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舟怎么也想不到,關七爺最后一個說話的人,竟然是她!
“顧家娘子,你有沒有看到俺公公啊?”關七爺家的大兒媳婦兒從田埂跑來,還沒湊近,就慌張地問許舟舟。
許舟舟才剛到地里,一排的椰種都沒種完,就聽到有人喊她了。
她回過頭,看到來人的臉上,盡是擔憂和緊張。
“沒有。”她下意識地搖頭回答,她才剛到地里,一個人都沒碰到過。
來人聽此,也沒有多問,就又跑開了,腳步仍然匆匆。
許舟舟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沒多想,又彎腰干起了活來。
可她沒干多久,又有一個男人跑到她地里這邊,同樣問了她有沒有看到關七爺,她還是搖頭,然后來人又走了。
只不過這次來的人并沒有回村,而是去了狼嚎坡。
男人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就又跑回去了。
許舟舟再遲鈍,也能大概猜到發生什么事兒了,關七爺不見了!
想起昨天她干活的時候,關七爺跑來和她說了那一頓莫名其妙的話,許舟舟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丟下鋤頭,跟著剛才的那個村民,一起朝村里的方向跑去。
進了村,她才知道,村里的人都在找關七爺。
“各家各院都找過了嗎?屋里呢?茅房呢?都沒看到嗎?”關有田在村里的路上,沖著兩邊的院子里喊,在跟大伙兒確認,關七爺到底有沒有在他們家。
可村里大伙兒都表示沒看到關七爺。
關有田碰上前方跑來的許舟舟,他不顧他們這會兒關系正緊張著,攔下她就擔憂地問:“顧家娘子,你看到七爺了不?”
許舟舟也正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停下腳步直接跟關有田打聽了,“村長,是不是七公不見了?什么時候不見的!”
“哎喲,聽七爺的大媳婦說七爺昨天就沒在家了,這一晚上,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昨天!”許舟舟大驚,“昨天是晚飯前還是晚飯后?昨天傍晚我看到七公了,他就在我地里,和我說話呢!”
“啥?你看到七爺了!”關有田激動地沖她大喊,周圍聽到聲音的村民們都圍了過來。
“七爺找到了?他在哪兒呢?”眾人以為找到了呢。
許舟舟搖頭,解釋道:“我是昨天傍晚看到的七公,當時我在地里干活,他突然來找我說話,他先是跟我說啥村里對不住我,后來又說了他幾個兒子的事情。”
“對了!七公昨天還叫我許家閨女,問我地里糧食收了沒,要不是找人幫我之類的。”她跟大伙兒說著昨天的事兒,村里人聽了之后,頓時感覺不好了。
“七爺這是......”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猜到了關七爺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果不其然,在許舟舟說完了之后,村口便傳來了一陣急慌亂急促的聲音,“大伙兒快去,找到七爺了!”
“找到了?”眾人回頭,望著跑來傳消息的兩人,急切地問:“七爺呢?他在哪里?”
“在七嬸兒的墳邊,人已經......”來人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說,但他哽咽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
村民們聽此,紛紛朝著一個方向跑了起來。
許舟舟不知道他們說的七嬸的墳在什么地方,只好跟在他們的后面,一起去了。
她跟著眾人來到她花椒地不遠處的一個地方,還沒湊近,就聽到了女人悲慟的哭喊聲。
“爹啊、兒媳還沒給你送終,你咋就走了啊......”
許舟舟聽到這哭聲,她頓時停下腳步,不敢往前。
“七爺!”
村民們上前,下一秒就“撲通”跪下,趴在地上哭著喊著,給關七爺磕頭,這讓站在后面的許舟舟,一眼便瞧見了那個她不愿見到的畫面。
關七爺佝僂的身子靠在墳上,雙手兜在袖子里,黑瘦的臉頰深深地凹進骨頭里,稀疏的白發上滿是黃土和野草。
他就那么靠在墳上,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不知道什么時候,許舟舟已經淚流滿面,可她感覺不到。
她不敢相信,昨天還跟她說了那么多話,能走能動的人,怎么突然就不在了呢!
想起他昨天踩不上田埂的模樣,許舟舟后悔不已,她后悔沒有在他最后一次需要幫忙的時候,將他扶上去。
許舟舟愣愣地看著、哭著,心里滿是懊悔。
不知道什么時候,關有田帶著人回去,抬了一副似乎早就準備好的棺前來,將關七爺放了進去,然后抬回了村里。
山下,村里的人已經走完了,許舟舟還愣在原地。
直到顧瀾來了,她才回過神來。
“娘子。”顧瀾看到她臉色不好,臉上還有淚,他緊張地抓著她的胳膊,詢問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
許舟舟呆呆地搖了搖頭,她失神地看了一眼墳邊,然后轉身走了。
回到家,她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抱著雙腿,和剛才一樣,不說話。
顧瀾她回來了之后,就去村里打聽去了,他知道了關七爺的事情,回來之后就陪著她坐在門口的臺階,給她無聲的安慰。
太陽要落山了,望著海面上那最后一抹陽光,許舟舟終于有了反應。
“你知道嗎?我最后一次看到七公,就是在這樣的夕陽下。那時候,他剛和我說完話,走的時候,臉上還有陽光呢。”
說著,許舟舟又哭了,她抹掉臉上的淚,自責地說:“我為什么、為什么沒有扶七公最后一次,他那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去扶他一把啊......”
“他在最后的時光里,選擇來找我說話,我卻還給他甩臉色,我真...真恨我自己!”
她埋頭在膝蓋里,哭得很傷心、很自責。
顧瀾見此,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是將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著。
一旁的年年和大黃也不鬧了,他們站在走廊上,就這么默默地陪著她。
許舟舟哭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顧瀾心疼她,怕她出事,他將她摟在懷里,然后不知道對她做了什么,她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