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像這次顧青給逍遙子按上的綁架及拐帶罪,可不就是和曾當年他被逍遙子收回徒弟時言明的偷窺以及跟蹤癖,遙相輝映。
本來沒覺得這樣的收徒方式有什么不對的巫行云,無崖子和李秋水,在巫行云和李秋水面面相覷后,他們一個個看天的看天,一個看地上青石板花紋的看花紋。
師父他老人家回過神來后倒是淡定了,“若為師說那廝來靈鷲宮后便樂不思蜀呢?”
顧青垂下眼簾:“我想師父誤會徒兒的用意了,徒兒這么多年受師父教誨,得師父栽培,對師父的恩情是銘記在心,從不敢忘。如今莫說師父只是犯了綁架及拐帶罪,便是師父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徒兒也會幫師父妥善善后,叫師父無后顧之憂。”
本來顧青說前半段,逍遙子心中大為熨帖呢,等聽到后半段,逍遙子的臉色直接晴轉烏云密布,仙風道骨的風范登時不要了,朝越說越沒譜的小弟子吼道:“我緣何會做那等下作之事!”
“師父這從偷窺癖發展到綁架罪——”顧青拖長了音,在逍遙子的怒視中,把接下來的那半句吞下去,“那師父切記勿以惡小而為之便好。”
逍遙子:“……”
“嗤——”
“巫行云,你給為師出去!”
忍不住“噗嗤”出聲的巫行云:“……”
她以前說什么來著,她,秋水還有無崖子在師父眼里都是草,現在果不其然了吧!偏心眼都偏心到這個地步了,可巫行云是敢怒不敢言,她剛往外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她這一走,不就是把李秋水那老妖婆和無崖子師弟單獨留到一起了嗎?這怎么行。
思及此巫行云當機立斷道:“師父,小師妹她剛才無聲的笑了。”
于是乎,靈鷲宮過往的侍女們就看到她們的大宮主,和二宮主在議事廳外面壁而站,還一派肅穆,難道這是在商量著什么要事?
侍女們不敢上前叨擾,只徑自行了禮離開。
這大裝正經的一招還是巫行云提議的,主要是她以前就被同樣被罰面壁的小師弟騙過。
咳。
過了片刻,她們小師弟也肅眉斂目的推門出來了。
巫行云頓時就幸災樂禍道:“喲,小師弟這是也被師父諄諄教誨了?”
不說罰,說是諄諄教誨,這樣才顯得顏面無損嘛。
顧青睇過來:“讓大師姐掛念了。”
巫行云嘻嘻笑了兩聲,而遭遇了無妄之災的李秋水則是翻了個大白眼。
不過,“師父他老人家讓我去看一看他帶來的預備徒孫,所以我就不打擾大師姐和秋水師姐共患難了。”并沒有被師父罰面壁的顧青這么慢悠悠的說完,雅然一束手就轉身離去。
都說人家是寶字輩了。
巫行云就眼睜睜的看著小師弟離開,等看不見背影她才忿忿嘟囔著:“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李秋水斜睨過來。
巫行云橫眉豎挑:“怎么?”
李秋水沒什么好氣道:“說那話的時候,你笑個什么勁?”明明是在嚷嚷著她們小師弟沒良心,偏偏嘴角還帶笑,這很有問題!
巫行云被戳穿也不惱,她還用有些懷念的語氣說:“沒什么,我就是想起以前大家都在靈鷲宮的時候。”
李秋水陰陽怪氣道:“是有小師弟在的那兩年吧。”
巫行云還在憶當年,沒注意到李秋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當然這也是一報還一報——剛才是巫行云吃莫須有的醋,現在輪到李秋水吃莫須有的醋。
先不說她們倆這打翻的醋缸,就來說逍遙子順路拐帶過來的預備徒孫。顧青見著他時,他確實像逍遙子說的那般樂不思蜀,不知今夕是何年,正對著靈鷲宮里的畫作流連忘返。
“段世子。”
“哎?”段譽乍聽有人這般叫他,才依依不舍的抬起頭來,等看到叫他的人是誰后,立馬就把手中的畫作放下,束手而站,“逍逍遙公子!”
