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冬日里有這樣的暖陽,似乎預(yù)示著即將到來的溫和春日。
陽光照著舒姝的一身紫衣,散發(fā)出淡淡的光澤,柔和著她的一張臉。
她舉著皮鞭,手臂在空中劃過,那鞭子便落到了地上,如此來了五下。
“五鞭子已經(jīng)夠了,你起來吧?!笔骀?一邊低頭將鞭子收了起來。
明嵐回頭:“姑娘……”
“我手里沒有力氣,你不是不知道。”舒姝抱怨著。
忽而,明嵐笑了,清秀的臉上眼睛有了亮光。她看出來了,這個舒家姑娘心很軟,根本就是故意幫她的,可她不過是個侍衛(wèi),以前態(tài)度也不客氣,甚至一度覺得這種女子活著就是為了取悅男人。
“手臂好些了?”舒姝又問。
明嵐點頭,姑娘先是問她傷勢,而不是問自家的事,這讓她心中感激。
“您家里我去過了,把信交給了那位嬤嬤?!?
“她有沒有說什么?”舒姝問,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明嵐搖頭:“我送到了,就走了?!?
舒姝笑笑,她知道明嵐話少,根本不會同人問些問題的。所幸信送了回去,只待事情能順利就好。
“不過,路上見到一個賣玩意兒的小販,我給你的侄兒捎了一個,說是你給他的。”明嵐道。
“謝謝你,明嵐?!笔骀亲樱澳慊厝グ?,好好養(yǎng)著。”
明嵐走了,舒姝還站在院子里,雖說送了一封信回去,可還要算計著時候,再躲開薛鑒。
她嘆著氣,手中輕輕晃著鞭子,像一條蛇一樣扭動著。
心中憋悶,舒姝高高抬手,將鞭子舉過頭頂,用盡力氣的狠狠甩了下。
“啪”,鞭子在空中發(fā)出一聲脆響,好似鞭炮一樣,她趕緊松了手,那鞭子便飛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剛走來的薛鑒腳背上。他擰眉,看著地上的鞭子。
“怎么,想學(xué)這個?”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鞭子,手指捏了捏柔韌的皮子,視線中是庭院中美麗的女子,華麗紫色宮裝,淡淡妝容,光潔的額頭上點著紅蓮花鈿。看慣了之前她素淡裝扮樣子,現(xiàn)在倒覺得更加光彩奪目,挪不開眼。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舒姝提著裙裾走過來,看著院門:“我能去外面走走嗎?”
“走。”薛鑒扔掉鞭子,執(zhí)起那只藏在袖口下的手,白嫩柔軟無骨,“不許碰這些東西,更不準(zhǔn)學(xué),你的手只能用來彈琴,柔軟的捏著才好。”
舒姝沒說話,反正他說的話她就要聽,不管是什么。
雖說是過年,但是獻(xiàn)王府的年味真的很淡,只不過是換上了新的紅燈籠,至于別的還是一樣冷清。
舒姝跟在薛鑒身邊,兩人沿著小徑走著。她今天一定會做他滿意的人偶,等著他晚上給她父親的回復(fù)。
她故意伸出小手指,輕輕去戳他的手背,然后換來他的抓頭,繼而抓住她的手。
“要是換做別人,本王一定削了他的手指頭,你的……”薛鑒拿起那只手看,“蔥白玉指,就留著吧?!?
“謝殿下留指之恩?!笔骀?,她的這具身子他應(yīng)當(dāng)是喜歡的,然而有時候她又很怕,他床榻間的喜歡,更像是要毀掉她一樣。
兩人又是無話,靜靜的踩著石徑前行。原來兩人真正的相處,竟是這樣無話可說,既彼此深深熟悉,卻又帶著無法橫越的隔閡。
“你以往過年,會做什么?”薛鑒問,他喜歡她跟在身邊,乖巧聽話,所以允許她偶爾耍些小脾氣。
這一問,舒姝不免就想起家人團聚的場面,嘴角輕輕翹起:“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我爹總是很嚴(yán)肅,不肯輕易笑,端著一家之主的樣子?!?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她往前走著,雙手背在身后,長長的繁瑣裙擺拖在地上,她以前習(xí)慣這樣的穿著,可是近兩個月沒再碰過這種衣裳,竟覺得有些別扭:“即便給我們壓祟包也只是說一句:用膳吧?!?
舒姝學(xué)著父親用粗嗓門說話,然后咯咯笑著,眼光明媚璀璨。
“壓祟包?”薛鑒笑笑,他不信這些。如果真的那樣靈驗,何來的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他信奉的是至高權(quán)利,有了權(quán)力什么都會有。
舒姝沒管,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怎么會了解那其中的含義?他不會明白家人的美好祝愿,更不會明白人和人之間的溫暖,在他的心中永遠(yuǎn)只有征服和踏伐。
“我會收到很多,大哥和嫂嫂會給我,族里的長輩也會給我,大哥就會笑我,每到年節(jié)我成了最富有的人。桌上總是擺著吃不完的零嘴,我卻撈不著,身邊嬤嬤管得嚴(yán),不許我多吃,所以盡數(shù)到了念巧的嘴里?!?
