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沈戎這樣說?來神色微怔,又見?他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到底有些心軟。
她這幼子本就被?她給寵壞了?,她本就有愧,后來在親事也沒能順?biāo)囊猓o他娶了?個不合意,又身子贏弱的,當(dāng)年那件事不怪他,于是這么些年來不論他怎么胡作非為便也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由著?他去,不想,這一由便使得他那后院一路雞飛狗跳到現(xiàn)在,正房正房立不起,后院后院不消停,看著?兒子這吊兒郎當(dāng)?shù)臉樱戏蛉擞謿?又恨又不由得有些心疼,最后一拐杖到底沒舍得掄下去。
最終,只幽幽嘆了?一口氣?,將人狠狠剜了?一眼道:“孟氏都病成這樣了?,你多少?也消停些。”
頓了?頓,再嘆了?口氣?道:“到底夫妻一場。”
又道:“便是為了?鈺哥兒,多少?也安生兩日。”
卻見?沈戎晃蕩著?雙腿,一臉不甚在意道:“她病成這樣關(guān)你兒子我什么事,不是她自找的么?”
沈戎嗤笑一聲,頓了?頓,又掏了?掏耳朵,一臉漫不經(jīng)心道:“一屋子噪噪切切,沒得煩人,看到他們孟家人爺就煩人,太太全替我趕走了?罷,那院子,鎮(zhèn)日不是一院子的藥味,便是一院子的雜亂,這日子您讓兒子怎么過?,您說?,您讓兒子怎么過??”
沈戎一臉嘲諷著?。
沈老夫人聞言卻將眼一掃,有些驚訝道:“怎么,親家母還在呢?”
卻見?沈戎冷笑一聲道:“豈止在,還捎了?三四個庶女侄女來,小?的才十三四了?,將爺當(dāng)成什么人呢?”
老夫人聞言瞬間?臉一板道:“太混賬了?。”
沈戎卻繼續(xù)不甚在意的撓了?撓耳朵道:“太太現(xiàn)在知道兒子這些年來過?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了?罷?”
說?話間?,將案桌上的茗碗端了?起來,躺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啜了?起來,飲了?幾口,又嫌茶淡,四下瞧了?一眼,想使喚個丫頭?過?來給他捶肩捏背,然而一抬眼,卻見?老夫人啐了?他一口道:“好好坐著?,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頓了?頓,只見?老夫人沉默半晌,終是語氣?一松,道:“老婆子知道,這些年來讓你受委屈了?。”
沈戎一聽,立馬將茗碗朝著?案桌上一擱,立馬嬉皮笑臉道:“太太若真疼兒子的話,再賞兒子個誠心如意的便再好不過?了?!”
話一落,卻見?沈老夫人氣?得臉都綠了?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打這些不著?調(diào)的主?意。”
又道:“有孟氏在的一日,想都甭想。”
片刻后,又再度嘆了?口氣?,道:“到底夫妻一場,就安生陪她最后一程罷,也是個可?憐人。”
沈戎聞言,再度把玩起了?一旁的茶碗,狹長?的鳳眼里滿是不耐煩。
這時,老夫人又掃了?那沈戎一眼,道:“待這一程過?后,往后自當(dāng)如你的愿!”
沈戎聞言,瞬間?眼前一亮,立馬道:“當(dāng)真?太太說?話可?要算話!”
說?到這里,只見?沈戎將眼珠子一轉(zhuǎn),又輕輕一笑,裝作忽然間?想起了?什么,故作狐疑的問道:“對了?,方才在院門口遇到了?那個柳丫頭?,她來這兒作甚?”
沈戎沈戎笑嘻嘻的看著?老夫人,裝作隨口問著?。
卻見?老夫人瞇著?眼掃了?他一眼,半晌,神色淡淡道:“就是她將哥兒送過?來的。”
話一落,只見?沈戎鳳眼一挑,目光一閃,似笑非笑道:“老太太,您瞧,今兒個這么大的府邸,這么多人尋了?一整日都尋不到人,偏偏鈺哥兒被?那丫頭?給尋到了?,可?見?那丫頭?跟咱們是有緣的,您說?是也不是?”
沈戎笑嘻嘻的沖著?老夫人說?著?。
說?完,見?老夫人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老眼精悍,盯得他莫名心一虛,沈戎一時抬手摸了?摸鼻子,片刻后,還不待老夫人回應(yīng),便見?沈戎笑著?道:“橫豎太太是知道兒子心意的。”
“那兒子便提前謝過?太太的成全了?。”
說?完,將翹著?的二郎腿一收,驟然起了?身,難得朝著?沈老夫人行了?個禮,便笑嘻嘻的往外去。
沈老夫人見?狀眉頭?一跳,舉起拐杖朝著?地上連戳了?幾下,在他身后連連喊道:“你又要上哪兒作亂去?”
