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他的右手臂受傷了,并?非中箭的緣故。
傷到連動都動彈不了一下的地步,是……是斷了么??
這個念頭一起,柳鶯鶯雙眼驟然再度泛紅了一片。
是啊,從萬丈深淵跌落下來,她卻毫發無傷,必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在他手斷了的情況下,在他背后中箭,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他究竟是怎么?將她一步一步抱到洞穴來的。
柳鶯鶯幾乎不敢想象那些畫面。
眼前漸漸一片模糊。
“無礙。”
沈瑯看著她一度將紅唇咬碎了,低低說著。
正欲抬手,卻見這時柳鶯鶯猛地將臉一仰,逼退了所有的淚意,一時緊緊抓著沈瑯的手道:“別動。”
說完,只繼續替他將身上?最?后一寸衣袍褪了下來。
這才見胸前的傷比起背后的傷壓根不值一提。
只見背后一片泥濘不堪,血肉模糊,是日前挨了三十棍的傷。
而左肩胛骨處,一支箭牢牢嵌在骨肉中,箭上?有毒,以箭為?中心,方圓的皮肉竟全部潰爛發黑,腐化了塊碗口?大的爛肉。
第128章
身后一直久久沒有動靜。
沈瑯略微側過臉去, 余光掃了一眼,片刻后,隨手將地上那柄匕首撿起往衣袍上擦了擦血跡, 而后遞到?火上慢慢烤炙著, 待匕首這一面烤沸了,便又緩緩將匕首翻過來, 將另外一面繼續烤炙著。
一直將整個匕首烤得發熱冒煙了, 這才將匕首朝著身后緩緩一遞,神色淡淡道:“將爛肉剜掉。”
沈瑯的語氣更?古無波,像是在訴說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柳鶯鶯看著那柄冒煙的匕首, 又看了看那爛泥一灘的傷口,卻一度牙關?打顫著, 久久沒?有去接。
她知道,傷口都爛成這樣了, 若不?處理, 沈瑯馬上將會因傷口潰爛感染而死?,可這是?……這是?要生生在?他的身體上剜肉啊, 不?亞于削肉剔骨之刑。
且還是?在?毫無止痛的前提下?。
世上能有幾人?受得住這般酷刑。
許是?知曉她的不?忍, 沈瑯一時微微坐直了身子?,低低道:“無妨,我?受的住。”
話一落,沈瑯拿起一旁經由方才柳鶯鶯撕下?的衣袍碎片塞進了嘴里,用力一咬。
柳鶯鶯看著眼前這座脊背, 那樣挺拔堅固, 像是?一座無堅不?摧的高山, 雖滿背潰爛,可潰爛的皮肉后肌肉卻緊繃鼓囊, 結實有力,橫牙一咬后,到?底將那柄匕首接了過來,而后直接將匕首刺入了那片泛黑的皮肉中。
她手起刀落,一刀下?去便直徑挑起了一塊腐肉,黑色的腐肉下?黑紅的血水直往下?淌。
柳鶯鶯一度將牙齒咬碎了,額頭早已冷汗直冒,卻依然忍著殘忍,忍著不?忍,一下?一下?,一刀一刀直直剜了上去。
刀剜下?去的那一刻,那道挺拔結實的身軀驟然一震,只見他脊背正中央那條龍脈都根根繃炸了出來,整個后背一度用力的弓著,震著,顫著,繃著,渾身陣陣抽搐著。
然而縱使疼得一度快要昏闕過去了,整個過程,沈瑯均是?一聲不?吭,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來。
咬著衣袍布料的腮幫子?陣陣鼓脹著,頭上,脖頸處的青筋根根暴脹了出來。
卻生生咬著唇,沒?有吭過一聲。
柳鶯鶯忍著手中的哆嗦,生生將所有的爛肉全部一塊一塊剔除干凈,直至皮肉中可見森森白骨。
沈瑯渾身痙攣著,一度將手撐在?了地面上,撐在?地上的手掌一度死?死?抓著地上的碎石,掌上血管儼然要根根爆裂開來,整張臉早已變形扭曲,汗如雨下?。
柳鶯鶯飛快丟下?手中的匕首一把扔掉,立馬去捧他的臉道:“沈瑯。”
卻見對方將臉猛地朝著她的肩窩一埋,而后抬手一把用力的摟住她的腰身,單手一把將她擁在?懷中,緊緊抱著她,死?死?抱著她,仿佛要將整個身軀揉進他的身體里,良久良久,只牙齒打顫的吩咐道:“繼續。”
柳鶯鶯聞言卻猛地看向他身后的那支利箭,猛地搖頭道:“不?行,你……你會撐不?住的。”
頓了頓,又雙眼一紅道:“你……你會死?的。”
箭插得那樣深,已貫穿全身,且在?心臟的位置,剜肉便也罷了,不?過是?骨血上的疼痛,然而貿貿然的拔箭卻是?會要人?命的。
這支箭,怕是?連大夫見了怕也會發怵不?已。
沈瑯絕非尋常人?,他是?沈家長房長子?,是?四大門閥之首的繼承人?,他的命金貴萬分,柳鶯鶯怎敢隨意冒險。
然而,卻見沈瑯慢慢抬起頭來,那雙猩紅的雙眼直直盯著柳鶯鶯看著,良久良久,只見他緩緩閉上眼,再一睜眼開時,只見沈瑯眼里已漸漸恢復如常了,只抿著嘴看著她,忽而抬起手一把輕輕握住了她的后頸,沖她低低吩咐道:“坐上來。”
沈瑯的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
然而柳鶯鶯卻猛地看向他,莫名聽懂了,神色驟然一愣,一度還以為他在?開玩笑,這檔口了,他怎還有這等心思——