“嗯?”
“逍遙公子。”段譽立馬不結巴了,他巴望著顧青,像是突然醒悟般道:“難道仙師說的弟子是您?”
顧青微微挑眉:“何以見得?”
“這說來仙師和逍遙公子您,都有叫人望之而感嘆‘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的逼人氣度,還有還有,”段譽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幅輕舟泛河圖,“這幅畫和您當日贈予我的油紙傘上的青竹圖,在我看來是同出一人之手,不說景物,單說筆觸便是一模一樣,這——我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對嗎?”
他說著就露出懊惱神色,活像想扒主人褲腿但卻被主人無情拒絕的家犬。
顧青在眼皮底下一點都不仙氣縹緲的輕輕翻了個白眼,復而慢吞吞的說:“為何你不說說你是怎么遇到我師父的?”
段譽立馬就滿血復活,開始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盤托出。
說來這件事還有那么點說來話長,但長話短說就是段譽在見過顧青后,就立志學武然后闖蕩江湖。他作為段氏子弟,學的自然是一陽指了,這一陽指作為段氏絕學,那自是非常難練就的。
而段譽他本來就不喜練武,雖然有了動力,可過了一段時間后他就不自覺從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過渡到兩天打漁三天曬網,再到最終三天曬網兩天曬網,饒是如此,段譽向往江湖的心不變,所以他按捺不住就從家里跑出來了。
段世子是很想再見到逍遙公子的,雖然他壓根就不知道顧青在哪里,便是中原武林那邊的事情也沒那么快傳到大理來。可段譽他很會猜想,他的邏輯是這樣的:因著是在大理國遇到逍遙公子的,那這大理國境內配得上逍遙公子也就是同樣靈逸非常的居住地,當屬無量山。
所以他就向著無量山去了。
爾后誤打誤撞的落入了瑯嬛福地,即無崖子和李滄海曾經的居所,習得了凌波微步。等他好不容易從深谷中爬上來,又好巧不巧的遇到因為聽聞小弟子被欺負,從不老長春谷出來去往靈鷲宮的逍遙子。
就這么著,段譽就被逍遙子當成預備徒孫帶到了靈鷲宮。
靈鷲宮自是景色綺麗,又有靈鷲宮的侍女無不清秀可人,再又有它可傳世的詩書畫作比比皆是,這般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緣何不讓段譽樂不思蜀,流連忘返。
這么縱觀下來,不可謂不是無心插柳柳自成蔭。
只是這自成蔭的‘柳’世子,在他被拎到靈鷲宮,到顧青從西夏回來的這段期間,他都沒空想起要給家里寫封信報下平安。
而他這么杳無音訊了,大理段氏那邊心急如焚,焦急不堪就很無可厚非了。
事實正是如此。
段譽他自認偷摸溜出皇宮,但他是他們段氏的獨苗,哪敢叫他有任何閃失,段譽的皇伯父也就是保定帝段正明就叫了素來跟段譽關系好的朱丹臣,在段譽后面不遠不近的跟著。這等段譽被人擄走,朱丹臣片刻不敢耽擱的趕回皇宮向段正明稟明此事。
這可得了!
