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謝家人,罰沒家產,流放三千里!”
皇帝一錘定音,對于皇帝來說,這確實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如今國庫空虛,但謝家是皇商,家底自不用說,完全能補上虧空,不僅如此,還能樹立皇帝明察秋毫,寬厚愛民的形象。
寧雪閣知道,這已經是皇帝做出的最終讓步了,她高呼萬歲,“陛下圣明!有此明主,是大晟之幸,百姓之福啊!”
寧雪閣已經把結束語都說了,程御史那一派只能咬牙附和。
皇帝笑著撫了撫胡須,“好,抄家一事,就交由寧雪閣跟大理寺一同負責吧,另外,擢升寧雪閣為宿衛司指揮司使。”
程御史一派的人瞪大雙眼,想要讓皇帝三思,結果皇帝已經起身,“行了,退朝。”
寧雪閣拱手,高聲道,“謝主隆恩,微臣必不負陛下厚愛,定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滿朝大臣陸陸續續告退,雖對寧雪閣十分不滿,但沒幾個人表露出來,畢竟寧雪閣現在已經算是三品大員了。
只有程御史走到她身邊的時候狠狠甩了下袖子,表達不滿。
但屬實是沒有殺傷力,寧雪閣撩起衣擺,剛要起身,就有一只手伸過來,托住她的胳膊。
寧雪閣抬眼看去,“裴大人,期待合作愉快。”
她說完裴度也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合作愉快。”
隨后兩人并肩往謝襄的方向走去,她還被侍衛壓著,雖被壓彎了脊柱,但是那雙眼睛卻一直注視著寧雪閣。
待她走近,謝襄也開口道,“多謝寧大人仗義執言,草民銘記于心。”
寧雪閣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個侍衛松開謝襄。
侍衛對視一眼,松了手,謝襄就這么趴在了地上,額頭觸地對著寧雪閣行了個大禮。
寧雪閣沒有閃躲,她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她的容貌,“我聽說過你的事情,挺欽佩的,說起來這件事對我也有利,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謝襄沒有閃躲,“不論如何,大人確實幫了草民,若有機會,草民必報此恩。”
寧雪閣輕笑一聲,松開手,“你這人挺識趣的,也罷,常言道,送佛送到西嘛。”
她抓住謝襄的胳膊,“起來吧,我跟你一同去大理寺。”
就謝襄這小身板,五十大板下去,身子怕是都廢了。
反正有權有勢的人都這么干,她也使用一下特權,讓獄卒下手輕些,畢竟謝襄是她看中的人。
等幾人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就有侍衛要將謝襄壓入囚車,游街示眾。
寧雪閣只是看了眼,也沒有出聲制止,轉身就上了馬車。
她剛坐穩,就見一雙修長的手撩開車簾,裴度也跟了上來。
寧雪閣似笑非笑地道,“裴大人上錯馬車了吧?”
裴度在她左手邊坐下,“沒上錯,你這馬車寬大,多我一個人也不多,正好還可以討論一下案情。”
“有什么好討論的,不是都已經定案了嗎?”
裴度以前可是很有分寸的人,不會主動上別人馬車的。
裴度輕笑一聲,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為什么要保下她?”
寧雪閣懶散地往后靠,“這個問題我在朝堂上已經回答的很清楚了,你難道在神游嗎?”
裴度偏頭,“感覺那都不是你真正的目的。”
寧雪閣也笑了,“裴度,你是不是查案查多了啊,整日里疑神疑鬼的,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牢里的犯人。”
裴度點了點頭,突然說起了謝襄,“你既要護她,為何不制止她上囚車?”
寧雪閣笑著攤手,“我為何要制止,之前在朝堂上我可說過,我跟她不熟,做的太多豈不讓人生疑。”
見裴度還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寧雪閣嚴肅道,“雖然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她長得也確實不錯,但我現在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并且過不久就要成婚,行事作風自然要收斂幾分。”
她這個借口把裴度給逗笑了,他道,“這份恩典你不止是為她爭取的,其他可能被澤被的人,自然也要看看。”
寧雪閣蹙眉,驚愕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怎么會想到這個方面。
寧雪閣突然發現,眼前的裴度遠比她想象中的了解她。
寧雪閣上下打量著他,“跟你做對手,應該討不到什么好處。”
裴度舒展開精壯的身體,任由她打量,“不會,我永遠不會跟你成為敵人。”
寧雪閣哼笑一聲,“永遠不要說永遠這兩個字,絕對這個詞也太虛了,我只能告訴你,跟我作對的人,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裴度凝視著寧雪閣,他知道她不會再輕易信他,但他信自己就好,永遠不會對寧雪閣出手,這是他的人生信條。
馬車已經行到鬧市,寧雪閣將一張寫好的紙遞給漆翟,讓他念給所有人聽。
漆翟掃了兩眼,下了馬車往后面走去,跟著那輛囚車,他大聲道,“昔日探花郎謝無拘,實乃女兒身……”
寧雪閣挑開側邊的車簾,看著圍上來的百姓。
他們對著謝襄指指點點,有些或許是落榜的學子開始朝囚車扔爛菜葉臭雞蛋,扔石子的也有,護衛囚車的侍衛,只是象征性的驅趕一下人群。
寧雪閣很快放下手,沒有再看,她心里煎熬,若她不挑明,謝襄或許就不會受到如此對待,受人唾棄。
可古往今來之變革,向來少不了流血和犧牲,謝襄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寧雪閣的目光空洞,神情呆滯,在心中默念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裴度則是靜靜地望著她,眼中是明晃晃的心疼。
他知道,她在愧疚,平日里那么沒心沒肺的人,卻最重情重義,她記恩不記仇,總是覺得虧欠別人,陷入自責中折磨自己。
裴度有時候倒希望,她能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自私。
那樣的話,他應該也不會覺得欠她太多了吧。
等漆翟的聲音消失,寧雪閣才慢慢回神,她探出腦袋,去看囚車內謝襄的狀況,好在除了頭上掛了點菜葉子外,并沒有受傷。
寧雪閣坐直身子,對裴度道,“待會讓你的人下手輕點。”
“知道了,一會兒你親自去看著,總能放心了吧。”
寧雪閣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要面對,不能一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