需要白玉堂插手的,要知道大理寺上上下下可都被大理寺卿調-教的很好。更有大理石的職責也注定了它不像是開封府那般,每日里都會遇到上到開封府殺人案,下到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大理寺能過手的都是地方上處于流刑以上的案件,而這個月份送上來的案宗都被他們家大人解決掉了。
大理寺難得清閑。
雖然外面已是風雨欲來風滿樓了。
只不管怎么說,現在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趙禎覺得為了大家好,很有必要給他家小舅子做做心理疏導工作: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只鼠?
對趙禎的想法,龐貴妃是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回頭就給趙禎戴了幾頂高帽,讓他自己去跟顧青說。
趙禎腦子一熱,就應了下來,然后等他出了龐貴妃處,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瞬間就后悔了。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他還是官家,金口玉言的哪能說反悔就反悔,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趙禎作為天子,得天庇佑,在他心里小忐忑的把顧青叫來文德殿,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呢,顧青就先開口說要告假一段時間。
趙禎他問都不問緣由,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顧青抬眼看他。
趙禎掩飾性的咳嗽兩聲,眨眼間就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姿態:“元英這段時間又是忙大理寺的事務,又是替朕出使陳州府迎皇娘回宮,也著實辛苦了,休息一段時間是很有必要的。”
這話實在是沒什么說服力,趙禎說完都覺得自己腦袋又簌簌中箭,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元英,朕知道近段時間你心情不好,可有些事情啊它是勉強不來的,又你看事情那般通透,就不需要朕再多說了對吧?”
顧青垂下眼簾:“陛下這般關懷于臣,臣銘感于內,決定不告假,繼續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趙禎:“……!”
回過神來的趙禎干笑了兩聲:“元英莫要開玩笑了。”
顧青干脆道:“嗯,臣確是在開玩笑的。”
趙禎:“……”
這日子沒發過了!
顧青最終還是告了一段假,朝會不上,大理寺那邊也由大理寺少卿把控著,而他本人并沒有留在家里宅著,卻是帶著貓陛下離了汴梁城,連龐謝都沒帶。
事實上,顧青本來也沒打算帶著貓陛下,他是獨自一人騎馬出汴梁城,哪想到剛出了汴梁城城門,就被氣喘吁吁的貓陛下給追上了。
貓陛下累得像條狗,它扶著旁邊一棵樹呼哧呼哧的直喘氣,還不忘控訴著顧青:“龐卿家,朕跟你說你這是玩忽職守!這個詞好像不對,喵,那你就是欺君罔上。反正你膽敢把朕一只貓丟在家,你就是大大的不對,幸虧朕機靈,一路聞著你的味道就追上來了。”
顧青玩味道:“哦?”
貓陛下回想了下它剛才說的話,頓時就炸了毛:“朕才不是狗呢!朕這是天賦異稟。”
“那天賦異稟的你,要不要上來?”顧青還不至于把貓陛下給趕回龐府,它想跟著就讓跟著罷。
“要要要!”
激動不已的貓陛下三下五除二的就蹦到了馬上,還像模像樣的去撓了下韁繩,這會兒的語氣又變得得意洋洋起來,“朕就知道龐卿家你離不開朕。”
顧青挑了挑眉,難得沒有給貓陛下澆冷水,這更讓貓陛下得意的要扶搖直上九萬里。
言歸正傳。
顧青這次告假外出,并不是像先前那樣去外出調查案件,他現在是把徐澤案調查的差不多了,此次出去就是想更進一步的證實,以及順便把這個無聊的造反案掐滅在搖籃里,而他們所去的方向便是襄陽。
襄陽是襄陽王趙爵的封地,而趙爵是真宗幼弟,趙禎的皇叔,成年后就離開了汴梁城來到襄陽就藩,而根據顧青這段時間所查到的種種跡象,都將最后的箭頭指向了趙爵。
這怎么就讓人不意外呢?
想想看吧,趙爵就是又一個南王。
倒是趙爵比南王還聰明不少,南王是想來個李代桃僵,手中連造反的兵馬都基本上沒有,但趙爵呢,他還是很清楚想要謀朝篡位,兵馬糧草必不可少的,像看徐澤在邯家潛伏的三年中,就往外輸送了不少兵器。
只是比較聰明歸比較聰明,謀朝篡位沒新意還是一樣的沒新意,顧青一點都不想再來一次,這才有了他的襄陽之旅。
襄陽
“還沒找到那兩個壞本王大事的道士嗎?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襄陽王大發雷霆,底下跪著的屬下把頭叩得更低了:“請王爺恕罪。”
襄陽王能贖他罪才怪呢,邯家那邊他用得非常順手,三年里從沒有任何人發現端倪。現在倒好,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兩個道士,莫名其妙的就破了局,更可恨的是等他這邊得到消息,想要去把那兩個還有幾分真本事的道士抓過來時,底下的蠢貨們卻說找不著他們,仿佛那兩個人就從陳州府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種有什么事失去控制的滋味,實在是讓趙爵覺得很不好。好在那兩個道士也就只是讓邯琦脫離了他們的控制,沒有再制造出更大的禍端來,趙爵發了好一通火后,讓屬下下去再接著找,他的注意力卻是轉移到了朝堂上。看著從汴梁城傳回來的消息,趙爵忍不住揚起嘴角,還真是天助我也。
“我這好侄兒還是太心急了,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
歸順于劉太后的朝臣,是更向著劉太后不假,可趙禎就那么“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他們給一網打盡,還真是不怕他們有怨言啊。他們難道沒了官職,就沒什么影響力了嗎?這一個籬笆還有三個樁呢,這些朝臣他們總得是有一二人脈,那人脈總不能個個都被罷官吧?
