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輕蕩漾,河中倒映著兩道影子,風過,便將那倒影揉碎,再慢慢復合。
舒姝緊緊盯著眼前的人,心中甚至開始發怒:“既然想走,那你還回來做什么?”
這大半年他活著,卻不送一點消息來,就讓她們在家中悲傷,他可知道姜晴娘當初差點自盡?
“姝姝,大哥還有事,”舒正楠想摸一下小妹的頭,可是看到她質問的眼神,退卻了,“你信我,我會回來的。”
“信你?那你現在就回去!”舒姝道,她伸手推著舒正楠,想把人拉回家去。
“你也知道,我不能被人知道!”舒正楠道了聲,隱隱含著悲痛,“不是嗎?”
舒姝停止了動作,抬頭看著大哥。見他緩緩將斗笠摘了下來,繼而她的眼中現出驚訝。
“你的臉……”她盯著他額上的兩道傷疤,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輕輕拂上,心疼著,“怎么回事?”
舒正楠只是不在乎的笑笑,看著眼前小姑娘,剛才還一副不饒人的任性,現在就軟軟的心疼他。她還是他那個心軟的妹妹啊,真好。
“沒事兒,都好了。男子身上有疤痕是常事,不過我的在臉上而已。”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怎么會沒事?眼睛……沒事嗎?”舒姝刷刷的掉淚,那條最長的傷疤幾乎是劃眼而過,那樣猙獰,芝蘭玉樹的哥哥,那張臉曾何其出色?
舒正楠摸了一把眼周圍:“你看,真沒事兒。”
舒姝吸了吸鼻子:“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為何不回來?”
“那我就跟你說說,”舒正楠看去平靜的河面,“在關外,使團隊伍碰到賊匪,很多人死了,我有一匹馬,就跑了出來。”
舒姝點頭,認真的聽著。
“荒原上沒有路,后來遇到狼群,馬也沒了。”舒正楠無奈了笑了笑,輕描淡寫著,“我就摔了下,后面一個異族部落救了我。”
雖然只是簡單的說著,舒姝已明白當初的兇險,也知道舒正楠這樣只是不想讓她擔心。
“你一直在部落里嗎?他們是好人嗎?”舒姝又問。
“是好人吧?”舒正楠道,“我一直在養傷,好容易遇到經過的商人,就聽說了京城……家里的事。”
舒姝撇開臉看去河面:“傷很重是不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所以大哥根本不是不管她們,而是受傷了,得不到消息,回不來。
舒正楠沒有回答,只是說:“后面我寫了封信,就寄給姨母了,你收到沒?”
“真是你寫的?”舒姝瞪大眼睛,那么之前不是廖夫人騙她,那封信的確是大哥寫的,“廖家早已不拿我們當親戚了。”
“知道了,所以我回來,也不再找他們。”舒正楠嘆氣,當初因為是姨母,才會寫信給廖夫人,豈料人家根本就不想幫。
舒姝這邊擔心,由此,廖夫人其實也知道大哥活著?
“姝姝,大哥真的有事,等我辦完事,就帶著你們離開。”舒正楠重新扣上斗笠,在脖間系了繩。
“你要去哪兒?”舒姝知道這是人要走了,連忙伸手拉住,“你都不問問家里怎么樣?不問問詢哥兒?”
舒正楠手一頓,他當然想問,他更想回去看看,可是也明白,一旦回到家里,他就再也離不開了。
“你們好好地,我會回來。”
“你到底要做什么?”舒姝覺得很不對勁兒,家里的明明是親人,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家人團聚還重要?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聽話,大哥從來沒騙過你,是不是?”舒正楠眼中閃過掙扎,隨后堅定地拂掉了舒姝的手。
他轉身大步離開,一身灰袍隨著風擺著。
“大哥!”舒姝喊了聲,“別走,我們一起商議,離開京城,去南方好不好?”