段正明一面給不知因何事去往中原武林的皇弟段正淳去信,一面親帶了侍衛來往無量山尋段譽。
先前也曾說過無量山上有個無量劍派,另外還有附屬于靈鷲宮的神農教,再有朱丹臣深以為那將他們世子擄走的人武功奇高,這么循著蛛絲馬跡的,段正明一行人就向著天山靈鷲宮而來。
另還留下一隊人馬,讓他們去別處去尋。
保定帝這一波人,剛入靈鷲宮地界就被下從探查到,將信傳到了靈鷲宮。顧青知那是段譽的伯父,就傳令叫人不得阻攔,爾后擺出誠摯臉對他師父說:“師父您瞧,弟子為您善后的機會這么快就來了。”
逍遙子一甩寬袖,云淡風輕道:“不過區區大理段氏。”
逍遙子并不曾把大理段氏放在眼里,便是顧青曾得來的六脈神劍劍譜在他看來都不過爾爾,但他這番表現并不主要是在藐視不請自來的保定帝,而是要在小弟子面前把威信重新樹立起來,到底他這找的一預備徒孫,竟還牽扯出麻煩事,怎么看都不夠好。
顧青倒沒有再撩逍遙子上火,而是漫不經心道:“據我所知,大理段氏十四傳而至保定帝,而他卻后繼無力,唯二可傳位之人有其弟鎮南王,和師父您帶回來的鎮南王世子,且段氏崇信佛教,皇帝常會避位為僧。”
“那又如何?”逍遙子話雖這么說,可他心里本還覺得段譽差強人意,現在看來不過尋常。
顧青佯裝驚訝道:“道佛不是不兩立的嗎?”逍遙派它從門派作風到武功心法,在很大程度上是立意于道教的。
逍遙子頓了頓才批判道:“虛妄之言。”
“我知道,”顧青本來就是信口胡謅的,這會兒承認起來毫無壓力,爾后頂著逍遙子沒多少力度責難的目光,又道:“我和師父說這般多,只是想說我并不打算收下段譽做徒弟。”顧青本來想直說的,可不是怕傷了他家師父的玻璃心嘛。
哪想到逍遙子聽后很順水推舟道:“那便不收罷。”
嗯……逍遙子對段譽是越看越不滿意,可既是他尋來的,他不好開口怕有損自己威信,但現在顧青既然主動說起,那就不一樣了,不是嗎?
顧青盯他。
逍遙子外強中干道:“為師順了你的意,你還有何不滿?”
顧青沒有戳穿他師父,而且在保定帝的一行人被請上靈鷲宮時,還言出必行的去給他師父善后。
這保定帝一行人從前也依稀聽過靈鷲宮的“威”名,這一路上也是擔驚受怕,生怕等他們進了靈鷲宮,段譽他已遭了毒手,可叫他們意想不到的是,段譽不僅手腳無損,還精神奕奕。
保定帝摟著段譽看個仔細,確認他安然無恙后,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回肚中,一時還顧不上和靈鷲宮的主人見禮,摩挲著段譽的臉:“你這孩子,可讓我們好生擔心!”
段譽還有些不明所以:“伯父,你們怎么來了?”
保定帝心里剎那間便五味雜陳,半真半假道:“回去定是要好好罰你。”
段譽本想告饒,可看了一圈不僅保定帝來了,而且宮中的四大侍衛們都個個風塵仆仆的跟來,后又聽朱丹臣道他被賊人擄走,皇伯父還有他娘急得不行,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尋他,段譽心中愧疚難當,便束手乖乖聽他皇伯父念叨。
保定帝最后心也軟了,嘆道:“譽兒,你沒事便好。”
此時,保定帝才想起他們還在人家的地界,就問段譽:“譽兒,這將你帶到靈鷲宮的是為何人?又是為何故?”
段譽忙道:“是逍遙公子的師父,他老人家說我機緣巧合下學得他們門派的功法,又逍遙公子至今還未收徒,便是想叫我做逍遙公子的弟子。”
保定帝大驚:“譽兒,你可是答應了?”
段譽毫不猶豫道:“我自然愿意的。”
保定帝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到底他連這是什么個門派都不清楚,再者哪有放著自己武學不學的。
跟著保定帝前來的司徒華赫艮見狀道:“皇上,不妨去見見那逍遙公子。”這沒有強制收徒的不是,再說他們合該去見一見主人家。
這般的,他們一行人就去見了逍遙公子。
只除了段譽和朱丹臣,朱丹臣因華赫艮給他使眼色,就把段譽拖住了。
待那邊保定帝見逍遙公子氣度和見識皆不俗,又想他在江湖上名聲尚好,便對段譽被收為徒弟,就沒有那般抵觸了——若有這樣一位師父,讓自家侄子跟著受益,增長見識,便也無妨。
但這是什么門派,門派門規又如何,還是得好好了解了解的。想到這兒,保定帝就不由得想到據他先前得知的,這靈鷲宮的宮主乃是天山童姥,江湖上關于她的傳言甚少,而他們從那神農教中人口中得知的,天山童姥并非善類,又現如今他們不見天山童姥,反而是見到了逍遙公子,難不成他們兩人是同一個門派的?