便見?沈戎懶洋洋的舉起了?扇子道:“不是您老人家老攆著?爺去的么,爺去看看那個病秧子死了?沒!”
第099章
話說, 回去后,柳鶯鶯當(dāng)真將那小鬼的那一番話認(rèn)真的考慮了一下。
五房,一個她來了沈家這么久從不曾考慮過的地方, 一來, 那沈五爺花蝴蝶似的,年近三十一事無?成不?說, 鎮(zhèn)日花街柳巷, 風(fēng)流成性?,唯一的優(yōu)點怕是只有那副皮囊以及沈五爺這個身份了。
二來,有妻有妾, 還有個拖油瓶兒子,還都不是省油的燈的那種。
柳鶯鶯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沒有上趕著給這樣一個人做妾的道理,日日跟后院那些鶯鶯燕燕爭奪他沈五爺這么個風(fēng)流胚老男人, 她吃飽了撐的?這跟還在妓院又有何區(qū)別?她用得著花費這么多心思千里迢迢往這兒奔么?
不?過, 若是那孟氏……不?在了的話,性?質(zhì)便是截然不?同了。
五房的繼室之位, 雖是再?娶, 卻是明晃晃的正妻之位,與妾室身份可謂全然不?同。
百年門?閥之首沈家嫡老爺?shù)恼拗唬f句毫不?夸張的,這個位置往外一扔,甭說整個清遠(yuǎn)城, 便是丟在京城, 亦是不?少人覬覦的, 何況,那沈五爺那皮相擺在那兒, 前?仆后繼之人只會多不?會少。
而今,有了沈家那小崽子的主動拋來的橄欖枝,至于那沈五爺,每次一出現(xiàn)時,那雙眼睛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這爺倆絲毫不?用費心,唯一糟心的,便是后院那些鶯鶯燕燕了,不?過,若是稍以手段解決了后院那些噪噪切切,日后只要將那個風(fēng)流好色的沈五爺和那個小崽子父子二人牢牢籠絡(luò)在手,日子好似也不?是過不?下去?
沈家這一輩的郎君中,要么身份夠高,柳鶯鶯實在夠不?著,例如大房那二位,要么夠得著的,卻羽翼未滿,全然做不?得自?己的主,例如沈六公子那樣的,至于旁的郎君,沈家規(guī)矩實在甚嚴(yán),往日并無?多少機(jī)會勾搭攀附,便是勾搭上了,除了孤注一擲破罐子破摔,怕是別無?他法了,相比之下,沈戎那里可便要簡單太多了。
畢竟,他沈五爺是個什?么德行?,人盡皆知,又?是二婚,真若對眼上了,阻力看起來反倒是最?小的。
這樣想著,只見柳鶯鶯桃目流盼間,視線一掃,忽而落在了桃夭臉上,冷不?丁問著:“桃夭,你說……五房怎么樣?”
桃夭神色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柳鶯鶯挑了挑眉,嘆了一口?氣,道:“若是那沈五的話,我便也什?么鍋配什?么蓋,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了。”
“他日便是事情敗露,我也……”
柳鶯鶯忽而幽幽說著。
桃夭卻聽得一臉迷糊不?解道:“姑娘這話是何意?”
然而話一落,便見柳鶯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放心,此事我還得從長計議。”
話說,柳鶯鶯這個念頭不?過剛起,次日,卻見五房忽而派人來請,桃夭匆匆進(jìn)來稟告道:“姑娘,來的人竟是知春院那位……的婢女。”
孟氏?
柳鶯鶯聞言大為意外,心道莫不?是沈鈺那個小崽子將那日與她說的話同樣說給了孟氏聽不?曾?
