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高長生也是詫異的抬起了頭，要知道他這位爹，可是真正的大隋死忠。
開隋九佬，每一個對楊堅，那都是忠心耿耿，現在竟然說出了這番話。
“不必詫異。”
“這里確實是皇宮，但就算陛下和先帝站在這里，我的話也依舊是如此。”
“事情還未到那一地步。”
高長生輕聲開口。
“不錯，你做的幾件事，極大的增加了我們的成功幾率。”
“尤其鐵木真這頭惡狼被拿下，短時間內，絕沒有哪個勢力敢跟我們呲牙，外部因素得到了緩解，剩下的就是計劃本身需要面臨的困難了。”
“但事情只怕萬一，未慮勝必先慮敗。”
“你一路行來，氣勢如虹，為父只擔心萬一事不可為，你會選擇硬拼。”
高颎輕輕搖頭。
“此事你心中有數即可。”
“為父此次出現，其實并不是為了此事，數十年謀劃，該做的布置早就已經做好了。”
“而且你連那出陣勢都能引動，你知道的東西就算不完整，想必也差不多了。”
高長生點頭看著高颎。
對方說的沒錯，對于大隋的謀劃，他早就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幾次的線索，還有和魚俱羅，楊林，獨孤伽羅幾次的交流，再加上對左武衛所獲殘陣的推演，當初的迷霧，早已經徹底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我來見你，是為了洛陽之事。”
“凈念禪院？還是佛門？”高長生疑惑開口。
洛陽的事件，是針對佛門布的局。
現在高颎提到洛陽，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這個了。
但高颎卻是直接搖了搖頭。
“佛門之事你做的很好，拉一批打一批，狠辣又不失柔和，確實妙到毫巔，在如今這個情況下，已經算是極致了。”
“為父沒什么好說的，日后只需要注意他們的手段便可，佛門傳承久遠，暗地里的手段從來不少，他們的反撲，你不止要注意明槍，還得留神暗箭。”
“還有慈航靜齋，他們雖然實力不強，但關系網復雜至極，你同樣也需要一注意。”
“當然，這些都只是旁枝末節，如今的你，只要不太過大意，不會有什么威脅。”
“倒是那地尼和天僧，或許有些麻煩。”
高颎皺了皺眉。
而后才緩緩開口：“天僧是達摩師弟，在佛門中的關系極其獨特，而且身上沒有少林的烙印，他在禪宗其余支脈的影響力，極其特殊。”
“不過這也倒也算正常，佛門一網打盡，加一個天僧也不算什么。”
“你最需要注意的還是地尼。”
聽到這里，高長生也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原因，輕聲開口道：“邪帝謝眺？”
“不錯，就是他。”高颎點頭。
“魔門兩派六道傳自天魔蒼璩，但實際上是由第一任邪帝謝眺開始。”
“他才是兩派六道的祖師，而謝眺本人，才是真正的天魔傳人。”
“他和魔門歷代邪帝是有著本質上區別的。”
“地尼出家之前和謝眺是情侶，后來因道途分道揚鑣，兩人之間的感情可以說極其復雜。”
“此次你斬殺地尼，很有可能會引出這位邪帝。”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高長生開口。
地尼和邪帝的關系他知道，不過動手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這一點。
當然了，就算想到了，他也不會改變主意。
他連達摩的徒弟都動手斬了，又豈會在乎一個邪帝的舊情人。
所遺憾的，也只是這位謝眺沒有在凈念禪院出現罷了。
若是對方出手相助，剛好可以順帶解決一了百了。
不過這也正常。
畢竟高長生的布局，一大群佛門中人，包括天僧地尼在內，在他動手前，根本沒有一點察覺。
一個不知道和地尼還有沒有聯系的謝眺，又怎么可能得知，提前到場救援呢。
高颎點了點頭。
高長生的回答并沒有超出他的預料。
若沒有這種無敵的信念，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出此事，只是擔心對方不知道這層秘聞，沒有防備而已。
“聽說洛陽之戰，你邀請了神霄派的人，另外白蓮教的人也出現了？”
高颎再次開口，而且音調也變得相當奇怪。
白蓮教，神霄派。
高長生終于意識到高颎可能的來意了。
白蓮教在洛陽出現，并不算什么太難以理解的事。
畢竟由結果推導過程。
凈念禪院還有慈航靜齋應該早就和白蓮教有了合作。
他們出現在洛陽，自然再正常不過。
只是白蓮教出現以后的操作卻違背了常理。
沒有救援，而是直接果斷的拋棄了凈念禪院。
若是這樣，或許是因為審時度勢的原因，畢竟當時高長生在洛陽展現出來的力量，只能用無敵來形容。
白蓮教更讓人詫異的，是他們竟然直接開始拉攏起了高長生，而且直接甩出了白蓮圣王的條件。
這絕對是相當詭異的事情。
畢竟這世上，何曾見過直接拉攏敵人擔當自己老大的先例。
另外，白蓮教出現之后，神霄派林靈素的表現也變得極其怪異。
洛陽之后，高長生也單獨找過林靈素，但對方表現出了極其難做的表情。