然而一抬眼,觸及到?那雙漆黑如鷹的雙眼,此刻正一動不?動沉沉盯著她,一雙眼漆黑得嚇人?,柳鶯鶯神色一怔,反應過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過來。”
沈瑯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繼續沉沉開口說著。
柳鶯鶯咬著唇,看了看他胸前那片染紅的胸膛,又看了看背后那支毒箭,視線再一抬,看向沈瑯。
兩人?四目相?對著。
良久良久,柳鶯鶯咬著牙關?緩緩抱住了沈瑯的脖頸。
沈瑯緊摟著她的腰,側臉貼在?她的胸前。
洞穴外?,淅淅瀝瀝,竟下?起了大雨來。
洞穴內,火堆靜靜燃燒著,時不?時發出一陣細微的啪、啪聲。
二人?緊緊摟著對方。
直到?沈瑯抬手朝著柳鶯鶯背后輕輕一拍,驟然咬牙道:“拔——”
這個字落下?的那一瞬間,沈瑯掐著她的腰往下?用力一摁。
柳鶯鶯渾身一震,一個哆嗦間,環在?沈瑯背后的雙手緊緊握著那支利箭,死?死?咬住牙關?往外?一拔。
瞬間,鮮血噗哧一聲飛濺到?了石壁上,染紅了大片石壁。
沈瑯喉嚨里悶哼一聲,一度死?死?掐著她的腰,一度將她的腰給掐斷了,渾身劇烈抽搐著,痙攣著,而后,將臉埋在?她的肩窩,疼得死?死?摟著她,儼然將她給掐斷了。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
柳鶯鶯見他痙攣著一動不?動,心頭一慌,松開他的脖頸便要立馬去查看傷口,卻見在?這時,他只手托起了她的身子?,而后再度往下?一摁。
柳鶯鶯抱著他的脖頸發出悶哼一聲。
他用力抱著她,在?痛與快樂中放肆沉淪,直至數十下?后,恍然聽到?他在?她耳邊含含糊糊說道:“你是?最好的止痛藥。”
…
雨不?知何時,漸漸停歇。
泥土混合著森林里特有的芬芳漸漸鉆入洞穴。
雨后空氣新鮮,洞外?鳥雀吱吱呀呀跳躍叫喚,還有小松鼠跑到?洞穴口嘰嘰喳喳探頭探頭。
洞穴內一片寧靜安詳。
在?小松鼠探過來找吃的的那一刻,沈瑯在?這片安詳中緩緩睜開了眼來。
一睜開眼,視線便與跳上他肩頭的小松鼠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視線撞了個正著,大眼瞪著小眼。
小松鼠似乎并不?怕生,看了沈瑯一眼,便又繼續趴在?沈瑯肩頭一下?一下?輕輕嗅著,許是?血腥味引得它探頭探腦,眼看著手中抱著個小野果,一邊啃著一邊正要朝著他懷中的那片嬌軀扒拉了去。
沈瑯一怔,下?意識地抬起手來便要驅趕做擋。
卻未料,手一抬,卻使不?出半分力來。
沈瑯略一垂目,才見此刻自己手臂上綁著幾根樹枝,用白色的細布捆得緊緊的,穩固著他折斷的骨頭。
再一抬眼,四下?看去,才見自己此刻正側身趴睡在?地上,身下?墊著他的那件玄色衣袍,整個胸膛后背被白色的細布牢牢捆綁著,胸前,背后的傷已被處理和包扎過了。
而他側趴著的身下?,一抹嬌軀正閉著眼,沉沉睡著著,白皙勻稱的胳膊輕輕搭在?他的腰上。
將他半抱半摟著,也半擁半墊著他。
充當著他的人?肉靠墊。
二人?此刻親密相?擁著。
身上雪白的斗篷披在?二人?身上,漸漸滑落到?了腰際。
將她玲瓏妖冶的身軀寸寸不?落的映入了他的眼簾。
不?遠處,火堆微微燃燒著,火還未熄,懷中的人?應該入睡不?久。
守了他一天一夜,為他換藥包扎,為他取水喂水擦拭身子?,為他以身子?取暖散熱退燒。
沈瑯雖昏迷過去了,卻也迷迷糊糊知曉一些?。
看著懷中這張疲倦卻又恬靜的睡顏,又看向跳到?他腿上坐著的小畜生,滴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的落在?她的身軀上,沈瑯一度咬緊了牙關?,抬起腳將這只小畜生驅趕著。
卻未來,小松鼠從他的腿上跳開,又跳到?了她的身側。
此刻她未著寸縷。
沈瑯略微惱火。
看什么看。
他要廢了它雙眼。
沈瑯幾度欲抬手驅趕,卻如何都抬不?起,最終將牙一咬,只得咬著牙關?費力湊過去,一直湊到?柳鶯鶯腰側,咬著那抹布料,一路扯回?來一路蓋上了她的肩頭,還覺不?夠,再往上扯著,直到?蓋到?她的脖頸。
然而衣袍就這樣長,顧此失彼,顧頭不?顧尾,這邊蓋住了,那邊一雙筆直纖細的玉腿便又緩緩落入了視線中。
沈瑯嘴角一抿。
再一抬眼,便又與小松鼠繼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后,小松鼠噗嗤一下?,朝著他用力的吐了幾顆果核。
沈瑯抿著唇緩緩閉上了眼,再一睜眼時,他嘴角略微一抽。
覺得自己瘋癲了,竟跟只小畜生較上勁了。
冷冷掃了那只小畜生一眼后,沈瑯終于將視線落入了懷中這抹嬌軀上,落到?那張美得驚人?的臉上,定定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