顧青見保定帝欲言又止,便道:“陛下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保定帝并非扭捏之人,當即便將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沒錯,天山童姥便是我大師姐。”顧青稍微一沉吟反問道,“不知陛下又是如何得知段譽被帶到靈鷲宮的?”
保定帝就言簡意賅的把過程說了,這其中還涉及到一樁有那么些羞于啟齒的事情。本來保定帝是要隱去不說的,可那逍遙公子卻甚是敏銳,覺察到他有所隱瞞,再加上逍遙公子不像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保定帝就只有全盤托出。
原來,在他們漫無目的在無量山上尋段譽時,遇到了神農教的教眾,向他們打聽時,他們嘴上推說著不知情,但言辭閃爍,而保定帝又尋子侄心切,便不得已逼問起來。
那神農教的教眾便說了靈鷲宮,又提及了靈鷲宮的宮主天山童姥。這原本是沒什么,因著朱丹臣遠遠看到段譽是被一武功高強的男子帶走的,那天山童姥既然自稱‘姥’,便該當是位女子。
可不妨那神農教的弟子冷不丁道:“段世子想來相貌俊美?”
保定帝遲疑下便點頭。
神農教的弟子們面面相覷后,一弟子神秘兮兮道:“我們還是聽說的,那靈鷲宮原本只有女弟子,可就在這兩三年間,好似有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常常出入靈鷲宮。旁人道大抵是童姥要拿俊美的年輕男子練功,來壓制內心暴戾,說來這幾年童姥下山次數竟真少了。”
另一弟子便道:“說不得便是有靈鷲宮的屬從,擒走段世子獻去給童姥呢。”
練功什么的,真是練功倒也罷了,可就怕此練功非彼練功。如此一來,也難怪保定帝之前見著段譽時,將他看個仔細,生怕他被“糟蹋”了。
當然了,現在看來是誤會一場,再有那天山童姥是逍遙公子的大師姐,這般的誹謗之語,生性醇厚的保定帝說完后也是過意不去。
哪想到逍遙公子分毫不在意,反而是說:“若他們知曉我大師姐和我小師姐是伴侶,便就不會有什么曖昧的想法了,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常常出入靈鷲宮的俊美男子便是指的我。”
保定帝:“……??”
這番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大,饒是見多識廣的保定帝一時間也是瞠目結舌的。
這時候又聽逍遙公子呢喃道:“嗯,近來我師兄也來了。”
保定帝心中不由得掀起驚濤駭浪,臉上不自覺也帶出幾分來,逍遙公子見了就寬慰他道:“這并沒什么,我們門派素來不拘小節的。”
這不是不拘小節吧?
保定帝心中惶恐的很,又想到他那個四處和女子留情的皇弟,再想想到現在還沒有個世子妃,但想入得這樣門派的侄子,保定帝當下便決定這個門派還是不入的好,所以他就強顏歡笑的跟逍遙公子說想再去看看段譽,叫他寫封平安信什么的。
逍遙公子欣然應允。
保定帝近乎落荒而逃,出了門和他的家臣們對視一眼:世子綁也得綁走!
家臣們狠狠點頭:收到!
聽了壁角的巫行云在他們離開后跳了出來,看穿了小師弟的花花腸子:“你干嘛誤導他們?”
“便是我不誤導他們也沒差,”顧青點出事實,“想想看大師姐你,秋水師姐,無崖子師兄,秋水師姐的妹妹,你們四人的故事也沒比我誤導的內容簡單到哪里去,不是嗎?”
巫行云沒辦法反駁,最后竟然吭哧出一句:“李滄海早死了,好嗎?”
