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巨大的石塊帶著燃燒的火焰,從高空滾滾而落。
猶如一場噴射的流星雨。
恐怖的喊殺聲,刺穿天穹。
這是龍腰州的戰(zhàn)場中心。
那如同流星般墜落的火球,不斷的砸向城池。
不過火球并沒有落到城頭之上。
僅僅到達半空,就被一道透明光幕擋在了外圍。
無形的光幕外圍,無數火球爆炸,火焰迅速蔓延。
遠遠看去,整座城池的外圍,就像罩了一個巨大的圓形火焰天幕。
無盡的喊殺聲,響徹在城池四周,以及那城頭之上。
血腥氣升騰而起。
城頭中央隋軍陣營,以及城池下方的元軍陣營。
兩處大軍中心處,一上一下,同時立著兩道冷漠的人影。
宋缺,忽必烈。
兩人就那么平靜的站立在各自的大軍中心處。
目光平淡的看著前方的戰(zhàn)場。
看上去,那不斷倒下的一個個士兵,血液橫飛的戰(zhàn)場,好像和他們完全沒有關系。
仿佛兩個人是這場戰(zhàn)斗的旁觀者,并不是兩軍主帥。
當然了,那懸浮在兩人頭頂的兩方軍陣,可以表明兩人并不是真的就完全置身事外。
凌厲的眸光在空中對碰,雖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動靜,但依然可以隱約感受到眸光中那種不斷迸射的殺機。
不過從整體而言。
整個龍腰州戰(zhàn)場,除了中心處的局部地方正在發(fā)生慘烈戰(zhàn)斗外,其余地方雖然形勢緊張,但似乎并未完全開戰(zhàn)。
而就在龍腰州進行大戰(zhàn)的時候。
另一處地方,兩遼戰(zhàn)場。
原本對峙的雙方,也同樣開始了互相接觸。
不過和龍腰州的宋缺完全防守不同。
鎮(zhèn)守在此處的是三個年輕將領,他們顯然做出了和宋缺并不一樣的選擇。
城頭上。
李靖依舊站在中央。
頭上的軍陣,已經罩住了整個城頭。
一朵浩瀚的六色之花,徹底在城頭綻放。
從外表上看,和當初與高句麗大戰(zhàn)時,此時李靖的陣法已經明顯變得完善了很多。
之前虛幻的兩門已經徹底被剔除,八瓣之花,也徹底轉為了六色。
六色花瓣在城頭不斷旋轉,一道道氣息倒垂而下,防護著下方的城池,也抗衡著對面離陽大軍的軍陣。
而原本同樣位于城頭和李靖一起起陣的李世民和楊玄感,此時卻是已經離開了原地。
如果轉移視線,就能看到,這兩人竟是已經離開了防備完善的城池。
兩道人影一東一西,已經是來到了城池外面。
而在他們的身后,是數千個殺氣騰騰的騎兵。
看這樣子,兩人的想法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他們竟是準備主動沖陣。
從局勢上而言,離陽軍隊在兵力上無疑是占據優(yōu)勢的。
又有王遂這位名將指揮,最合適的策略,無疑是據城而守。
但再一看如今的兩人。又會覺得出現(xiàn)這種場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如今防守的三人,都處在年輕階段,無論行兵方式,還是指揮方式,都并未到達巔峰。
但是人的性格,那是從年輕時,就早就定下的。
李靖行兵,雖然并不排斥奇策險策,但骨子里其實是透著一股穩(wěn)重的,除非擁有足夠的把握,要不然李靖是不大會隨意出奇策,奇兵的。
但李世民和楊玄感可不一樣。
這兩位可都是無法無天的主。
如果只是一個人在此,那或許還有可能克制住,老老實實和李靖待在一起守城。
但現(xiàn)在兩個同時出現(xiàn),互相較勁之下,怎么可能老實的了。
是的,這兩人從見到的第一眼起,就一直在互相較勁。
楊玄感不用說,從當初和高長生見面時,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完全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天老大,他老二。