她抬頭,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現(xiàn)在一切都沒了。
“還有什么?”薛鑒走過去,雙手捧上那張小臉兒。
“年節(jié)前親戚間會互相走動,送禮物;初一會去各家拜年,然后有廟會,”舒姝的眼睛閃爍,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我哥會偷偷帶著我去廟會,被爹知道了,就會發(fā)他跪祠堂?!?
“本王覺得舒沉做得對?!毖﹁b道,她這樣的跑出去做什么,當(dāng)然是養(yǎng)在家中。
舒姝眨眨眼睛:“可是廟會很熱鬧,好多有趣的,正月里還會有舞獅子舞龍;十五上元節(jié)有花燈,我聽說這一日還是花魁比賽日,會選出京中最美的花魁。真的熱鬧?!?
“熱鬧?聽起來不錯?!毖﹁b道,他的指肚刮著她的臉頰,原來有過年這么多可以做的嗎?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殿下,邊城的年節(jié)怎么過?”舒姝問,臉兒乖順的貼上男人掌心。
“那里?”薛鑒嘴角一側(cè)翹著,“苦寒之地,并沒有京城這般熱鬧,你想知道,以后帶你去看?!?
舒姝搖頭:“不去,太遠(yuǎn)了?!?
薛鑒笑了聲:“乖了,知道不該亂跑了?”
這時,廷安走到幾步之外,微微垂首:“殿下,洪夫人和少將軍,洪姑娘正在來王府的路上。”
薛鑒轉(zhuǎn)身,低低的嗯了聲。
他松開自己的手:“不要亂走,回捧月樓去。”
舒姝回身:“知道了?!?
薛鑒去了王府前廳,她卻還站在原地,就算是坐在冰涼的美人靠吹冷風(fēng)也好。
。。。
王府門外,洪夫人替洪玉芯整理著衣衫,又正了正她頭頂?shù)闹殁O:“記住了,說話輕柔,別人說話時,千萬別插嘴?!?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洪玉芯別扭的拽了拽衣裳,不滿的皺著眉:“娘,這衣裳太緊了,勒得我喘不動氣?!?
洪夫人啪得拍掉洪玉芯的手:“以后就這樣穿,你沒看見京里的姑娘都這樣打扮?個個楊柳細(xì)腰,我家的女兒自然要比她們都強?!?
“知道了,”洪玉芯悶悶道,“娘,我覺得表哥有女人。昨晚我哥也說了,明嵐身邊跟著一個姑娘,定是上次我看見的那個?!?
洪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搖頭:“那能怎樣?”
“肯定一直被他藏著,上回我在皇家別院差點就逮到她了?!焙橛裥竞吡艘宦?,恨恨的砸了一拳在車壁上。
“我的小祖宗,你想把馬車捶散了不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不是邊城,是京城,你收斂點兒。”洪夫人耐著性子道,“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做錯了?”
“什么?”洪玉芯一頭霧水。
“你想想看,男人有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哪個男人沒有?更何況獻(xiàn)王的身份,”洪夫人道,臉上帶著一絲輕蔑,“你再想想,為什么他不讓那女人露面?”
“是不想讓人知道?”洪玉芯眨這一雙眼睛道。
“也可以這么說,”洪夫人點頭,“說不定只是個低賤女子,獻(xiàn)王并不會給她身份,你說你還跑去想把人掲出來?”
“我就是覺得,表哥他不該……以前連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的?!焙橛裥拘÷暤溃樕喜挥渥?。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洪夫人笑笑,男人嘛,都是外表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脫了一身皮,床榻上都是餓狼。以前沒嘗到葷腥自然不覺,待知道了其中滋味,還能指望著他們對你一心一意?
她安撫著洪玉芯:“這種事你千萬別去揭,你掲出來只會讓他覺得你不懂事。你想想,那女子什么身份,比得上你?”
洪玉芯靠去洪夫人身上:“娘,我知道了。”
洪夫人欣慰一笑,摸著女兒的頭:“等著以后,你真的嫁進王府,什么還不是你一把抓著?一個暖床的賤婢算什么,找個由頭就發(fā)辦了?!?
“可表哥愿意嗎?”洪玉芯嘆氣,好像薛鑒只把她當(dāng)孩子看。
“跑不了,你大哥可是為他才死的……咱洪家有兵權(quán),誰不會顛顛這個道理?”洪夫人道,又囑咐了句,“以后記住,不要叫他表哥,叫殿下,京城是講規(guī)矩的地方。這指不定有一日,你就一人之下了?!?