然后,在巫行云這話摞出來不到半個時辰,由著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中數人壓過來的又一波沖著靈鷲宮來的人當中,就有一名少女極其肖似李滄海。
以及考慮到李滄海和李秋水兩人長得又特別像,也可以說這位姑娘又像極了李秋水。
巫行云目光所及那少女的面容后,就炸裂的使出了逍遙派的獨門功法傳音搜魂*,跑出門外嚎道:“李秋水你個老妖婆,給我滾出來!”
因為是加注了內力,聲音極具穿透性,整個靈鷲宮都能聽得見,而且內力低微之人聽了,免不得要覺得不適,沒看到那過來靈鷲宮的幾位洞主和島主臉色都煞白了嗎?
顧青并不受影響,他輕挑起眉梢,凝神看了那少女幾息,問道:“你可是姑蘇曼佗山莊的王氏女?”
不待她回話,另外被押上來的慕容復就神情中透出幾分狂熱道:“前輩,復的表妹正是出身于姑蘇曼佗山莊,姑媽娘家便是姓李的。”
是的,這又一波上來靈鷲宮的人馬是以慕容復為首的,只是他沒有像保定帝那般好運,是被靈鷲宮主動讓路讓進來的,而是他們來靈鷲宮的路上,不小心落入到靈鷲宮附屬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主的地界,雙方還經過了一番不小的惡戰。
等到慕容復言明了他們無心交戰,又提及他們是靈鷲宮李秋水的親戚,這才停火。
又經過一番波折,才終于到了靈鷲宮。
那王姓少女,名為王語嫣,再說將起來她便是無崖子和李滄海的外孫女,也確實和李秋水是親戚,雖然她們數年不曾有過來往。
等知曉了來龍去脈后,顧青的目光從王語嫣身上滑到慕容復身上:“你主動上靈鷲宮來,想要什么?”
慕容復這時候哪里還有曾經在百花會上的文質彬彬,高高在上,當即就深深朝顧青一俯身,迫不及待且斬釘截鐵道:“江湖上曾言明前輩您什么委托都能辦成,那復便是想委托前輩助復復國!”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道拔高的訝異聲:“……‘北喬峰,南慕容’?怎的沒有逍遙公子?”
緊接著就是另一道聲音:“世子,收聲。”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實際上從他們開始聽墻角開始,顧青都已經把他們倆的對話全都聽得一清二楚,而等到他們說悄悄話的聲音大到傳進門內來,也就是此時才有靈鷲宮的侍女打開門。
這就尷尬了。
慕容復的陳情就這么被打斷,然后門內魚貫而入了第一波來靈鷲宮的一行人。
保定帝在知道實情后臉色也有那么些訕訕的,他原先不是被靈鷲宮的放蕩不羈震撼住了嗎?且在巫行云嚎過那振聾發聵的一嗓子后,叫人出來看看發生了什么事,等知道是靈鷲宮的屬從壓著一對俊男美女過來后,神情就更是微妙。
他有心讓段譽知曉這靈鷲宮的“不拘小節”,所以在段譽偷溜出門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誰曾想原來只是誤會一場。
說來‘北喬峰,南慕容’里的慕容復有心復國的事,前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大理國也有所耳聞。不說在一般人看來慕容復這作亂造反,是癡心妄想還是胸有大志,但這種復國為君等與國祚有關的事,身為一國之君的保定帝該當是更有發言權的。
保定帝本是因誤會心里過意不去,又知慕容復欲將逍遙公子拉到風口浪尖,心中略一思索便對顧青說:“逍遙公子,我可否與慕容公子說幾句話?”
說來段氏以中原武林世家在大理得國,數百年來不失祖宗遺風,保定帝雖貴為皇帝,但也對武林規矩消化良好,探訪武林中人時從不擺皇室架子,是以這番不自稱為“朕”,且還不喧賓奪主的姿態,著實不像是一國之君,但他身后家將家臣做不了假,大理國皇帝名號也沒人敢冒充。
這正是因為這樣,方才被打斷后,慕容復心中不僅不惱,反而越發覺得逍遙公子可以助他復國。
而現在等顧青禮讓出場面后,慕容復也表現的彬彬有禮,做洗耳恭聽狀。
然后,他就被保定帝問懵了。
保定帝也沒刁難慕容復,他性子本就素來寬和。保定帝就只是問了慕容復幾個簡單的問題,與為君之道,愛民之道,御下之道等有關的,期間是還引用了幾句先賢們的言論。
不說其他的,便是這先賢們的言論,慕容復竟是不知道出處,待他惱羞成怒后便脫口而出:“復是鮮卑人,為何要去讀那華夏人的書籍?”