當初在大興軍營中初見時,就將其余的各家弟子貶斥的一無是處。
李世民同樣也在此例。
當然了,經過后面的戰(zhàn)場,和來到兩遼之后的交流。
楊玄感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城中的兩人并不是酒囊飯袋,反而都是極其優(yōu)秀的英杰。
但知道歸知道,楊玄感肯定不可能表現(xiàn)出來,更不用說低頭心服之類的。
對他來說,這世上有一個高長生已經足夠了。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在內心中,楊玄感也大致明白,這輩子他很有可能已經追不上高長生了。
實力方面,兵武雙道,奇跡一般的大宗師,已經足以讓人絕望了。
而高長生卻并不僅僅只有這些,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現(xiàn),更加讓同輩絕望。
手上的勢力,地盤,甚至兵力,這些不說。
單單高長生這次請他們來的手段,就足以表明一切了。
沒有書信,也沒有任何只言片語,只有一面簡簡單單的令牌。
只有令牌,但卻要比任何話語,比任何強硬的手段,來的更加有效,也更具沖擊力。
靠山王令。
身為大隋人,又是帶兵之人,他們當然知道這面令牌的意義。
而且高長生敢這么光明正大的用出,根本不用懷疑,必然是靠山王親自交給對方的。
這也表明了一件事,至少在靠山王楊林眼里,或者是大隋如今的高層軍隊眼中。
高長生的身份已經有定論了,他就是靠山王之后,大隋的新一代支柱。
也是軍方第一人。
用另一句話形容,如今的高長生和他們已經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了。
他們心中再不服,面對高長生的指揮,也不敢拒絕,只能乖乖奉命。
除非哪一天,大隋發(fā)生什么可怕的劇變。
但那種可能性,先不說多大,就算真的發(fā)生,至少現(xiàn)在還沒人敢說那種話。
而且就算大隋真的出問題,并不見得高長生也會出問題,也不意味著,他楊玄感能夠超越對方。
回到眼前,楊玄感很清楚,他已經不太可能去超過高長生。
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其他人也超過自己。
比如眼前的李世民。
而李世民,則同樣也是這種感受,甚至比起楊玄感他來的還要更加強烈。
他在高句麗可是親眼見過高長生布陣,甚至輕而易舉的從他手上接管過自身的軍陣。
對李世民這樣一個驕傲的人來說,那種感覺自然不可能好受。
內心的真正想法到底如何,暫且不說。
作為李世民本身,他毫無疑問,也不愿意自己的頭上,除了高長生之外,再次出現(xiàn)一個同輩。
也正是因為兩人的這種心態(tài),再加上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才促成了此時眼前的局面。
至于,兩人為什么不去和李靖較勁。
很簡單,無論誰,面對一個一臉微笑,你說任何激將言論,都不會給出反應的人,恐怕都會暫時失去較勁之心。
“轟,轟,轟。”
如同雷霆一般的聲音在天空中炸響。
兩人位于城池的東西兩面,并未選擇同時出發(fā)。
而在他們身后的騎兵數量,也并不是很多。
一眼看去,大致可以看出,兩人只各自帶了三四千數量的騎兵。
從這點,也可以看出,兩人雖然在較勁,但也并未拿整個城池的安危來賭。
這些數量的騎兵,在一場規(guī)模龐大的攻城戰(zhàn)前,顯然占據不了太大的比重。
但從另一方面看,尤其是站在離陽這方看。
兩人的行為,已經是完完全全可以用羞辱來形容了。
畢竟,兩人的態(tài)度已經再明顯不過。
是準備把眼前的戰(zhàn)場當成他們比試較勁的擂臺。
而對面的離陽軍隊,就是他們這場比試之中的活靶子。
“狂妄!”
