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靜言有些害怕了，心虛地看了一眼嫂子，然后壓低了聲音勸老夫人：“母親別這樣，都過去了，以前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再多說也沒有意義。”
賀老夫人也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冷哼道：“沒什么不能說的，賀家經(jīng)歷的事情也不少了。上次差點(diǎn)全家人都喪了命，好在你哥哥交出了三十萬兵權(quán)，算是助咱們渡過了難關(guān)。
可那是第一次，如果再來一次呢？他還愿意用兵權(quán)換我們的命嗎？”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搖頭，“我自己的兒子我了解，同樣的事情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肯定是不會愿意的。就連上一次他為什么愿意，我都沒想明白。
成功獲救對我來說算是意外，事后我仔細(xì)分析，總覺得這件事情里面或許還有別的因素在。他應(yīng)該不是為了救我們才交出那三十萬兵權(quán)，很有可能是不得不交。”
賀大夫人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皺著眉道：“母親別把烈風(fēng)想得那樣無情，咱們都是他的至親之人，他就算成了大業(yè)，失去了我們又有什么意義呢？您可是他的親娘。”
老太太冷笑起來，“親娘？親娘又如何？從小到大，他何曾把我這個親娘放在眼里過。
女人對于他來說就是依附男人生活的附屬品，哪怕我這個女人是他的親娘，他也依然不覺得我有多偉大，不感激我把他帶到這個世上來。他只是覺得我是他的累贅，如果他不孝順我，就會遭到世人的指責(zé)和唾罵。所以其實在他心里，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你們也一樣。什么妹妹，什么妻子，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在意過。
他要是真的在意親情，他就不會把他的妹妹嫁到王府，不會讓他的妹妹進(jìn)宮，更不會抱走他妹妹的孩子。說什么都是為了靜言好，說什么靜言的男人做了皇帝，以后靜言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真的是為了靜言嗎？真的是為了賀家嗎？說到底，他為的就是他自己。”
老太太看向賀大夫人，“你是他的妻子，給他生兒育女。可是你的兒子呢？你的兒子哪去了？你現(xiàn)在還能聽到你的兒子叫你一聲母親嗎？你難道不想你的兒子叫你一聲母親嗎？
還有靜言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真的是病死的嗎？這些年我就想問問你們，為什么好好的一個孩子，說病就病了，說死就死了？”
賀老夫人掐死大夫人的心都有，“昧良心的事你們到底干了多少，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顧念著母子情分，給你們留著臉面，有些事情就不愛戳穿。
可是到頭來我是得到了什么，還是享受到了什么呢？
你們又得到了什么還是享受到了什么？
我們守著這座府邸，他卻在東關(guān)妻妾成群。他有兒有女，他根本就不在意京城這一切。”
老夫人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靜言你此番出宮是為了什么，我心里明白。你想讓我再幫二殿下一把，想讓我跟你哥哥再爭取一下，繼續(xù)走我們設(shè)定好的那條路。
可是我說話沒用啊！
設(shè)定好的路原本走得好好的，可是他說改就給改了。雖然這話還沒有明說，可是你們也都看得出來，這一年多，他明顯對京城賀府沒有那么上心了。就連二殿下被廢黜太子之位，他也沒有過多的表態(tài)，更別提向皇上施壓。
靜言，你，我，還有你嫂嫂，其實我們心里都是明鏡一樣的。你哥哥不想再走那條路了。也不想捧一個名義上的皇子上位，自己去做背后指點(diǎn)江山的那個人。
因為他怕那樣不可控，怕二皇子上位之后翻臉不認(rèn)人，他怕二皇子像他一樣，是個六親不認(rèn)冷血心腸的人。所以他覺得，與其捧一個不確定的二皇子上位，倒不如自己反了蕭家的江山，自己去做皇帝。但是這件事情他不能明說，跟任何人都不能明說，包括我們。
于是他只是用態(tài)度來提醒京城賀府，他已經(jīng)不在意我們了，這邊的一切，他已經(jīng)決定拋棄了。將來就算他成功了，陪著他坐穩(wěn)江山的也不會是我們。
說白了，我們這些人啊！已經(jīng)被他給棄了。我們是多余的，是他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好的結(jié)局，是讓我們富貴一生活到老死。
壞的結(jié)局，就是當(dāng)他兵臨城下之時，先送我們上西天。
我們可以被他殺死，但是絕不能落到別人的手里。你們明白嗎？”
賀靜言沉默了，她知道老夫人說的都是對的。長久以來她都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事實，可是再不承認(rèn)有什么用呢？事實就是如此，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以前的大哥是什么樣的，以前的大哥對二皇子有多上心，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現(xiàn)在呢？呵，現(xiàn)在大哥已經(jīng)完全忘了還有這個兒子，二皇子已經(jīng)徹底淪為了一枚棄子。
她不心疼二皇子，她亦無所謂二皇子是不是棄子的，她只是心疼她的第一個女兒。
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小孩，她早就做外祖母了。
那可是她的第一個孩子，生產(chǎn)時的疼到現(xiàn)在都還刻在骨子里，可惜孩子的模樣卻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了。
依稀記得一張小臉，胖嘟嘟的，見著她會奶聲奶氣地叫姑母，會趴到她懷里說姑母你身上好香香，我好喜歡姑母呀！
她那時候哭得不行，最后是大嫂強(qiáng)行把孩子跟她分開的。
后來，大嫂就不怎么帶那個孩子進(jìn)宮了，她幾次叫人送口信回賀府，讓大嫂帶孩子進(jìn)宮來玩。可是大嫂總說常進(jìn)宮不好，萬一被瞧出端倪就麻煩了。
這樣搪塞的話說多了，她也明白大嫂的意思了。于是她開始報復(fù)，她也不讓大嫂見兒子。
后來大嫂哭著跟她說，不是她不愿意帶孩子進(jìn)宮，我也想我的兒子，我也希望天天進(jìn)宮，你能見著你女兒，我能見著我兒子。
實在是你哥哥不讓，你哥哥怕出事。
再后來，那個孩子死了，病死的。
消息傳到福歡宮時，她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幾乎瘋了。
她要掐死二皇子，她說賀家養(yǎng)不活她的女兒，她就也養(yǎng)不活賀家的兒子。
這個孩子必須得去給她的女兒陪葬。
是敬嬤嬤勸住了她，可是從那以后，那個女兒就成了她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