又?一時想起了那日在壽安堂,孟氏非要當(dāng)眾將她揪出來,一副捉奸的架勢,她雖臨時對五房起了意,可卻并不?代表,她愿意招惹上一個病重將死?之人,還是一個為愛癡狂的將死?之人。
柳鶯鶯一時拿不?準(zhǔn)那孟氏的意圖,便沖著桃夭道:“便說我舊疾犯了,待病好后再?去給五太太問好。”
便稱病推拒了。
直到?幾日后,沈月澶差人來請柳鶯鶯過去小聚,商討一個月后柳鶯鶯的及笄禮事宜,柳鶯鶯這才再?次踏出了沁芳院。
沈月澶住在南苑瑤光閣,之前?每次去的皆是月湖,這瑤光閣還是第?一次去,不?想,竟在南苑后院遇到?了蘇子詹,確切來說,是不?慎撞到?了蘇子詹。
兩?人一個從后院往回走,一個去往后院,然后在回廊的拐角處不?慎相撞了,蘇子詹手中提著一籃子枇杷,被柳鶯鶯不?小心直接撞翻在了地上,枇杷轱轆轱轆滾落了一地。
柳鶯鶯神色一愣,立馬歉身道:“實在不?好意思,撞壞了蘇公子的枇杷。”
這一次,實非柳鶯鶯有意,確實是無?意之舉,她沒有看到?對方過來。
說完,柳鶯鶯立馬欠身去撿。
卻見蘇子詹立馬微微笑著道:“無?事,柳姑娘當(dāng)心,莫要踩到?枇杷滑了腳。”
又?道:“我來就好。“
說著,跟著彎腰撿拾了起來。
一個個橙黃橙黃色的枇杷,皮薄肉厚,熟透了,有的滾落得老遠(yuǎn),有的在跌落的那一瞬間便跌爛了,汁水四溢。
柳鶯鶯撿起幾顆,又?看著地上幾顆壞癟的,一時隱隱有些可惜道:“可惜了幾顆好果子。”
說完,將撿起的幾顆遞到?了蘇子詹的籃子里。
便見蘇子詹抬起了眼來看了她一眼,方淡淡笑著道:“無?妨,正好吃不?了這么多。”
蘇子詹平易近人,文雅淡泊,倒是令人心生好感。
看著對方提著一籃子枇杷,又?從瑤光閣那個方向而來,只見柳鶯鶯咦了一聲問道:“沈家也種了枇杷樹么,這個剛摘下來的罷,梗子上還沾著露水了。”
柳鶯鶯一臉好奇的問著。
只見蘇子詹坦坦蕩蕩道:“此乃方才大姑娘送的,說是莊子里一早送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天?還未亮?xí)r摘下的,故而沾了些露水。”
頓了頓,對上柳鶯鶯探究的神色,只定定看了她一眼,方淡淡笑著道:“大姑娘勞我做幾幅對子,便贈以這籃子枇杷作為謝禮。”
“原來如此。”
柳鶯鶯目光一閃,總覺得她的探究被對方窺探得一覽無?遺。
不?過對方是個體面人,不?曾點破。
一時,眸光一轉(zhuǎn),只又?笑著道:“入府這么久了,一直沒有遇到?過蘇公子,說起來,那日在壽安堂得公子解圍,一直還沒有機(jī)會致謝的。”
蘇子詹笑道:“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說話間,見柳鶯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籃子里的果子不?住看著,不?多時,只見蘇子詹從手中拿出一顆橙黃色完好無?損的枇杷來,片刻后,將枇杷朝著袖口?擦拭了幾下,方慢慢遞送到?了柳鶯鶯跟前?,道:“這個是干凈的,聽說這一籃子枇杷比較清甜,姑娘可嘗嘗。”
看著對方細(xì)心的舉動,柳鶯鶯心下微微一動,不?多時,將枇杷緩緩接了過來,猶豫了片刻,便舉著枇杷送入了唇邊。
烈焰紅唇貼上橙黃色果子,輕輕一咬,一允,瞬間汁水四溢。
蘇子詹看了一眼,不?多時,緩緩避開了目光。
便見柳鶯鶯嫣然一笑道:“可真甜。”
柳鶯鶯笑起來透著一絲滿足氣息,笑容可掬,甜的雙眼都一時彎了彎。
蘇子詹聞言喉間略動,不?多時,緩緩轉(zhuǎn)過了臉來,見她笑得兩?眼彎彎,定定看著,片刻后,隨著勾唇淺淺一笑,然后,似察覺到?了什?么,忽見蘇子詹復(fù)又?再?次將臉轉(zhuǎn)了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
柳鶯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見游廊的盡頭竟還靜靜的躺了一個枇杷。
枇杷清甜,浪費可恥。
柳鶯鶯便下意識地緩緩走了過去,剛彎下腰去便要將那顆果子撿起,卻不?想這時一雙黑色的錦線馬靴映入了眼簾,那雙馬靴直接停在了枇杷跟前?,再?往前?半寸,便要直接踩在枇杷上了。
看到?那雙馬靴的那一瞬間,柳鶯鶯神色一怔。
此刻,她正好一邊彎腰,一邊緩緩將手中的枇杷送入唇邊。
將枇杷撿起來地那一瞬間,貝齒輕輕一咬,因?彎腰起伏,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爆汁的果子汁水正好順著唇角淡淡往下滑。
烈焰紅唇下,橙色的汁水順著晶瑩白皙的皮膚一路緩緩下溢,直到?雪面的玉手手背反手抵在下巴處,將唇角的汁水淡淡一拂。
柳鶯鶯緩緩起身,瀲滟的桃花目直接撞入了一雙清冷又?鋒利的鳳眸里。
便見沈瑯不?知何時從天?而降,竟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此刻,正微微瞇著眼,目光冷冷地盯著她。
清冷的目光里有片刻厲色一掃而過。
柳鶯鶯神色一怔,沒想到?竟在此刻撞見了這個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