一道憤怒的狂吼,第一時間響起。
憤怒的吼聲,猶如雷霆般,炸響在空中。
聲音的來源,正是離陽本陣的大纛之下。
不過出聲的,并不是主帥王遂,而是王遂身邊的廣陵王趙毅。
當然了,他這般憤怒也可以理解。
要知道,如今的局勢可是他們離陽攻,對方防守。
浩浩蕩蕩二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而且都是他從駐地帶出的精銳廣陵軍。
指揮的主帥,更不用多說,那可是和徐驍,顧劍棠齊名的東越駙馬王遂。
這般強大的結合,若是高長生自己在此,那趙毅肯定不敢有任何廢話。
可現(xiàn)在幾個年輕人守城,竟然敢這般狂妄,在他們未攻擊時,竟然敢主動出城而戰(zhàn)。
而且看樣子,不僅僅是沖陣,竟然還分明兩處,把他們當成了比試能力的對象。
這種情況。
別說是趙毅這個素來脾氣暴躁之人,就算換一個好好先生在此,恐怕也都會暴跳如雷。
“哈哈哈。”
但為首的王遂,卻是并未露出任何怒容,反而是仰天大笑。
當初的東越駙馬,其實也是一個極其桀驁之人,畢竟他可以算是四大名將中,出身最好,也是最年輕的一位。
但經歷了數十年浮沉之后,這位曾經的東越駙馬,似乎有了一種浴火重生,洗盡鉛華般的獨特氣質。
“大隋還真是英杰輩出,先有一個高長生,現(xiàn)在又冒出來這樣三位后輩。”
“面對王某,不僅主動出擊,還敢這般視若無物的以之為賭,好魄力。”
“放眼離陽,甚至整個春秋,恐怕也只有當年的徐驍,敢這般無所畏懼的沖陣了。”
“至于顧劍棠,此人用兵一板一眼,可做不出這種事來。”
王遂哈哈大笑,但言語之中,依舊沒有任何怒氣,反而是帶上了絲絲贊嘆。
“好,王某久疏戰(zhàn)陣,剛好也可以看看如今的后輩,到底有怎樣驚艷的表現(xiàn)。”
王遂輕輕一笑,而隨著他的話音一落。
場中原本整齊排列的廣陵軍,突然開始了移動。
王遂的大纛,和中軍本陣,并未異動。
但左右兩側,也就是東西兩側,卻是同時出現(xiàn)了兩處巨大的空間。
空間的后方,是兩道巨大的半圓形對接,以包圍的姿勢,對著前方。
遠遠看去,左右兩邊,就像是兩個刻意圍出的平臺一樣。
而在園弧中間,兩支布陣完成的離陽騎兵,也已經出現(xiàn)在那里。
對準的,很明顯是李世民和楊玄感二人。
陣勢變幻完成之后。
楊玄感和李世民兩軍,已經徹底被分割在了兩處戰(zhàn)場。
無論是互相合流,還是沖擊王遂大纛,都將面臨著層層阻攔。
“王遂,你什么意思?”
從大體上看,王遂的這種做法,無疑是非常完美的。
但旁邊的趙毅卻是第一時間發(fā)出了怒吼。
“這是戰(zhàn)場,不是戲臺,你難道把本王的廣陵軍,當成戲子了不成?”
