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看上去十分和藹。
她將餛飩端上桌后,又有些忐忑地問道,“這位大人是才在大理寺當差的嗎?”
寧雪閣笑著點了點頭,“只是臨時接任?!?
“那……那你可知道裴度裴大人?”
寧雪閣詫異抬頭,“你問他做什么。”
“聽聞……”
“寧雪閣,原來你在這啊!”寧雪閣手中的湯匙滑入碗中,她皺著眉,有些不耐的嘖了一聲。
她轉頭看向帶了十幾個護衛,氣勢洶洶朝她走來的裴千蘭。
寧雪閣差不多能理解魏祈君為何討厭他的追求者了。
確實很煩人,就連吃飯都讓人吃不安生。
寧雪閣扔下一兩碎銀,拿起桌上的兩個肉包就要離開。
裴千蘭上前兩步抓住寧雪閣的手腕,“怎么?現在心虛了知道跑了,那剛才你在牢房里讓人打我兄長的時候怎么一點都不害怕呢?”
寧雪閣不耐地甩開她的手,“別碰我,你要是再這么騷擾我,我不介意把你也送入詔獄?!?
裴千蘭不甘示弱地道,“你可以試試,究竟是你把我抓緊詔獄,還是你先丟了這頂烏紗帽!”
裴千蘭手中拿著棍子在寧雪閣面上比劃,差點戳到她。
阿枳上前用劍鞘將裴千蘭推開,“裴小姐,難道你還想在大理寺門口,毆打朝廷命官嗎?”
“朝廷命官?就他?”裴千蘭的臉上盡是嘲諷,“寧雪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官職是怎么來的?!?
看著裴千蘭鄙夷的神色,寧雪閣反而笑了出來,“我這職位是靠我自己掙來的,還是陛下親封,怎么到裴小姐這里,就有些見不得人呢。”
裴千蘭上下掃視寧雪閣兩眼,“你臉皮怎么厚到這個程度,難道你非要讓我把你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都說出來嗎?”
寧雪閣抬手,面色坦蕩地道,“本官洗耳恭聽?!?
裴千蘭已經對自己的聽聞堅信不疑,所以看到寧雪閣這個樣子,她更覺得她虛偽,于是將那些不堪的話,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寧小侯爺相貌出眾,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想要什么東西,只需在昭王殿下榻上吹下枕邊風,便什么都有了?!?
“你這迷惑男人的手段,怕是那些青樓女子都比不上……”
寧雪閣倒是還能忍,但阿枳已然抽出了手中的劍,她恨不得親手割了裴千蘭的舌頭。
寧雪閣按住阿枳的胳膊,替她將長劍收回劍鞘。
而裴千蘭被嚇得退了兩步,直到此刻她才緩過來,又昂首挺胸地叫囂道,“怎么,敢做還不敢認嗎?”
寧雪閣冷笑一身,“污蔑朝廷命官跟王爺有染,即便現在把你抓進詔獄跟你兄長作伴,誰也不會說什么?!?
裴千蘭氣勢弱了些,“我……我才沒有污蔑你,他們都是這么說的!”
寧雪閣逼問道,“他們是誰?人云亦云的流言你也敢信,腦子被驢踢了嗎?”
“裴千蘭,你敢不敢為自己的言論負責,若你真有證據,我可以現在就帶你去昭王殿下面前對峙!”
裴千蘭徹底亂了陣腳,“寧雪閣!你少嚇唬我!”
“裴千蘭,本官事務繁忙,沒有那個閑心跟你說笑?!睂幯╅w面色冷凝,“若不敢對峙,就趕緊滾。”
“你若不肯離去,本官也可送你一程。”
寧雪閣往前走去,餛飩攤站著的老婆婆突然拿起桌上的碎銀子砸向她,“原來就是你害了裴大人,老身不要你的臟錢?!?
寧雪閣腳步微頓,碎銀子砸在她背上,其實不算太痛,但她心里卻升起一股煩躁感。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但好像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陷害忠良,十惡不赦的壞人。
甚至他們把心中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了她身上。
可當她要帶這些人去見真正的惡人時,他們卻又開始退縮。
歸根究底,他們不過是知道,她這個‘壞人’不會真的做傷害他們的事情,所以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可她又憑什么去做這個被指責唾罵的冤大頭。
寧雪閣回頭看了眼抖著手,神色惶恐的老婆婆,地上的銀子她沒有撿,“為何不要,你付出了勞動,這是你該得的,若是你嫌多,就給路邊的乞兒施舍幾個包子吧?!?
老婆婆身體也不抖了,反而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你不把我抓起來?”
寧雪閣收回目光,咬了口包子,“味道不錯?!?
她說著還遞給旁邊面色難看的阿枳一個,“你也嘗嘗吧。”
她們繞過裴千蘭,進了大理寺,這回裴千蘭卻沒敢再攔。
裴千蘭有種感覺,若是她再敢對寧雪閣無理,那個冷臉的女護衛一定會對她出手。
哪怕寧雪閣不計較。
阿枳捏著包子,一口都吃不下去,那一個二個都是白癡,不分青紅皂白的跟風,就該把他們都抓進詔獄看看。
阿枳抿唇,“大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寧雪閣以前若是被人這樣對待,即便她對女子大多寬宏,但也會用別的辦法整治她們,讓她們不敢亂吠的。
瞧瞧現在,看她行事溫和了不少,京城里的人,就都上趕著來踩她一腳了。
阿枳就是覺得氣不過,總覺得寧雪閣越活越憋屈了。
寧雪閣很快把肉包子解決,好歹吃了個半飽,“我以前怎么樣,把門口那些人抓住揍一頓嗎?”
“難道不行?”
寧雪閣有些哭笑不得地敲了敲阿枳的腦袋,“自然不可,我如今有官身,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我呢,可不是以前的紈绔了。”
“位高權重應該活得更恣意才是,若連從前都比不上,那還求什么步步高升?!卑㈣纵p聲道。
寧雪閣停下,抬手指了個方向,“昭王那樣的人,才有這種不管不顧的資本,因為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阿枳,你跟了我父親兩年,難道還看不懂,當你站到一定高度,外面那些就都是小事。
即便你沒放在心上,也會有無數人絞盡腦汁想著為你解決麻煩,想要換來一份投名狀。”
她拍了拍阿枳的肩膀,笑著道,“若以后我被人陷害遭了難,你可別跟裴千蘭學。”
她點了點太陽穴的地方,“她腦子指定有點問題,決定她兄長生死的人都敢得罪,肯定是怕裴度死得不夠早。”
“唉,我現在還是個清白的好官,要碰上別人,裴度也就只能自認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