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老夫這守護之刀,自能看到第三刀。”
似有若無的聲音緩緩飄出。
齊煉華盤坐于空。
雙眸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閉上。
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的如同透明一樣。
一眼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膚下面的血肉骨骼。
雙眸緊閉,鼻間的呼吸若有若無。
甚至目光所及,那蒼白肌膚下顯現(xiàn)出的一條條血管中的血液,都已經(jīng)停止了流動。
任誰第一眼看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個活人。
但如果有武林人士,甚至是大宗師在此,看到齊煉華的第一眼,恐怕都會升起一股心驚肉跳之感。
齊煉華的身上并沒有任何氣勢外露。
但一眼看去,每個人都會有種錯覺。
似乎有種可怕的東西正在覺醒一樣。
高長生的眸光同樣一直在關(guān)注著齊煉華。
而在此時,他的嘴角也是突然上揚,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笑。
“好。”
沒有什么長篇大論,已是輕輕的喝了一聲。
下一秒,高長生手中的佩刀突然舉起。
原本天空中的雷霆,就像是受到壓制一樣,突然之間全部消失。
但僅僅是數(shù)秒之后。
可怕到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雷海再次浮現(xiàn)。
如果說原本的雷潮,是被大壩攔截在中央的水流。
那么此時,那阻擋水流的大壩,已經(jīng)徹底消失。
無盡的雷海傾瀉而下。
滾滾咆哮聲,震動天穹大地。
高長生的身影不知何時也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立身在了那可怕的雷潮之上。
“北涼?呵呵。”
高長生輕笑出聲。
此時齊煉華的頭頂?shù)谋睕鼍蕹且琅f在懸浮。
而且隨著齊煉華真氣精血的涌入,那虛幻之城也變得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凝實。
甚至此時如果有北涼之人在此,恐怕都不一定能真的辨出真假。
因為那空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和真實的北涼城有一模一樣。
甚至城墻上,城墻內(nèi),乃至城墻外閃現(xiàn)的一個個人影,都是北涼境內(nèi)真實存在的人。
或農(nóng)民,或商客,或士兵。
這種由虛化實的神奇場面,無疑讓人驚訝。
但此時那巨大城池上透露出的氣息,才更讓人震撼。
城池晃動,不斷的散發(fā)出讓人窒息的威壓。
甚至那城頭上的一個個士兵虛影上,都透露出了一道道軍陣煞氣。
而在城池前方,由冰雪化成的巨大涼刀依舊佇立,如同天塹一樣,阻擋著前方的一切。
也就是這個時候,原本盤坐的齊煉華突然睜開雙眼。
那皮膚下面,之前還能看到的鮮紅色血管,在此時,已經(jīng)徹底消失。
這個時候的齊煉華,看上去已經(jīng)都不像個人了。
就像是一張會動彈,會散發(fā)氣息的人皮。
而就在齊煉華身上出現(xiàn)變化的同時。
天空中的巨大城池也是瞬間再變。
城池中心,一座秀麗的山峰突然升起。
如果有北涼人士在此,絕對第一時間驚呼出聲:清涼山。
眾所周知,北涼的老巢涼州,是環(huán)山而建,而在涼州的中心,就是一座叫清涼山的山峰。
而且這也不是一座普通山峰。
在清涼山上,是北涼最為重要的地方,北涼王府。
換句話說,清涼山實際上就是北涼王府,也是北涼的象征。
而此時,天空中,城池中心拔地而起的山脈,正是北涼清涼山。
在清涼山聳立而出的瞬間,那原本城池內(nèi)外,一個個有些虛幻的人影,突然變得凝實。
下一秒,城池中的無數(shù)人影,士兵包括內(nèi)外百姓,竟是同時拔出了刀。
當然了,因為大小的原因,有很多刀身的具體形狀看不清楚。
