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好,伙房里回倒了不少煙,嗆得舒姝眼睛發酸,她用筷子攪了攪藥罐。
屋頂上落著幾只家雀兒,嘰嘰喳喳個不停。
姜晴娘穿著煙藍色的夾襖,挽著螺髻,扶著門框走進伙房。
“我來吧。”她找了凳子坐下。
“快好了。”舒姝往一旁讓了讓。
“我房中還有幾樣首飾,方才讓許嬤嬤捎出去了。”姜晴娘低著頭,手里的鐵鉤戳了戳爐子。
“什么?”舒姝皺眉,“嫂嫂把首飾當了?”
“留著也沒用,要做茶坊也可以填補些。”姜晴娘小聲說著。
“姜夫人那邊不是有欠嫂嫂的銀子嗎?我算算也夠了,用不著去當首飾。”舒姝心里一沉,不由便想起念巧的話。
果然就見姜晴娘有些為難,扯出一個笑:“那日你沒在家,我堂姐來過。”
舒姝心中咯噔一下,剩下的話大嫂不說她也明白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過來說家里情況不行,兩個孩子要上學,過年了家里也空了,實在拿不出銀子……”姜晴娘也是心虛,最后干脆就低著個頭。
“嫂嫂免了她多少?”舒姝心里怎能不氣?那姜氏知道大嫂好說話,居然趁著自己不在,過來又是套消息,又是哭慘。
關鍵姜晴娘還真就心軟了?完全忘了當日人家是怎么逼上門來的。
“我沒免她的,”姜晴娘抬頭,“就說等有了再說。”
舒姝頭一疼,這句話不就是免了的意思嗎?有了?什么是有了,要是人家說一直沒有呢?
她拍拍身上站起來,那姜氏也欺人太甚,免不了要跑這一趟了。
“姝姝,你要去哪兒?”姜晴娘站起來拉住往外走的舒姝。
“我去巷子口迎迎嬤嬤,嫂嫂在家看著詢哥兒。”舒姝笑道。
姜晴娘將信將疑的松開手:“別走遠了。”
舒姝推開院門走出去,朝著另一側的巷子口走去。她就是要去找姜氏,過去的她不在乎這丁點兒,現在她要仔細算計。
姜氏家離著并不遠,就在巷子的另一頭,也正因為此,當初心大的姜晴娘才把自己的產業交給姜氏打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到了姜氏家門外,兩個婆子正在往里搬運東西。姜氏的丈夫姓吳,是個衙門主簿,是以院子還算可以,比舒姝的院子好出太多。
要說這樣一家人會缺銀子,舒姝是不信的。她站在門外,等著傳話的婆子,她心知人家不一定會請她入這個門。
許久,姜氏才磨磨蹭蹭的走出大門,一身牡丹紅襖裙,臉上涂粉,頗像那些花樓前的鴇母。
她皮笑肉不笑的拿帕子甩了下:“舒姑娘過來了?我這剛要出門兒呢。”
舒姝也是回以一笑,人家這是連搭理都懶得嗎?虧得大嫂還一句句的幫著說話。
“耽擱不了姜夫人多久,我是來取租銀的,上次同你說過。”
姜氏一臉驚訝,夸張道:“晴娘說免了,怎么你不知道?”
舒姝倒也不急:“嫂嫂說等夫人手里有了就來取,方才見著家里抬了半頭牛進去,而且算著朝奉也下來了,應該是時候了。”
“喲,算得這么清楚?可是家中真的沒有,要不你自己進去翻翻看?”姜氏翻了個白眼兒,一個小丫頭還治不了她?
“不用進去,拿了銀子我就走。”
“沒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怎會沒有?”舒姝上前兩步,小聲道,“廖千恒沒給你好處?”
“胡說!”姜氏一急,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夫人不用管,只是現下心里一定忐忑吧?”舒姝笑問。
姜氏嘴角歪了歪,她當然怕。那日聽說廖千恒被扔到了街上,到時候侯府再把賬算在她頭上,別說男人的差事毀了,說不定一家子都搭進去。
“這事我姨母還不知道吧?她可為我那表哥操碎了心,就怕有人帶壞了他。”舒姝又道。
眼見姜氏臉色變得難看:“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提醒夫人其中利害,有些事情還是別做的好。當初侯府有個婆子幫著表哥藏了個哄回去的姑娘,姨母直接讓人打斷了她的腰。”舒姝淡淡說著,對付姜氏這種小人,就該如此。
姜氏氣得嘴唇發抖,當然更多的是懼怕:“六婆,去房里把我放在抽屜里的荷包拿來。”
說完便想離去,被舒姝伸手擋下。
“夫人,還是算清楚的好,免得還要麻煩。”
“你……”姜氏臉上的粉都要氣掉一層,也只能等著。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方才叫六婆的婦人手里攥著一個茶色荷包出來,黑著臉送到了舒姝手中。
舒姝解了抽繩,手指捏著銀子:“夫人,好像好少了一半。”
“就這些了!”黑臉婆子不耐煩,一把就想將舒姝推開。
舒姝身子不穩,往后一仰,幸而一只手扶住了她。
“謝謝。”她站穩后才發現扶她的人是于家的二兒子。
于德銘微微點頭,收回手,然后看著姜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廂不夠數就動手了?”
