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在他們所住的院中出現蜃景的第一時間,就從睡夢中醒來,在外觀察了有半盞茶的時間。小說 這時候見到白玉堂也跟著出來,就低聲問道:“懋叔,此情此景下你是何感想?”
白玉堂心中的震撼仍在,他不由道:“白某心潮澎湃。”
顧青發出一道長音節:“唔——”
白玉堂看過來,挑了挑眉。
“如果戰國和漢朝人交戰,讓你覺得心潮澎湃的話,我是無話可說的。”
白玉堂:“???”
顧青指了指其中一處,那有兩名將領正在激烈對戰:“左邊的穿著犀牛皮制成的皮甲,在甲片的編綴上,橫向均左片壓右片,縱向均為上排壓下排,顯而易見是戰國時期的武士;右邊的所拿的武器為鉤鑲,中間部分為鑲,可以推擋和擊刺,上下兩部分為鉤,用于鉤束對方的兵刃,另外他還配備著環首刀,這是在漢朝才出現的裝束。”
顧青說完沉吟下道,“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漢朝步兵對戰戰國武士,確實有那么些叫人心潮澎湃。”
白玉堂:“……”
戰國和漢朝中間還隔著一個秦朝呢,怎么也不可能會有這兩個時期的士兵們交戰,所以讓顧青這么一煞風景,白玉堂再看在他們面前展現的壯觀戰爭場面,心中的情緒起伏就從海中浪花,變成了溪流中濺起來的小水花。
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玉堂覺得眼前的蜃景有一瞬間的停滯。
還沒等白五爺繼續探究,就聽得顧青說:“他們還是在現如今的陳州府交戰的,這就更有令人耳目一新了。”
白玉堂不知顧青是怎么得出這么一個結論的,他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么好耳目一新的。“你知道這是誰在搞鬼嗎?”
顧青并不清楚,只道:“去看看才能知道。”
排開蜃景中所展示的從夏商時期到漢朝時期,那錯位的戰爭場面不看,它所展示的地貌卻讓顧青覺得分外眼熟。這是一種很具體的地貌,顧青再是過目不忘,他也不可能做到可以熟知九州任何一處的地貌,雖然他可以根據樹木的種類,再有樹葉的蔥翠程度等分辨出大致區域。但眼前蜃景所展現出的地貌,卻讓他覺得似曾相識,那就說明他在近期內見過或是路過過。
有了這樣的認知后,顧青眨眨眼的功夫就記了起來。
且在白玉堂回房中穿戴整齊的檔口里,顧青回到他的屋中,把目光對準抱著那一截朽木,睡得正酣暢的貓陛下。顧青想了想,走過去把貓陛下抱了起來,外面的蜃景斷斷續續的消失在夜空中。
看來這蜃景的出現,極有可能和這塊朽木有關了。
只是不知這朽木是何來歷?
顧青決定等回頭好好研究研究,現在他們先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顧青把貓陛下放下,交代了也醒了過來的龐謝幾句,就和穿好氅衣的白玉堂就朝著蜃景里顯露出的方位而去。等到了目的地后,白玉堂環繞一圈也認了出來:“我們白日里去寒窯接李妃時,曾路過這邊。”
他又就著月色看了看,語氣怪異道:“這是塊墓地。”
顧青語氣倒是平常:“所以呢?”