原來慕容復自持是燕國慕容氏的舊王孫,不認漢字,不讀中原先賢們所著的書籍。
聽了這話,保定帝不由得嘆口氣,不待他說什么,大為火光的慕容復就徑自轉向在旁邊圍觀的顧青:“前輩不是聲稱任何委托都會接的嗎?難道現如今說話不算數了?”
段譽插嘴道:“你這是激將法,對逍遙公子沒有用的!”
他話音剛落,顧青就道:“我是可以接下你的委托——”
保定帝下意識皺眉,段譽本來還想說什么,但他覺得逍遙公子應該是有分寸的吧。
慕容復的表現,就可以用狂喜來形容了。
“——可你能付出什么樣對等的代價呢?”
顧青不疾不徐的把話補充完整,“你既然知道我對委托是來者不拒,那你也該知道每當我接下一個委托時,都會要求委托人付給我相對等的代價。慕容公子的委托是想光復燕國,那你覺得與之相對等的代價該是什么?”
“代價?代價!”慕容復呢喃著,這光復燕國是他們慕容家世世代代的至高追求,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與之相對等的代價,“參合莊?”
“我還有四大家臣。”
“這還不夠的話,還有婢女阿朱和阿碧。對了,阿碧她曾經跟隨著前輩您的徒侄孫情癲康廣陵學琴藝!”
等到巫行云拽著李秋水過來時,慕容復他已經說到他可以請求著他表妹王語嫣把曼佗山莊里‘瑯嬛福地’里的武功秘籍交出來了。巫行云才不管他在說話,當即就火氣三丈的指著王語嫣道:“李秋水你個老妖婆,你給我好好掰扯掰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說她是不是你跟無崖子師弟背著我偷生的!”
李秋水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不由得怔愣了下,旋即就反應過來嗆道:“你腦子是有多不好使?這姑娘頂多就十五六歲,那時候無崖子師兄還不知道在哪個崖底下裝死呢,我怎么跟他偷生!還有,你是不是忘了無崖子師兄跟我妹妹生過女兒,那個女兒后來嫁人生了個女兒,算算也差不多有這么大了。”
保定帝:“……”怎么越說越亂了?
顧青神情自若地插話進來:“她不是秋水師姐妹妹的外孫女。”
李秋水錯愕道:“什么?”
巫行云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
顧青又道:“我想她是戴了人-皮-面-具,假扮了秋水師姐妹妹的外孫女。”
李秋水:“……我說小師弟,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大喘氣的!”
巫行云瞬間就泄了氣,眼睛骨碌一轉卻是道:“等等,小師弟你怎么不說她是無崖子師弟和你秋水師姐妹妹的外孫女,只單單說她是你秋水師姐妹妹的外孫女,難道——嘻嘻嘻——”
不是‘嘻嘻嘻’里所蘊含的原因,只是因為當事人就在你背后。
巫行云剛才鬧出那么大動靜,而且這次上靈鷲宮的人據說還是李秋水的親戚,所以無崖子就難免好奇過來看一看了,以及他幾乎是前后腳和巫行云李秋水一起到的,也就是說從巫行云開始構陷李秋水是淫-婦時,他是奸夫時,他就在她們倆身后聽著了。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以及保定帝更加堅定了要把段譽從這“淫窟”帶走的決心,而保定帝不知道的是,他給他那不知道因為什么去中原的皇弟段正淳去的信,段正淳在收到后當即就一顆丹心向親子,馬不停蹄的正帶著另外一封情意綿綿的信,也往靈鷲宮來了,目測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即可抵達靈鷲宮。
——靈鷲宮真的好久都沒這么熱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