趙爵這么想自不是為了趙禎考慮,相反他高興得很,因為他可以“趁虛而入”,去拉攏這些被趙禎罷官的朝臣,讓他們心甘情愿的認他為主,為他的大業添磚加瓦。
這么一來,趙爵原本陰沉的臉色好了不少。
等他想好要去拉攏哪幾個前朝臣后,趙爵就正了正衣冠,從襄陽王府騎馬離開,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襄陽城郊外的一座道觀。
道觀金瓦朱甍,四隅立鎏金寶瓶,飛檐描金錯彩,華麗非凡。趙爵來到此處后,眉宇間的高高在上也刻意收斂了好幾分,等入到道觀里見到了一穿道袍的老道后,語氣中更帶了兩分尊崇:“真人。”
那老道發須全白,可臉上卻無皺紋,儼然是鶴發童顏,似有長生之相,再有仙風道骨,端得是叫人信服的高人風范。他抬起眼簾來看了眼趙爵:“王爺可是仍為找到那兩人?可需貧道卜算一二?”
趙爵對老道的未卜先知并不驚訝,“本王已加派了人手,想來不日便可找到,便不必麻煩莫虛真人了。”
莫虛真人也沒有再堅持,仍舊是一副心有千千溝壑的高人姿態。可實際上呢,他在心里早已恨上了那兩個壞他道行的道士,恨不能趙爵能早日把人找到,好讓他拔了他們的筋骨,把他們煉化成自己的傀儡,入不得輪回,更不得超生!
說來說去,這兩個道士又是誰呢?
這只能說是顧青和白玉堂假扮出來的,他們當時在邯家不就是扮成了道士嗎?從頭到尾還真就沒旁人懷疑他們并不是真道士。仔細想想的話,他們先是徒手斷了鎖魂繩,又在邯家白玉堂和徐澤打起來時,他手中的鳴鴻刀化成一股赤色,把徐澤的符箓給吞吃了,再又顧青他不僅能掐會算,就是招魂也會,這般的若說他們不是有高深道行的道士,那還能是什么呢?
反正趙爵和莫虛真人這邊,都一致篤定他們倆就是道士,還讓屬下滿陳州府的尋找身為兩個道士的他們呢。
這能找得著才有鬼呢。
往好的方面看,顧青他現在正往襄陽城來,即便他不再是道士打扮,那也聊勝于無吧。
大概。
顧青是在十日后來到了襄陽城,他悄悄地過來,在潛伏了兩天后,他搖身一變又變回了先前在陳州府時的道士,不到一個時辰就被襄陽王府的人抓個正著。
趙爵得知此事后冷笑連連,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竟在眼皮底下捉個住!趙爵本就沒打算跟這壞他好事的道士客氣,扒皮抽筋都還是輕的,可轉念想到莫虛真人讓他將人全須全尾的送到道觀,他自有將人收為己用的法子。
趙爵一想,這樣更好。
于是就讓他的親信壓著顧道士,再次來到襄陽城郊外的道觀。
莫虛真人早就等著這一天呢,當即叫趙爵把人帶來,又三言兩語的打發走了趙爵,就沒再端著自己高人范兒,而是露出了心狠手辣的真面目,獰笑著來到一直低著頭的顧道士面前:“小子,在陳州府時你和你的師兄弟不是很威風嗎?打傷了貧道的仆從不說,還竟破了貧道的術法,現在怎么就蔫吧了?”
莫虛真人話音剛落,顧道士就抬起頭來,莫虛真人正好和他四目相對。
那哪里是什么人臉,反而是一張貓臉,那貓嘴還動了動:“喵?”
莫虛真人:“……!!”
下一刻,莫虛真人再定睛一看,就知道自己看差了眼,原是這道士帶了一只貍貓,可剛才怎么就沒見有什么貓影子?莫虛真人正要呵斥這年輕道士狂妄,貓陛下就嫌棄的把自己埋到顧道士肩膀上:“龐卿家,這個人類好臭啊,朕快要被熏暈過去了。”
顧道士眨了眨眼去看莫虛真人,那老道在他看來可不是什么仙風道骨的模樣,而是渾身上下都纏繞著一股黏稠的黑氣。那黑氣都快要化為實質了,由此可見并不是什么善茬,等顧青再眨眨眼睛去看時,那黑氣散去,他看到了莫虛真人的本來面目,從上到下的打量一番后,最終把目光落在了莫虛真人手中所拿的拂塵上。
那拂塵上所用的毛先不提,辦事那手柄就不是一般拂塵用木制作而成,而是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更像是骨頭。
不,它就是骨質的,而是還是人骨。
看來對方不僅不是個善茬,還不是個好人。
顧道士的有恃無恐,已經激怒了莫虛真人,而莫虛真人本就等著這一天,要把這敢傷他道行的同道中人給煉化成他的傀儡,就像是那被他派去陳州府的徐澤一般,所以這會兒就不欲再跟對方廢話,一言不合的便祭出自己的殺招:
似可帶來雷電之力的符箓,直奔顧道士命門而去。
顧道士卻不慌不忙,微微抬了抬手,似朝著那符箓撇了撇,那符箓就啞了火,變成了一張廢符箓,抖了抖落到了地方。
莫虛真人:“!!”
這怎么可能?!!
這為什么不可能呀,沒聽說過“但憑功德加身,妖魔鬼怪全不怕”嗎?
好吧,像顧道士這樣人見人懼,鬼見鬼愁的體質大抵是獨一份的。這莫虛真人是真有本事,可就是不走運,遇到了這么一個非同凡響的人物,以至于不管他祭出什么樣的殺招,不僅沒對人家造成一丁點傷害,反而自己遭受到了反噬,沒過幾個來回,就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往外吐黑血。
莫虛真人驚懼不已的盯著居高臨下看著他的顧道士:“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