她不安,很不安,她覺得舒正楠這次離開做的事并不好,甚至會回不來……
“江南?”舒正楠緩了腳步,“好,等大哥回來,一定帶你們去。”
舒姝跑著,想去追上他,把人拉住,不讓他離開。
可是舒正楠步伐很快,直接躍身而起,跳進水中一葉小舟上。一只船鎬輕輕一推,船離了岸邊,進到水中,飄飄搖搖而去。
“你回來!”舒姝對著河面喊著,卻只能看著船越行越遠。
河面那樣溫暖,是夕陽的余暉染透,可是風又是那樣涼,涼的讓人搖搖欲墜。
直到小船消失不見,舒姝還是站在岸邊,她以為大哥會像以前一樣,不會丟下自己。可是這次她沒等到,一直到天色暗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失魂落魄的回到茶坊時,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馬車,以及說笑著的盧媽媽和念巧。
“姑娘,”念巧跑過來,“馬車來了,盧媽媽說我也可以去,真的嗎?”
舒姝努力讓自己從方才的失落中出來,嘴角扯出一笑來:“嗯,可以。”
盧媽媽跟過來:“特意早過來,現在走吧?”
“還要麻煩你來這一趟。”舒姝客氣著。
“哪里話,姑娘上車吧,”盧媽媽擺好馬凳,對人笑著。
姜晴娘知道是上次那位和公公說話的老夫人,便也沒什么不放心,心中只好奇對方到底是誰。便也就叮囑了一句:早些回來。
舒姝看到趕車之人又是一愣,“盧伯?”
這是全都從法恩寺后山下來了嗎?
“啊。”盧伯微勾的身子對著舒姝行禮,眼神在念巧身上一落,帶著溫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快趕車吧!”盧媽媽嗔怪的看了眼盧伯,伸手拽拽他的衣角。
盧伯點頭,伸手牽上馬的韁繩。
馬車前行,窗簾微微晃動,車廂中是盧媽媽和念巧的說話聲,嘻嘻哈哈的熱鬧。
舒姝看著窗簾子,心里難以忘記剛才河邊的一幕。舒正楠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不回家與妻兒相見?
若說他怕被別人發現,那么可以坐下來一起商議,總有地方可以暫時躲藏,而她也會提前打算,就算立即離開京城都可以……
可是自始至終,舒正楠什么也不說,只說讓她們等著他回來。
“你說是不是?”念巧拽了拽舒姝的袖子,“姑娘,你怎么了?”
“什么?”舒姝回過神來,看著車里的另外兩個人都看著她。
“哦,念巧說她以前老闖禍,然后許嬤嬤就不給她飯吃。”盧媽媽笑著道,眼神重新落回念巧身上。
其實白日里舒姝那句看似無意的話,在她的心中也激起了波瀾。她年輕的時候是在腌臜地方關著的,身子早就壞了,而男人也不可能有孩子。兩人就是這樣搭著伙過日子,從來不敢奢望什么孩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舒姝對著念巧無奈道:“這才剛出門,你就說嬤嬤的壞話,忘了你閃到腰的時候,誰整日幫你送飯了?”
念巧撓了撓頭,聲音變小:“我就是說著玩兒,許嬤嬤人其實很好。”
舒姝自然知道人的意思,或許就是碰到投機的人,想要什么都說出來。
“家里嬤嬤也是為她好,念巧愛吃東西,沒有節制,嬤嬤是怕她吃壞肚子。”
盧媽媽趕緊點頭應和:“這話沒錯,東西再好吃也得節制。”
這樣說著,馬車停下了。這時候,舒姝才想起來,要來的是什么地方。
三個人下了車,并不是獻王府,而是一處普通的院子外。
“老夫人在里面等著,姑娘快進去吧。”盧媽媽在前面帶路。
這是一處兩進的院子,應該是修繕過,哪里都很新。
舒姝跟著進去,身旁跟著念巧,好奇的四下看著。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念巧,以后要守規矩,記得許嬤嬤教你的那些,與人相處臉上要帶笑。”舒姝看著身邊丫頭,嫁到于家,人難免要學一些規矩的,以后脫著于德銘的關系,念巧的一舉一動也需要注意。
念巧嗯了聲,規矩的半垂下頭,不再到處張望。
舒姝笑了笑,人的天性其實很難改變,只希望念巧以后能慢慢學一些。若是這件事能成,那最好了,到時候……他看著盧家夫婦的面子,也不會對念巧下狠手的。
“公子不知道何時才回來,我先去伙房準備下。”盧媽媽道。
舒姝應著,回頭看看念巧:“要不要跟盧媽媽去說說話?”