“對方左右不過數千人,為何不揮軍全力攻擊,將他們殲滅,進而攻取城池,快速揮軍北進。”
“王遂,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趙毅的狂吼聲,幾乎響徹全場。
而聽到此話,王遂臉上的笑容也開始慢慢消失。
“趙毅,你的來意,王某一直明白。”
“之前,只是懶得搭理你,但現(xiàn)在戰(zhàn)斗馬上就要開始。”
“王某就回應你一次,但你記住,這也是最后一次。”
“王某不是誰的下屬,你也好,甚至那太安城的趙惇也罷,其實一直都是王某的敵人。”
“這次王某答應為帥,不過是雙方合作。”
“王某看不上你的廣陵軍,平時也不會在意你的動作。”
“但是,戰(zhàn)斗一旦開始,整支部隊,只能允許一個聲音。”
“我的任何命令,任何指揮,容不得任何人質疑,至少你趙毅還沒那個資格。”
說到這里,王遂也看到了趙毅臉上,越加明顯的憤怒之色。
“當然,你若不服也簡單,王某現(xiàn)在扭頭就走,軍隊重新交給你,是圍殲也罷,攻城也罷,都由得你去。”
此話落下,趙毅臉上頓時色變。
“王,王帥說笑了,本王不是那個意思,軍隊當然還是由你做主,只是王帥兵法高深,本王有些許不解而已。”
他掌握軍隊當然容易,但要獨自面對對手,還有未知的敵人,甚至高長生,趙毅心中當然沒底。
“哼,不解,那就自己老老實實待在一邊多想,王某不是你的老師。沒那么多閑情逸致給你解惑。”
“趙惇雖然心眼不大,做事也不擇手段,但論心思,比你這個蠢貨可要聰明多了,你以為趙惇為何要放下身段,請王某出山。”
趙毅微微一愣,他當然知道,趙惇清楚王遂,除了他們離陽再無拿得出手的統(tǒng)帥外,更重要的一點還是,他們再也損失不起了。
想到這里,趙毅也是猛的反應過來,猛的轉頭看向了王遂。
但王遂已經沒再去搭理對方,而是重新轉頭看向了前方。
西面龍腰州,雖然看似打的激烈,但忽必烈卻沒有真的下令全軍進攻,只是維持在了局部交戰(zhàn)的狀態(tài)。
王遂當然看不到龍腰州的狀況,但其實他早就猜到。
只要元軍主帥不是太傻,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全力投入。
原因,自然是三路大軍的另外一路。
三方中,北莽這次派的是拓跋菩薩和董卓,他們的實力是三方中最強的。
而之前受到的損失,北莽也是最大的。
這一次,離陽由南向南,蒙元穿過北莽從西進攻,而北莽大軍則是由北往南,直接攻擊南京城。
雖然大戰(zhàn)前,說的是三路大軍同時進攻。
但無論是忽必烈還是王遂,都是極其默契的承擔了佯攻的角色。
他們都明白,這一次北莽在南京城的戰(zhàn)斗,其實才是核心。
而且高長生若有手段,也必然會把最強的放在南京城。
雖然目前,無論是忽必烈還是王遂,都猜不透高長生的真實手段。
顧劍棠明顯不大可能,別看對方交出了麾下部隊,但必然也從高長生手中得到了什么,而且以顧劍棠的惜命程度,可不會輕易的去拼命,尤其還是面對拓跋菩薩。
當然了,不知道歸不知道,卻并不代表他們不能等。
就像忽必烈和王遂的選擇,很明顯都是在刻意維持現(xiàn)狀,等待南京城的戰(zhàn)況傳來。
若南京城被北莽攻下,他們自然會果斷的率軍攻擊,而到了那會,進攻遇到的抵抗也會減弱很多。
若是北莽軍遇到了意外,那兩國軍隊也可以迅速作出應對。
無論撤兵防御,還是其他選擇,都能有足夠選擇的時間。
這一切,王遂當然不會去和趙毅說,畢竟本來他們就不是一個陣營,而且正像王遂說的那句話,在他眼里,趙毅不配和他平等交流。
“轟,轟!”
就在這段小插曲發(fā)生的時候。
一左一右,兩處戰(zhàn)場,同時出現(xiàn)了轟鳴之聲。
鐵蹄炸響,兩道洪流同時出現(xiàn)。
東面的是一道如同閃電般的黑色潮流。
而西面的則是一道白色旋風。
一黑一白,對立分明,但相同的是,都帶著一種撕裂一切的凌厲氣勢。
“好陣,好兵。”
王遂高聲一嘆。
“這白色之騎,似乎有當年陳慶之的一絲韻味,雖然未到巔峰,但卻已得其神。”
“王某聽說,當年陳慶之的傳承似乎在楊素手上,不過他并未選擇重建,而是打造了自己的月之騎,這么看來,此人就是楊素之子了。”
“而這黑色甲騎,則有著多種痕跡,但比起和本人的契合度還有沖擊力,甚至還在另一支之上,這竟是此子從無到有,打造的軍隊,好想法,好魄力。”
“好,好,你們兩人,當真是讓王某驚艷了。”
王遂目光閃爍,笑意盈盈的盯著遠處的黑白兩道洪流,口中高聲而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