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瑜,今天你怎么沒有來銀浮泉?”桓月的聲音從光腦那端響起來。
晏瑜揉了揉眉心:“都是些為了應酬的酒池肉林,沒意思。更何況因為我和寧瑾退婚的事情,寧玉龍這幾天一直纏著我,很煩。”
桓月沉默了一瞬,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問道:“那晏氏和寧氏的姻親關系……畢竟寧玉龍那么著急聯姻的事情,也是為了心安嘛。”
桓月說著便心下一沉,也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們這四個家族之間的合作。
“你放心就是,我們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了一條繩子上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晏瑜淡淡地說道。
所以盡管她憤懣寧瑾、寧玉龍、阿喀琉斯的欺騙,但他們的盟約還必須繼續。
桓月微微松了一口氣,她不由奇道:“你真的舍得寧瑾這個絕世美人?是因為……”桓月忽然壓低了聲音:“顧辭川嗎?他的孩子真是你的?”
晏瑜不說話。
但在桓月心里,晏瑜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她忍不住調侃道:“看不出來啊,顧辭川看著這么孤僻禁欲,你竟然能把還能把氣場這么可怖強大的Omega拿下,不過你和他怎么都沒有公布你們之間的關系呢……”
桓月揶揄地拖長了聲音:“是他不愿意公布?恐怕是你吧……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把別人吃干抹凈不肯負責的渣A啊?”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晏瑜冷冷地反問道。
“alpha渣一點怎么了,天底下有哪個alpha不偷腥的?不都喜歡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不倒?”桓月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雖然桓月是個不錯的朋友,可晏瑜并不能認同她的情感理念,不過晏瑜也不能改變或干涉別人的想法,晏瑜只能頭痛地捂著額角解釋道:“好了,你別胡亂猜想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怎么樣的,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晏瑜不管怎樣就是不肯說,讓桓月好奇地抓心撓肝,揣測道:“那你今天是為了躲著顧辭川才不來的?”
“我才不用躲著他——他今天也來了?”晏瑜下意識地問道。
桓月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十大家族之間這些應酬交擊的飯局,肯定也會邀請作為聯邦使團代表的他啊,怎么,心動了?我等著你,銀浮泉A區15號露臺。”
“都說了,我煩死這些毫無意義的應酬了,我才不來。”晏瑜掛斷光腦。
然而一個小時后,桓月如愿以償地看到了一臉故作從容淡然的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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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浮泉是一個權貴專用的人工修造的濕地公園,里面不僅風景秀麗,各個季節的湖光山色都能在不同的區模擬出來,相應的餐飲娛樂、休閑度假的設施也修建得一應俱全。
“他們這是在做什么?”晏瑜皺著眉看著前面的人群情緒激動地擠在高空圍欄前,果真都是些十大家族的熟面孔,卻沒看到顧辭川。
“兩只2S級的星獸在生死決斗,他們下了一擲千金的賭注,自然看得激動。”
桓月搖晃著紅酒,看似一副微醺的模樣:“古地球便有羅馬斗獸場,人們以角斗士和野獸的生死搏斗作為取樂。幾千上萬年過去了,人類竟然還是這副以他人的苦難為自己取樂的物種,低劣的基因,永遠也無法進化,真有趣……”
“你既然覺得沒有意思,又為什么要混在他們其中呢?”晏瑜斜睨桓月一眼。
“我也想清高啊,可是全族人的未來不能由著我的性子來啊,否則我在一群人中表達出自己的異類,就會被槍打出頭鳥……”桓月舉起酒杯,里面是搖曳的絳色:“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所以才會跟你合作。改變這個腐爛到根的世界很不容易,但總要有人去嘗試。”
