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啊，再不哭，老子砍死你。”
一個魚尾人身，發色深藍，長著一雙深碧色眼睛的美麗鮫人被鎖鏈困在水池里。
他旁邊是一個長得兇神惡煞的女人，女人拿著一把菜刀對準了他的脖子。
鮫人驚恐無助的看向另一邊站著的女子。
那女子長了一副好容貌，正幽幽地看著這一幕。
“逢春，救我……”鮫人伸出手想要同她求助，卻被她嫌惡避開。
“鹿鳴，實話告訴你，我根本不喜歡你，我一直在騙你呢，所以哭吧，把你的眼淚都流光。”
鹿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笑得一臉無情的女人。
“你騙我？”
他眼眶通紅，水霧彌漫，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楊逢春見此，語氣更加冰冷了幾分。
“是，誰叫你這么蠢呢，竟然會相信我會愛上你這條蠢魚。”
鹿鳴聽著，想到兩人之前的甜蜜全是假的，心口像是被刀刺了一般，疼得他幾近無法呼吸。
他眼眶濕潤，眼角淚珠緩緩滑落。
在落下的瞬間，透明的眼淚變成了一顆粉嫩的珍珠。
楊逢春第一時間從水里撈了出來，看著手中成色極好的珍珠，興奮得眼角都冒出了淚花。
鮫人的傷心之淚是這世間最美麗的珍珠。
她如今已經拿到，完成了五公主交待的任務，看向鹿鳴的眼里起了殺意。
……
云國的都城哪怕到了夜晚仍然很熱鬧。
即便已經住在國師府，整個都城最安靜的地方，夙嶼仍然能聽到集市上傳來的聲音。
很煩躁。
所以他一般都會將聲音屏蔽掉。
可今晚，他剛閉上眼睛，卻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
他坐了起來，朝窗外看去。
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像是在耳邊吼叫。
“救我！”
那是鮫人發出的，只有同類才能聽到的聲音。
……
“現在他的眼淚流出來，也只是些低等的珍珠，都配不上公主的身份，也就那雙眼睛還值點錢，所以把他眼睛挖了！”
楊逢春話剛說話，一旁拿著菜刀的女人立馬換了一把小刀，陰笑著朝鹿鳴而去。
楊逢春拿著珍珠，看著掙扎的鹿鳴，好心的提醒：“別掙扎，挖了眼睛還可以活，但若是你亂動，刀可不會長眼睛。”
可鮫人愛美，如果失去眼睛，鹿鳴還不如死了。
他掙扎得越來越激烈，那刀刺在他身上的機率也越來越頻繁。
他疼得魚尾不斷在水里擺動，試探逃脫，最后還是被眼前強悍的女人鎖住了脖子。
眼見著那尖銳的刀鋒刺入眼睛，強烈的疼痛讓他絕望的閉上了眼。
“啊——”
這不是鹿鳴的聲音，鹿鳴已經看不見了，卻聽見周圍傳來慘叫。
好像是逢春的。
他驚恐的朝四周看去，可眼前一片漆黑。
忽然眼睛又傳來一陣難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強行的塞進了他的眼眶里。
良久后，那種刺痛慢慢消失，他緩緩睜開眼睛，漸漸的看清了周圍的現狀。
楊逢春失去了一雙眼睛，舌頭好像也被拔了，渾身都是傷，正捂著流血的眼眶嘶啞的在那里叫著，慢慢沒了氣息。
而另外一個女人，已經躺在了一邊，渾身是血，死狀可怖。
鹿鳴緩緩抬頭，看見了一個謫仙似的女子，正冷漠的盯著他。
不，不是女子，是海皇。
他身上的鎖鏈已經解開，他從水里爬出來，魚尾變成雙腿，撲通一聲跪在夙嶼腳邊。
“多謝海皇救命之恩。”
“你很蠢。”
竟然會喜歡上一個凡人。
簡直是蠢不可耐。
聽著夙嶼冷冽的聲音，鹿鳴看著在一旁疼得嗚嗚叫的逢春，眼里的淚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哭的時候，他察覺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眼角沒有變成珍珠的眼淚，又看向了夙嶼。
夙嶼并不像普通鮫人一般是深藍色的眼睛，而是一雙和正常人一樣的眼睛。
想到什么，他撲到了水池邊，看見自己的瞳孔也變成了黑色。
“海皇，我的眼睛……”
夙嶼面無表情的睨了楊逢春一眼，鹿鳴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是逢春的。
看著死相痛苦的逢春，他心里又有了不忍。
鮫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一旦動了心，就會有性別。
他對逢春動了心，沒想到對方卻要他的命。
人類為什么這么狡猾？
“呦呦鹿鳴，她說我的聲音很好聽，像是鹿的聲音一樣空靈，所以才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鹿鳴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跟著夙嶼往外走。
“她看見我的頭發和眼睛就已經知道我是鮫人了，可是她說她不在乎，她還怕我被壞人看到，特意給我買了這座宅子，給我造了這個水池，讓我放心在這里，她對我很好，我以為是真的……”
說到最后，鹿鳴已經泣不成聲。
他哭得眼睛又疼又癢。
惹得夙嶼蹙起眉心，“安靜。”
鹿鳴趕緊捂著嘴巴不敢哭了。
“要想活命就回去海底城。”
鹿鳴雖然換上了逢春的眼睛，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如果他不回去療傷，很快就會死的。
“那海皇您呢？”
他看不出來海皇的眼睛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因為他就連發色也是正常的。
夙嶼只是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皇宮，眼里沒有一絲情緒。
回去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滴在身上，像是開啟了什么禁錮，每一滴都砸出幽藍色的光。
夙嶼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程，還有些遠。
他閉了閉眼，抬步正要往前走時，一把油紙傘忽然舉到了他的頭上。
他看著腳邊出現的另外一雙腳，順著那緋色的衣裙緩緩往上，看見了一只白到發光的手，輕輕捏著傘骨，唇角帶笑看著他。
“國師怎么不帶傘？”
雨傘遮擋了雨幕，水珠順著傘面，啪嗒一聲，砸在了地上。
夙嶼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目光落在那雙黑色的，純粹到極致的眼睛上。
南枝將傘往他這邊偏了偏，“我送國師回去吧。”
她的聲音溫和，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夙嶼沉沉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垂在一邊的指尖悄然竄起一抹藍色的光芒，卻在下一刻驟然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