高長生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太過逼迫，甚至之后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暫時記下。
畢竟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大隋即將發生的大事，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押后。
可高長生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最想象不到的地方，由最想象不到的人提到了此事。
高颎。
突然提到這兩方，很顯然不僅僅是因為洛陽的大戰。
莫非他知道一些內情。
可無論從哪方面看，高颎也不應該和這兩方有什么關系啊。
高長生的雙眸中，肉眼可現的出現了疑惑之色。
“無論是白蓮教，還是神霄派，都和為父無關。”
高颎看出了高長生的疑惑，笑著開口道。
“但這兩方為何會找上你，為父確實知道。”
“為何？”高長生本能的開口，他確實好奇了。
高颎輕聲一笑，而后才緩緩開口：
“為父當初隱世之前，散去了所有親兵，斷去了高家的所有關系網，尤其是軍中關系，甚至沒有在高家留下完整的傳承。”
“高家一夜之間，從頂級家族，變成了一個破落戶，你可知道為何？”
高颎看著高長生幽幽開口，雙眸深處，不自覺浮現出一絲愧疚。
他當然能夠知道，這番操作后，高家特別是高長生會受到何等的冷落，畢竟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捧高踩低的人。
聽到此話，高長生再次閃過一絲怪色，畢竟這事，對方之前已經說過了。
“不希望我從軍從政，而是習武走江湖之路。”高長生開口。
“不錯。”高颎點頭。
“為父所做是希望你可以脫離這個漩渦，正像那句話說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但為父走南闖北，更是親眼見過亂世血色，豈能不知有人就有爭斗的道理。”
“楊素都知道給兒子留下底牌，我高颎留后路，又怎么可能只是單純的給你斬掉臂助。”
“這么說，這兩方勢力的出現是因為您，是您留下了手段。”高長生抬頭。
“不錯。”
高颎點頭。
“不過為父從來沒有和他們聯系過，國家也好，江湖勢力也罷，拉攏只是最下乘的手段，就算給他們再多好處，也未必不會背叛，何況還要留到下一輩。”
高颎隨意一笑：“這世上，讓人避之不過，也一直是為父最推崇的，那就是陽謀。”
說到這里，高颎也不再賣關子，笑著開口道：
“如今你也算是橫行了半個九洲，對很多江湖秘聞，應該也有所了解，你可聽聞過轉世一詞？”
“轉世？”
饒是高長生聽到這兩個字，也是不由自主的一驚。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高颎所說應該是此世的轉世傳聞。
這事他當然聽說過，甚至還親眼見過。
那北涼的徐鳳年，就是真武轉世，但在這個世界真武是先轉世到了張三豐身上，只不過又被張三豐斬出。
轉世之說，莫非高颎的手段和這有關。
白蓮教脫胎佛門，教義確實涉及到了轉世之說，什么無生老母，彌勒降世，都是和轉世重生掛鉤的宣言。
難道高颎是用這種辦法吸引的白蓮。
說實話，高長生確實想不出高颎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段，竟然能讓瘋子一般的白蓮教變得那般狂熱。
“為父，差點忘了，你去過離陽，自然知道那邊的轉世理論有多么盛行。”
高颎搖頭一笑。
“事實上，這事可不僅僅局限于離陽北莽。”
“天門一開，仙神下凡。”高颎冷笑連連。
“當初的天門，可是開到了九洲各國，就連大隋，哦，那會還不是大隋，也出現了所謂，破碎虛空，踏入天門得到成仙的言論。”
“只不過后來，探入各國的觸手都被斬去。”
“那所謂的升仙之門，只留在了離陽北莽，畢竟無論是離陽還是北莽，都和那里牽扯甚深。”
高颎不屑冷笑。
“那天門之后，究竟是什么。”
“上古大戰后留下的一處空間，確實有種種玄妙，不過要說仙神，那就可笑了。”
“當初呂純陽于鐘南山斬碎天門虛影，又踏入離陽，于天門外凝視良久，若真是什么仙境，他豈能不入。”
“至于什么轉世，說的好聽，不過是一群支撐不住的老不死，奪舍重生罷了。”
“呂純陽，我在離陽聽說……”高長生開口。
“呂純陽不一樣，他的情況極其復雜，和其他的轉世并不相同，至于具體情形，為父也不太了解，你可去詢問道門，他們應該更加清楚。”高颎搖頭。
高長生也沒有繼續再追問，但他的眸光卻一直看著高颎。
畢竟說了半天，最關鍵的事，卻是并沒有提及。
“轉世之道，看似神妙，但其實也是兇險萬分，每一次轉世，都是一種消耗。”
“而且這些能夠走上這一道的，都是絕世強者，受氣運牽引，投胎之人，必然是天資絕世之輩。”
“成長之后，實力快速增長，很有可能會壓制原本靈性的覺醒，直到死亡。”
“像那大明武當的張三豐，他的手段對那真武其實是好事，若是沒有那一劍，真武恐怕會被壓在張三豐體內，一輩子冒不了頭，甚至熬時間，他都未見得熬得過張老道。”
高颎朗聲笑道。
“您的意思，我也是某人的轉世？”
高長生主動開口詢問。
“不。”