“你先前不是說,無論是誰在幕后搞鬼,他的目的就是想把我們引到這里來,可現在我們來了,卻不見任何人——”‘影’字并沒有被若有所思的白玉堂給說出來。若是在以前白玉堂在沒見識過鬼怪的情況下,他能想到在背后搞鬼的只會是活生生的人,可他現在就在和一只在數十年前被剝了皮,結果卻陰差陽錯得以成貍貓妖生活在一起,他沒有辦法否認鬼怪的存在。再退一步講,貓陛下不會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妖怪,而齊二娘的案子中齊二娘并沒有化作惡鬼,不代表鬼也不存在。
最后,他們如今在一塊墓地里。
“看來懋叔你反應過來了,那我們就和主人家打個招呼吧。”顧青說得好像他們是到一戶人家拜訪一般,老天爺才知道他們現在是在人家的墓園里,能被稱得上“主人家”的,就只有被埋在墳墓中的尸骨。
然后,他們就開始挖墳。
準備來講是只有白五爺在挖,顧青以他要四處觀察下為由拒絕做苦工。
當然了,白五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起初并不打算妥協,顧青只道:“懋叔若是不敢的話,那只好等明日再叫其他人來。”
這儼然就是個再明顯不過,還很低級的激將法,可它偏偏對白玉堂很管用,而且對他來講挖人家墳這種不咋地道的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顧青在旁邊并沒有閑著,他看了看墓碑,又觀察了下墳墓的周圍,道:“根據墓碑上所寫,埋葬于此處的邯蘄死于三年前,可據我所觀察到的,另有人在一年多前挖過此墓。”不僅如此,在顧青的眼中看過去,這座墳墓被不正常的黑氣環繞。
不過再多黑氣在顧青這里都不夠看,他就僅僅是站在那兒,原本環繞在墳墓周遭的黑氣,都像是遇到了洪水猛獸般,散了開來不敢再往墳上靠近。
這一幕幕的,顧青是看得一清二楚,但白玉堂就看不到,他只能感覺到這里陰森森的,讓他覺得格外壓抑——說來這也是洛河鎮“女鬼殺人案”后,顧青突然多出來的特別技能。這就好像“女鬼殺人案”開啟了什么不得了的模式,在那之后顧青就遇到了貓陛下,還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東西,像這團黑氣,再比如說包拯周身縈繞的金光。
言歸正傳。
顧青話音剛落,墳中就傳來“咚”的聲音,像是有誰在敲擊棺材。
饒是白玉堂一向膽大,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
想想看吧,如今正是三更半夜,夜黑風高,就連原本高懸的月亮,這會兒已被不知從哪兒飄來的烏云遮蓋住。他們這塊兒唯一的火光,就只剩下一個火把,還是不甚明亮的火把,而在他們的腳下就是一個墳包。
嗯……現在只剩下半個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顧青剛說過埋在墳中棺材里的,已經死了三年了。不對,不管他死了多少年,能被埋在棺材里的都是死人,而死人是不可能敲打棺材板,發出“咚”的聲音的。
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叫人毛骨悚然。
這時,顧青神情自若道:“棺木是十年以上的黃梨木。”
白玉堂:“……”
白五爺覺得心中一股無名火冉冉升起,怒視顧青道:“這就是你要說的?”
顧青眨了眨眼:“我想敲擊棺木的并非尸骨,更像是利刃。”
白玉堂油然而生一股撂挑子不干的強烈沖動,可他做事從來就沒有半途而廢過,更何況他現在還真有幾分好奇,想知道這棺材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東西。這么想著的白五爺就對顧青道:“你閉嘴。”
這時候任勞任怨的是老大,顧青很干脆的不再做推斷。
再往后到白玉堂挖到棺木前,棺材里就沒有再傳出什么奇怪的聲響,一時間周遭就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風吹過樹林,樹葉晃動的聲音,兩個人的呼吸聲,莫名的還有一種詭譎溫馨感。
一定是錯覺。
白玉堂挖到了棺木,從坑里縱身到了地表面上,就著火光去看棺木,看棺木的色澤和紋路,果然是黃梨木的。
不不,重點不在這兒,而在于那棺木上并不是空無一物的,而是不知道被誰系了紅繩子,系了好幾圈,繩子上還隔著一段綁著一截手指長短的木頭,更有那紅繩看起來顏色無比的鮮亮,就好像是剛剛被埋入土中。可考慮到顧青先前說過的,在一年前有其他人挖開過這座墳,那這紅繩十有八-九是那時候被綁在棺材上的,不可能到如今都還沒有褪色。
“這是什么?”白玉堂好奇地轉過頭來問顧青。最近這段時間的接觸,讓白玉堂有了“龐元英是個無所不知的奇葩”的認知,這種時候問他就肯定錯不了。
顧青還真知道,他先前研究志怪小說時,就涉獵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識,再仔細看了眼那綁在紅繩上的木頭材質后,道:“鎖魂繩。”
這鎖魂繩,顧名思義就是在人死后鎖住其魂魄,這么做并非是不讓陰差把魂魄鎖走,而是讓他的魂魄不得進入輪回,也就是所謂的永世不得超生。可考慮到這鎖魂繩極有可能是在墳主人死后兩年,才重新挖開墳顫上去的,即便這鎖魂繩真如記載中所說的起了作用,那時隔兩年又是什么意思,亡羊補牢嗎?
只不管如何,既是有人在棺材外使這種陰毒手段,那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顧青又看了一眼,發現剛才白玉堂把一截鎖魂繩給鏟斷了,與此同時棺材中的有赤色溢出,顧青顧不得思考那會是什么,當機立斷對白玉堂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往后退的好。”
白玉堂不疑有他,而在他們往后退了幾步后,黃梨木的棺材又傳出了剛才那種“咚”聲,只是這一次不再只是一聲,且聲音越來越響亮,棺材也搖搖晃晃的,似有什么從中要破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