“喲,關你什么事啊?你要幫她?”姜氏臉上掛著奇怪的表情,好似眼前是一對不正經的男女。
“沒有幫不幫,只是說道理,”于德銘手中攥著兩冊書,往前踱了兩步,一身樸素的儒袍,臉上是陽光一樣的笑,“您家丈夫好歹在衙門做事,難道輕重不知?”
“我家老爺在衙門中本分老實,行事向來規矩……”姜氏聲音越來越小,心中也分析著利害。
于德銘用書冊敲著手心:“先不說那些,就是咱坊間也有個說法兒,就是欠債呢,要在年節前歸還清楚,這樣做,來年雙方都會順順當當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姜氏不語,她當然也聽說過這些,不過就是看著姜晴娘好說話,就想占下這筆銀子,兩年多,也是不少的數目呢。
她看著眼前的男子,心里還有另一個擔憂,那就是這位于家小兒子中了舉子,萬一將來高中,說不定還要過去巴結一番。至于明順侯府,她的確是幫了廖千恒,想著逼得舒家姑嫂走投無路,到時候這姑娘就被收了……可是廖家的其他人追究來,憑她怎么招架得住?
“我說你怎么辦事的?”她轉而劈頭蓋臉的朝著黑臉婆子吼了聲,唾沫星子噴了人一臉,“我說是那個大一點的荷包,你沒聽見?”
黑臉婆子一愣,哪里還不清楚,自己這是做了背鍋的,當場也不敢言語,只能低下頭去。
“還杵在這兒干什么?去屋里拿來啊!”姜氏又跟上吼了聲。
很快,黑臉婆子小跑著拿回了一個荷包。
姜氏笑吟吟的接過來,雙手送到舒姝手中:“天這么冷,還特意跑過來,回去幫我跟晴娘問個好兒,沒事兒讓她帶著詢哥兒來家頭坐坐。”
“我回去轉達。”舒姝也不客氣,收了荷包直接塞進袖筒,“夫人有事兒,舒姝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一點兒客氣話不說,留著姜氏一臉懵。只能轉身把氣有灑在黑臉婆子身上。
往前走了一段兒,舒姝停下腳步,等著后面走上來的人,雙手相疊行了一禮:“謝于公子相助。”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于德銘回禮:“也是她家過分,欠了東西就罷了,居然動手,沒有道理。”
舒姝嗯了聲,于德銘身上有和齊仲安一樣的書卷氣,只是眼前的人更加陽光開朗,嘴角總是微微敲著,一雙眼睛也溫和。
“那日于大哥幫忙,事后一直想問有沒有人去家里找過麻煩?”她始終惦記著,怕廖千恒回頭對付于家兄弟。
“并未,本就是他不善在先,做歹事被抓是活該,怎的還有顏面回頭來找事兒?”
“無事就好。”
于德銘走上兩步,兩人并行,中間卻是隔著兩個人的空:“我看那人好似不是尋常人,姑娘以后還是小心得好,出去也找人跟著。”
“謝公子提醒。”
快要到家門口,舒姝無意間抬頭看去巷子口,腳步當即定住在原地。
巷口走來一男子,暗紅色長披風,繡邊鑲著黑色的狐貍皮毛。慘淡的夕照落在他身上,卻好像使得他更加冷,一雙眼睛帶著看透人心的深邃。
身旁的于德銘好像在說著什么,但是舒姝完全聽不進去,她看著越走越近的薛鑒,以及他那張冷的沒有表情的臉,心里也開始發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為什么會來這里?那日她明明白白說的,就此結束……
“勞煩公子跑一趟了,把這荷包給我家嫂嫂送去,”舒姝轉身對著于德銘,拿出方才姜氏給的荷包,“我去街上買些針線回來。”
于德銘先是一怔,隨后客氣的接過,表示舉手之勞。
薛鑒從兩人之間穿過,他眼瞼微垂,視線在于德銘身上一擦而過,隨即繼續向前。
舒姝余光看著薛鑒離開,整個人如墜冰窖,鼻息間是她熟悉的氣息,他的斗篷掃了她的手背。
她定下原地,每一根眼睫都在顫抖,她不認為他只是無意經過,那他是來抓她……
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牽住了她,帶著她的步子不由自主得往前。
待轉過拐角,最后一點夕照也消失不見。
薛鑒微微側臉,細長的手指劃過斑駁墻面,嘴角輕輕翹起:“他是誰呀?”
【本章閱讀完畢,更多請搜索讀書族;閱讀更多精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