洪玉芯點頭,心中還是有所介意,但是想著以后,她做了王妃,那女人還不是任由她處置?至于洪夫人后面的那句話,她沒太在意。
“娘,到了?!焙橛裥鸟R上下來,走到馬車邊掀了簾子。
洪夫人和洪玉芯從車上下來,跟著出來迎接的王府下人,進了府門。
。。。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另廂,舒姝還坐在原先的地方,偶爾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
“姑娘,你該回去了。”明嵐走過來,提醒著。
舒姝站起來,走到明嵐身邊,自嘲道:“聽說洪玉芯也來了,是該躲起來?!?
“外面太冷了,吹久了風(fēng)會頭疼。”明嵐道,“洪夫人應(yīng)該是過來請殿下去洪家的,以前在邊城,每逢年節(jié),都會去請?!?
“他們一起過年?”舒姝隨意問著,邁步往捧月樓走著。
“殿下會過去走一趟,不過不會留在那兒,過后還會回到軍營?!?
“難怪,他根本不知道過年該做些什么?!?
“姑娘,你回去休息就好,不用擔(dān)心,等人來了我去叫你,那個時候殿下應(yīng)該還在洪家?!?
舒姝點頭,看著明嵐的手臂:“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捧月樓很靜,擺滿了奇珍異寶。舒姝回去臥房,脫了繁瑣宮裝,躺去床上休息。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她盯著幔帳,耳邊連一聲爆竹響都沒有,真的不像過年,雖然桌子上擺滿了薛鑒送來的各種衣物首飾。
迷迷糊糊睡過去,再醒來已經(jīng)到了傍晚,舒姝從床上起來,趕緊穿戴好。對著菱花鏡整理了頭發(fā),便匆匆下到一層。
她站在門邊,張望著外面,紅霞染透了半邊天。離著說好的時辰越來越近,不免心中開始緊張。
直到院門處出現(xiàn)了明嵐的身影,舒姝邁過門檻跑了過去:“來了?”
明嵐點頭,看看四下,兩個婢子并沒有在這兒,倒是方便了。
“姑娘跟我來?!闭f完明嵐轉(zhuǎn)身,走在前面出了院門。
舒姝后腳跟上,心跳不覺加速。才走出院門就發(fā)現(xiàn)明嵐停了腳步,再看,竟是薛鑒沿著碧湖的小路,往捧月樓而來。
她雙手握到一起,手指甲摳著掌心,心里的涼意逐漸蔓延,漂亮的眼中閃過失望。
“要去哪兒?”薛鑒過來,擋在舒姝身前。
“我讓明嵐帶著走走,屋里太憋悶。”舒姝扯謊,為什么他現(xiàn)在會回來?不是說會在洪家待一段時候嗎?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她心里叫囂著怎么辦?期望有人現(xiàn)在就叫走薛鑒;她又怕他的人會發(fā)現(xiàn)后門躲著的……
“跟我來?!毖﹁b留下三個字,轉(zhuǎn)身往北面一條路上走去。
舒姝頭腦炸開,僵硬著身子跟上他。
“去哪兒?”她問。
“帶你看一樣?xùn)|西。”薛鑒余光看著有些磨蹭的身影,感受到她的躊躇,“走快點?!?
無法,舒姝回頭看了眼明嵐,只能跟上薛鑒。
他帶她去的是他的書房,過年了,這里難得擺了梅枝花瓶,墻上的畫也換了一副新的。
舒姝站在窗前,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黑,她心中焦急無比,手指摳著手心。
她看著薛鑒站在里側(cè)的角落,彎腰從一處柜櫥里取了一樣?xùn)|西出來,長長的被布包裹著。
他的手似乎頓了下,然后開始解著包裹的細(xì)繩,那布便脫落下來。他自暗處出來,雙手捧著一張琴,輕輕擱在書案上。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琴?”舒姝走過去,看著那把古琴,似乎有些年歲了,帶著一層歲月積淀的包漿,古樸且大氣,竟是一把罕見的好琴。
“你的了?!毖﹁b拉著舒姝的手,帶著她摁在琴弦上。
“謝殿下?!边€是乖巧的道謝,舒姝的手指觸了下琴弦,聲音低沉悅耳,緩緩縈繞。
這把琴顯然不是他剛收回來的,看樣子是一直擱置著,今日恐怕是這琴許久之后的重見天日。
薛鑒也盯著這把琴,眼簾微垂,似乎在想什么。最終只是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嗤笑,隨即走去書案后的太師椅,倚著坐下,整個人沐浴在昏暗中。
“那我把琴抱回捧月樓了?!笔骀?,薛鑒送過她許多東西,只有這件還真有點愛不釋手。
可是再喜歡,她現(xiàn)在也要先放下,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做。
“以為你會彈奏一曲的?!毖﹁b雙手相叉,支在下頜。
舒姝抿抿嘴角:“好?!?
她抱著琴往側(cè)間走,就算彈完一曲,他會放她走嗎?心中越發(fā)的急躁,腳下踩了裙擺差點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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