但從那輪廓,還是能辨認出。
那一把把縮小了無數(shù)倍的刀,和此時佇立在前方的雪刀,其實是一模一樣的,正是北涼刀。
“嗡。”
而隨著這重變化。
本就巨大的涼刀,也是再度暴漲。
伴隨著嘹亮的刀鳴,刀身沖天而起。
如同天柱一般,直沖九重天穹而去。
而在那巨大刀鋒的上方,正是踏無邊雷潮,滾滾而來的高長生。
刀鋒高揚,凌厲的殺機直接指向了他本人。
很明顯,這積聚了滔天大勢的一刀,正是沖著他來的。
高長生仰頭一笑。
并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
下一秒,腳下的雷海再度咆哮,同樣暴漲而起。
如天穹一樣覆壓而下,迎向了那沖天而起的刀鋒。
而就在雷海和涼刀撞上的瞬間。
高長生確實突然邁步而出,如同閃現(xiàn)一樣,飛躍了百米。
此時在他的下方是那座靜靜懸浮的巨大城池,城池的下方,則是盤坐的齊煉華。
“北涼,也罷,看在你這先后兩刀的份上,本將就賜它一刀。”
高長生立于高空,淡笑的俯視著下方的人和城。
下一秒,他手中的刀鋒緩緩的抬了起來。
而就在高長生揚刀的瞬間。
下方的城池出現(xiàn)了劇烈的震動。
那城池中心的清涼山主峰之上,一股浩瀚的氣息突然出現(xiàn)。
仔細一看,竟是一只體型巨大的白蟒虛影。
就在白蟒出現(xiàn)的一瞬間。
遙遠地域的真實北涼城中,端坐于聽潮亭中的徐驍,也是莫名身體一震,猛的抬頭看向了大明方向。
“好一個刀甲,以信念刀勢演化北涼,竟然連氣運都被你倒逼而出。”
“雖說似是而非,并非實質(zhì),但能做到如此,確實可稱一句驚艷了。”
高長生開口贊嘆。
那懸浮而出的白蟒,赫然就是代表北涼的氣運。
齊煉華在北涼的身份,充其量只是一把干臟活累活的刀,并沒有在北涼任職。
他自然是調(diào)動不了北涼氣運的。
但先前對方演化的北涼城,實在是太像了。
而且透露出的意境也和北涼無比契合。
也正是這個原因,在引起了北涼氣運的共鳴。
當然了,眼前的白蟒,實際上也和此城一樣,只能算是真實北涼的投影,并非是真正的北涼氣運。
但雙方的本質(zhì)其實是一樣的。
這也是高長生贊嘆的原因。
能以手中之刀,做到這一步,驚艷兩個字,齊煉華確實配得上。
“本將早就聽聞,北涼氣運為白蟒,原本以為有朝一日會在那清涼峰上才能看到,沒想到今日在此處竟會有先睹為快的機會。”
“好,好。”
高長生輕輕一笑。
“雖然北涼氣運并未化龍,但也算是逼近蛟身了,倒也不算辱沒。”
“而且,你今日的兩刀,確實讓本將眼前一亮。”
“禮尚往來。”
“便以此刀相贈吧。”
“不僅是贈于伱,同樣是賜于北涼,賜于徐驍。”
笑聲輕輕而落。
聽到此音,齊煉華也是吃力的抬起了頭。
而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
一道閃耀天際的刀光,驀地升起。
整片天地在這一瞬,都被此刀占據(jù)。
“天打雷劈,以屠真龍。”
在刀光墜落的瞬間,高長生平淡的聲音也是同時響起。
“刺啦。”
巨大的撕裂聲瞬間傳出。
城池上方的白蟒虛影,開始了劇烈的翻滾,帶出了道道空間漣漪。
雖然只是一個虛影,但在刀光出現(xiàn)的瞬間,那白蟒的瞳孔中,似乎能看出絲絲恐懼。
“嘶……”
刀光落下,白蟒翻騰,發(fā)出陣陣痛苦的嘶吼。
這一切,齊煉華都看的一清二楚,但他卻沒有作出任何表示,甚至臉上都沒有出現(xiàn)一絲一毫的波動。
不過在這個瞬間。
遠在聽潮亭中的徐驍,卻是突然起身,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的看向了遠處。
在剛才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北涼氣運的突然震蕩。
當然,這點震蕩其實對北涼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但他的心中,卻是不自覺的生出了一種極度不好的預(yù)感。
因為在氣運震蕩的瞬間,他隱約感受到了一種凌厲霸道的氣息。
而這種氣息……
相比于徐驍?shù)膿暮蛻n慮。
身處戰(zhàn)斗中心的主角之一齊煉華,卻沒有給出任何反應(yīng)。
無邊雷海轟碎涼刀,驚天雷刀斬落白蟒。