“哪里使得?你們是客,我自己來就好。”盧媽媽趕忙攔住念巧,表示自己一個人就行。
“媽媽讓她跟著學學,她現在都不會燒菜。”舒姝笑道。
念巧臉紅了紅:“是,我去幫你燒燒火?”
盧媽媽倒也不再推辭,喜滋滋的拉著念巧去了伙房。
看著兩人離開,舒姝想,應該劉老夫人一早囑咐過,盧媽媽才不說出她和薛鑒的事。只是人剛才的意思,是薛鑒也要來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里環境不錯,安靜清幽,是他給老夫人在京城準備的?
“姝姝?”屋里的人叫了聲。
舒姝應了聲,隨即走到正屋前,推門走了進去。
很奇怪,屋里的擺設竟和法恩寺后山老夫人的屋子一樣,供案,觀音像,香爐,一旁的軟塌。
劉老夫人正坐在軟榻上,手邊支著一張琴架,上面一把琴:“你看,這是你的琴。”
“滴玉?”舒姝看著琴,那是劉笛玉的遺物,薛鑒在年節那日送給了她,“老夫人,這個不行。”
“我說行就行,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它的主人。”劉老夫人輕輕磨著琴弦,“你忍心讓它一直蒙塵在角落?”
舒姝走過去,是喜歡這把琴,可她為何要收呢?
“不想拿?”劉老夫人問,也是看出人的猶豫,于是說,“無妨,這就是你的了,來,給我彈一首曲子。”
她手中轉著佛珠,輕輕靠著軟塌,神情溫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舒姝坐下,活動了手指,才覺察最近只忙著泡茶,這手指不如之前軟了。
調整了姿勢,纖纖手指落在琴弦,撥了一下。深沉動聽的琴音傳出,帶著久久的余韻。
很快,一個個音節從指間彈出,充斥在屋里的每個角路。
本來閉上眼睛的劉老夫人,此時看著舒姝彈琴的身影,若有所察的覺得人似乎在煩惱著什么。
也是,這樣的年紀總是心事很多的,以后會更多,人生本就如此。
一曲作罷,舒姝收回手,心緒還沒有徹底收回來。舒正楠的出現,讓她無法平靜,以至于這個時候都在失神。他到底在做什么,為何不肯回家?
“晚膳,讓那個叫念巧的丫頭跟著盧伯他們用,你覺得怎么樣?”劉老夫人問,“并不是嫌棄她,只想讓他們多說說話。總是在山上,他們也好多年沒同外人接觸了。”
“就按老夫人說的辦,念巧也會自在些。”舒姝點頭。
這樣做是妥帖的,不說規矩該如此,就是真讓那個念巧過來飯桌,人恐怕根本就不會用飯了。
晚膳的時候,薛鑒來了,他換了一身普通衣衫,就像是普通人晚上歸家同家人晚膳。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第二次三個人同桌用膳,舒姝少了些不自在,對于旁人加進自己碗里的菜,總是回以道謝。
“直接去王府住不就好了?”薛鑒問,眼睛偶爾看著對面吃飯的舒姝。
“在這里挺好,不用太麻煩,”劉老夫人道,“過兩日我就回去了。”
“留下來不行嗎?”薛鑒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下。
舒姝能聽出他那隱約的期待,因為他的親人就只剩下劉老夫人了,而那些薛家的人,說到底只把他當成逆賊。
“在那邊住習慣了,”劉老夫人擱下筷子,枯槁的手握上茶盞,隨后又道,“若是你成婚,我就回來。”
薛鑒半垂眼眸,筷子輕碰碗沿,并不說話。
“你那里什么時候有了人氣兒,我就考慮搬過去。”老夫人又道,“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受不了,經不起整日的擔驚受怕。”
她說的是王府冷清,可是意思都能聽出來。薛鑒做事很辣,她這個老人住進王府,整日聽到的,知道的,都是他如何殺人……她的親人也是有他了。
“姝姝,喝點水。”劉老夫人不再同薛鑒講話,看去乖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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