晏瑜的雙手插在兜里,微微吐出一口氣,和桓月對視一眼,兩個人明明什么都沒說,卻仿佛又說盡了千言萬語。
“……顧辭川呢?”晏瑜還是沒忍住問道。
“不知道,可能去了其他區逛逛吧。”桓月攤了攤手。
晏瑜嘴上說著不是因為顧辭川來的,然而聽到顧辭川沒在這里之后,毫不猶豫地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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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區的是純粹的自然風景,眼前模擬的秋日湖景美得讓人心頭一顫,翠色清澈的湖水,蘆葦萬頃,風吹來,大片大片的穗禾便迎風搖曳,猶如麥浪翻滾,金絮蕩開漣漪。
顧辭川坐在湖心亭里,有占風鐸清脆的聲音響起,顧辭川卻臉色慘白,像是大病了一場。
他軟軟地倚靠在座椅上,雙眸無神,少有地露出這么一副脆弱破碎的模樣。
剛才兩只星獸在臺下廝殺決斗,斷肢殘腿掉了一地,血腥無比,而臺上人則只顧著嬉笑取樂,討論賭注的場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不適感。
他想起了以前作為罪奴被賣到狩獵場的自己,猶如牲畜一般,被世界貴族們狩獵取樂,毫不留情地射殺。
陰沉潮濕的天氣,他拼盡全力地奔逃,躲在骯臟的泥潭猶如最低賤的蠕蟲,然而其他人哭泣哀求聲和清脆的木倉聲還是響在他的耳畔,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是他此生難以忘懷的夢魘,纂刻在了骨血里,午夜夢回時不斷重復。
顧辭川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然而還是難受,明明這段時間來一直引用的營養液,胃里什么東西都沒有,他卻仍覺得自己的胃里像是爬滿了無數條鉆動的蟲子,瘙癢無比。
雖然顧辭川的孕吐癥狀一直都比較嚴重,但從沒像今天這么嚴重過,他不斷地干嘔著,仿佛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閉上眼,就是在狩獵場的被追殺的畫面不斷浮現……
奧斯汀看著顧辭川這副虛脫的樣子無比著急,多次勸說顧辭川早點離席,去醫院看一看,卻被顧辭川咬著牙拒絕了。
他知道,十大家族這樣規模的聚會,晏瑜肯定是會來的。
他只想見見她,哪怕隔著人群遠遠看上一眼。
不到二十天后,她就要娶別人了。
背后傳來腳步聲,顧辭川沒有回頭,他艱難地站起來:“奧斯汀,光腦的通訊接完了?我這會感覺稍稍好一些了,我們回去吧,萬一阿瑜來了,但我錯過她了……”
他未說完的話卻堵在嗓子眼里,湛藍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個他朝思暮想的影子。
晏瑜怒視著顧辭川,緊緊地抓著顧辭川的手腕,眼底卻是她自己都沒發覺的關切:“既然人不舒服怎么還亂跑?跟我去醫院。”
顧辭川怔了怔,下一瞬卻狠狠地甩開了晏瑜的手,臉色慘白地冷聲道:“別碰我,你既然都快成婚了,就該跟我避嫌。”
“我哪有什么伴侶?婚約已經取消了。”晏瑜又好氣又好笑地舉起她的手,之前佩戴者婚戒的無名指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我已經查出來了,早在四年前,寧瑾已經退婚了。我和寧瑾的婚約,至始至終都是他們對我的欺騙。”
顧辭川的瞳孔一縮,雙唇微微蠕動,卻又輕顫著閉上,他明明高興得快要落淚,卻仍然在為晏瑜那天護著寧瑾賭氣:“你不是仍然對我有懷疑嗎?不是說要保持距離嗎?那就不要管我。”
晏瑜點了點頭:“婚約雖然是查清楚了,但之前卡特拉斯的事情被人做過手腳,我還沒能真正的查清。照理說你和晏文彥現在都有嫌疑,按照最理智的做法,對于你們我都不能徹底信任,應該保持警惕。”
顧辭川的身軀一僵,心頭漫開無法言喻的刺痛,原來晏瑜終究還是不信任他,把他當做仇人一樣防備著嗎……
“可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晏瑜極其自然地在顧辭川身邊的坐下,表情有幾分茫然和困惑:“我明明懷疑你,可還是忍不住關心你。”
顧辭川不敢置信地抬眸,指尖微顫。
晏瑜歪了歪頭,湊到顧辭川的眼前,黑曜石一般清耀的雙瞳眸光純澈:“而且我還忍不住每時每刻地都在想你,這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