高颎笑著搖頭：“那玩意可不是好事，就算真有，為父也不可能去以此事操作。”
說完，高颎看向高長生：
“你可聽說過命格二字？”
高長生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這二字，只是不明白高颎所提到的是哪種情況罷了。
“轉世是靈魂投落，命格卻是由塵世凝聚。”
高颎慢慢開口解釋。
“此世，為父很早就開始謀劃，因為命格之事，只能推動，無法強求。”
“記得魚俱羅傳你的紫雷刀法吧。”
高長生點頭。
“事實上，當時楊素就曾經眼熱過這門刀法，為他兒子求過。”高颎哈哈大笑。
“所以魚叔傳下此刀，是您的要求？”
“不，我從未直言。”高颎輕笑搖頭：“我了解魚俱羅，只要你習武，那這門刀法，他必然會傳給你。”
“我做的只是阻止了他將此刀傳給他人。”
“紫雷七擊。”
高長生不由得皺起了眉。
高颎的聲音則在繼續：
“此刀確實是關鍵的一環。”
“紫雷刀法，據說傳自當初的項王，但最初的根源卻是雷道之源。”
聽到這里，高長生似乎也隱隱猜測到了什么，眸中閃過一道亮光。
“說起來，為父其實也沒有做太多的事情，命格之事過猶不及。”
“為父只做了三件事，第一促成了魚俱羅的傳刀，第二便是暗中去了一趟宇文家，見了某個小子一面。”
“何人？”
“你似乎猜到了，不錯，宇文成都。”高颎笑道。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高長生沉聲道。
“哦？你竟然真的看出來了。”
高颎臉上也泛起了異色。
“是他卻又不是他。”
“普化天尊不過化身，我所求的是真正的本尊，南極長生大帝。”
高颎緩緩的吐出了后面的四個字。
“所以，第三件事，就是我的名字？”
“不錯。”
“按照父親的意思，我是那南極長生大帝的轉世。”高長生挑了挑眉。
高颎再次搖了搖頭。
“我之前已經說過，命格并非轉世。”
“如今所謂的轉世，所謂的仙神，較真的說，都是一些偽神。”
“據傳都是上古之后遺留的殘垣斷壁。”
“饒是如此，九洲傳聞的轉世之說，最高也不過就是五方五老的層次。”
“南極長生大帝是四御之一，只會在塵世誕生，唯一，不二。”
高颎的聲音幽靜深遠。
高長生并未插嘴，他仍然在接受思考這段消息。
“為父曾聽過一個傳聞，四御四位大帝的命格，擁有著難以想象的好處，似乎涉及到了上古之事。”
“為父以長生為你命名，加上紫雷刀這門雷道源頭之刀，再加上宇文成都那小子身上那一道普化天尊神韻的補充，才促成了今日。”
“那白蓮教和神霄派？”高長生開口。
“南極長生大帝是統御萬雷，本就是雷道至尊，也是神霄派供奉的至高神靈，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你就是他們的祖師。”
“當然了，命格的凝聚并沒有那么容易，如今你只是走在了最前方，算是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的權柄。”
“但說到底并不是真正的南極長生，不過那林靈素很明顯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只不過沒有那么容易下定決心罷了。”
“要不然，林靈素早就退隱，就算再恨佛教，也沒那么容易來洛陽參與渾水，畢竟他不像麒麟真人那樣，因為北莽狀況，急于站隊，大宋的道門領袖又不是神霄。”
“至于白蓮教，他們雖然以彌勒和無生老母為主要神靈，但教內復雜至極，也有其他的大量神靈，最重要的是，白蓮教內似乎藏著南極長生大帝的傳承。”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比神霄派這個明面上的大帝傳承還要正宗，而且看他們如此態度，他們知道的秘聞，可能比為父要多的多，如果有機會，你或許可以去走上一遭。”
高長生了然。
難怪林靈素會那般糾結，這可是相當于認祖宗，而且是還沒有確認，還可能出現差池的祖宗。
尤其是還有另一個勢力在和他們爭。
“南極長生大帝，白蓮教，神霄派。”
高長生喃喃自語，他也沒想到，高颎竟然給他放了這么一個大雷。
“命格玄奧，未到最后一刻，誰也下不了論斷，但為父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高颎幽幽開口。
高長生當然不會嫌棄，說實話，他此時仍舊帶著震驚。
高颎不愧是高颎，落子布局，當真是高屋建瓴，天馬行空。
為兒子謀劃江湖，完全沒有從神功秘籍，亦或是江湖勢力入手，而是直接落子，從命格入局。
難怪高颎那般放心的留下破落的高家，哪怕是沒有他的穿越，單單就這一點，他兒子也不會混的太差。
命格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氣運資質那都是順帶的。
他也理解了對方口中的陽謀二字。
命格一成，祖宗就擺在那里，神霄派遲早都會上門的，至于白蓮教，真正的目的此時他還看不出來。
“對了，他日若遇到那宇文成都，便斬了吧。”
“雖然為父用了手段，但為防萬一，還是殺了最好，而且你親自動手，還能奪取對方的殘余氣運，穩固增重自己的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