對這一切,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
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耗盡真氣精血演化而出的刀光城池,被高長生一一而破。
若換成其他比斗,一方如果作出這種反應(yīng),只能代表自己已經(jīng)放棄抵抗,甘愿認輸了。
但這顯然是不符合眼前情況的。
此時的雙方,可不是單純的論武比試,而是真正的生死搏殺。
而且看齊煉華的前面兩刀。
一刀去法相,一刀斬精血。
這完完全全是不勝則亡的搏命打法,甚至已經(jīng)是拿命在拼了。
這種情況,齊煉華怎么可能會放棄抵抗。
除非他已經(jīng)連一絲余力都沒有了。
但很明顯,不是。
或許從表面上看,此時的齊煉華和死人沒有任何差別。
但只要是稍微靈覺敏銳一點的高手,都能感受到此時齊煉華氣息的不同尋常。
那種感覺,像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但更像是一種升華。
是一種源自靈魂層面,完全看透生死的升華。
“卡擦,卡擦。”
也就是這個時候。
天空中的城池已經(jīng)開始寸寸皸裂,巨大的白蟒也是被刀光攔腰截斷。
空中的冰雪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只剩下不斷洶涌的雷霆。
也就是這時。
原本端坐的齊煉華突然站起了身。
以他為中心,周邊的整片空間,在這一刻徹底碎成了粉末。
沒有說話,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齊煉華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朝前邁出了一步。
一步之后。
齊煉華整個人就那么消散在了原地。
這并不是什么輕身功法。
而是消失,從頭到尾,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天空之中,還剩下一半的城池影像。
甚至之前第一刀斬出后,遺留下來的殘留畫面。
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
那種感覺。
就好像,齊煉華的一切,包括他的身體,他的氣息,甚至他在這時間留下的痕跡,都在此刻消亡。
就在所有影像消失的瞬間。
一把斷刀突然出現(xiàn)。
隨后,直接便是斬向了空中的高長生。
到此為止。
齊煉華已經(jīng)出了三刀。
一刀甲預(yù)示過去,一北涼預(yù)示現(xiàn)在。
每一刀都是驚天動地,讓人咋舌。
連高長生都是連續(xù)幾次發(fā)出贊嘆。
可這最后一刀,也是燃燒齊煉華一切,所斬出的生命之刀。
卻完全沒有之前兩刀的動靜。
沒有異象,沒有解釋。
就那么平淡的出現(xiàn),隨后攻擊。
而且和之前那震人心魄的冰雪涼刀相比,這最后出現(xiàn)的竟然是一柄銹跡斑斑的斷刀。
兩相對比,恐怕任何人看到,都會難免生出一種落差感。
但如果有大宗師以上的高手在此的話,看到此刀,恐怕都會瞬間色變。
也只有那等層次的高手,才能察覺到此刀的可怕。
刀身橫空。
沒有暴露出任何氣息。
似乎所有的殺氣,所有的鋒芒,都被完全鎖在了刀身之中。
而且刀光的速度也極其驚人。
前一刻斷刀出現(xiàn),下一刻,卻已經(jīng)穿過了層層虛空,直接來到了高長生的身前。
也就是這時。
原本平平無奇的斷刀,徹底爆發(fā)。
恐怖到極致的殺氣,如潮水一般宣泄而出。
冰冷的鋒芒,直直的指向了高長生的頭顱。
高長生輕輕一笑,淡淡的握住了手中之刀。
可也就是這個時刻。
一左一右兩邊的虛空突然撕裂。
兩道可怕的攻擊,同時轟出。
左邊攻來是一道濃郁的血色氣息,右邊的則是一道似虛似實的凌厲鋒芒。
只稍稍一看,就能知道,這必是兩位極其可怕的大宗師。
再加上齊煉華的決死一擊。
一時間,高長生竟是瞬間陷入了三大高手的合圍之中。
就在齊煉華先后出刀,完全展露生命的最后余暉時。
另外一邊的光明頂上,也同樣在經(jīng)歷著一場可怕的戰(zhàn)斗。
此時的光明頂,已經(jīng)再沒有之前的齊整。
入眼之內(nèi),盡是一片廢墟。
原本氣派的建筑,早就在大宗師交戰(zhàn)的余波下,化為了齏粉。
原本的正魔兩道,各派高手,已經(jīng)是退到了遠處的叢林之中。
不過這個時候,可沒有人去關(guān)注場中的情況,哪怕是此地的主人明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空中的戰(zhàn)斗。
此時,黃藥師和蕭千絕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是來到了白熱化的狀態(tài)。
雙方幾乎是絕學盡出。
一邊用大逆誅心掌,一邊用落英神劍掌。
一方如意幻魔手,另一方則用蘭花拂穴手。
一方斬出修羅滅世刀,一方就迅速回應(yīng)玉蕭劍。
掌法,兵器,指法甚至輕功暗器等等等等。
當然,大宗師級別的戰(zhàn)斗,其交戰(zhàn)余波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正魔兩道都已經(jīng)有不少人倒在兩人溢散的氣勁之下了。
但另一方面。
兩個大宗師級別的交戰(zhàn)。
尤其此時場中的兩人,進行的是各個方面的比試。
這對于場中的武者來說,那就是一場千載難逢的武學盛宴。
哪怕是滅絕師太這樣,已經(jīng)把上方兩人當做魔頭的人,也是在觀戰(zhàn)中,不自覺的沉迷在了其中。
或許場中唯一帶著擔憂的也就是楊逍了。
雖然此時,兩人勢均力敵,但所有人都清楚。
黃藥師必然是落于下風的。
當然,以他們的眼力,肯定看不出兩人之間強弱的。
這個下風,也不是指黃藥師弱于蕭千絕。
而是那旁邊始終端坐的八思巴。
這種情況,楊逍怎么可能不擔心。
不提他和黃藥師之間的關(guān)系。
單單一點,如今的黃藥師,可是他包括身側(cè)的明教兄弟,擺脫危局的唯一希望了。
不過有時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有時候你越怕什么,就越會來什么。
就在楊逍滿心擔憂的時候。
原本空中一直端坐的八思巴,突然動了。
耀眼的金光再次出現(xiàn)。
一道道氣息彌漫而出。
以八思巴為中心,周遭的空間瞬間陷入陣陣扭曲。
任何人只要稍稍一看,就會本能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
那感覺,就好像有一股力量,要把所有人拉入一個詭異空間一般。
看到這一幕,原本和蕭千絕交手的黃藥師也是臉色一變,瞬間后退。
在身后咆哮的碧色浪潮,瞬間環(huán)繞在了周身。
此時由八思巴身上流淌而出的氣息,并不是武者真氣,而是八思巴主修的精神力量。
這是一種和武者真氣迥異的力量。
黃藥師雖然不畏懼八思巴,但也不愿意隨意去和這種力量對碰。
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對方拉入精神世界,那可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了。
尤其此時旁邊還有一個蕭千絕。
“哼。”
看到八思巴突然出手,蕭千絕第一時間便是發(fā)出了不滿的怒哼。
不過卻也并未對著對方發(fā)作。
而是迅速轉(zhuǎn)向了黃藥師。
隨著他的動作,黑色浪潮也是滾滾而過,壓向了黃藥師的法相。
八思巴也沒有絲毫落后,由體內(nèi)彌漫而出金色的氣息,如同附骨之疽一樣的朝著黃藥師纏繞而去。
僅僅一個瞬間。
場中局勢突變,兩大宗師同時出手,開始對黃藥師圍攻。
而沒有任何意外,黃藥師也是瞬間落入了下風。
明教眾人,甚至包括一些心思靈敏的正道中人,都是瞬間臉色大變。
“呵呵,兩位蒙元之人,這般堂而皇之的進入大明,莫非是欺我大明武林無人嗎?”
就在這時,一道冷哼聲突然炸響。
場中所有人都是同時轉(zhuǎn)過了頭。
而后明教陣中,便是發(fā)出了道道驚呼。
“黛綺絲?”
“紫衫龍王!”
遠處緩緩走出了兩道人影。
其中在前方的是一個戴著面具,神態(tài)傲然的男子,看不出具體面容。
但他的身后,卻站著一個身穿紫衣,容顏絕世的女子。
而此人赫然是當年叛教而出的紫衫龍王,黛綺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