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的,光是你讓我一遍遍在窗外說尚長公主的是汝陰侯夏侯頗——言兒,其實你早就料到了今天是不是?”
“你想說什么?”
“原本我還想不通,直到你說你活著的時候景帝剛剛即位,既然移魂能讓一個幾十年前的魂魄上一個幾十年后的人身,那為何不能讓一個幾十年后的魂魄上一個幾十年前的人身?玉娘,其實你是幾十甚至幾百年后的魂魄,所以早就知道皇上會賜婚給我和長公主,早就知道我會是大漢的大將軍,所以一會待我冷漠如冰,一會熱情似火,所以才會說我的二郎一定會出人頭地拿到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的身子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聲音尖利,“是,我不但知道你會是大漢的大將軍,還知道你會是大漢的大將軍大司馬長平侯,知道你的外甥會是勇冠三軍的冠軍侯,你們甥舅二人會為大漢立下不世功勛,會傳下千古美名,所以我刻意的待你們好,要你們記我的恩,你們于我就是秦國王子異人于呂不韋,都是奇貨可居,你們滿意了滿意了?”他訝然回頭看我,“玉娘?”
我手腳并用爬了起來,就要往外沖,他一把抱住,“玉娘,怎么了?”
“你滾滾——”我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你是大將軍大司馬,你厲害,什么都能猜得到,我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從一開始就存心不良——”
“玉娘——”
我尖聲打斷他,“我不是李玉娘,不是什么出身高貴的李家大小姐,你滿意了?”
“玉——言兒——”
我狠狠搡著他。聲音越發(fā)尖利,“你滾,別讓我礙了你大將軍大司馬的眼。臟了你大將軍大司馬的手,你滾滾——”
他長長一嘆。手指輕動,某人聲嘶力竭的哭鬧聲頓時止住。
“言兒——”他修長的手指輕柔理著我的亂發(fā),“我不過是想多了解了解自己未來的妻子,這也錯了?就算你是居心叵測,難道我能說不喜歡你就不喜歡你么?再說,言兒若真要找個可居奇貨,再怎么也不會找會尚公主的我不是?言兒得圣寵,又怎么會把個大將軍長平侯放在眼里?不準(zhǔn)再胡思亂想。更不準(zhǔn)把本將軍想的那么不堪”。我睜著一雙淚眼惡狠狠瞪著他,他一嘆,手移到我唇上,“言兒這張嘴實在可惡,還是這般乖巧模樣討喜些”。
你去死!
“言兒,原本沒有你,我也許是會娶長公主,可現(xiàn)在你來了,自然不一樣了,書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我們私奔,皇上還指望著我給他開疆?dāng)U土打匈奴,定然……”
他絮絮說著。我默然聽著,聽著聽著剛剛那被人揭穿老底的羞憤慢慢消散,慢慢的冰涼的手足回溫,慢慢的竟連心也溫暖起來……
“小姐,小侯爺在苑外徘徊,請他進(jìn)來,他卻不肯”。
我苦笑,是個人應(yīng)該都很難接受吧,“大將軍那邊怎么樣?”
“大將軍——好像氣色不好。不過瞧著挺高興,還說要跟無慚一起來見小姐。被老夫人訓(xùn)斥了下去,說大婚前新人是不準(zhǔn)見面的”。
衛(wèi)二郎啊衛(wèi)二郎。這到底是你的真心話還只是做樣子給外人,給我,看呢?
“九娘的衣服做的怎么樣了?”
“明天就能拿到,小姐,嫁衣都有規(guī)矩禮儀,恐不妥”。
我伸了個懶腰,“我好不容易嫁回人,嫁衣都不能選一件可心的,還嫁什么?”
好吧,無慚閉嘴。
“陪嫁的丫鬟找的怎么樣了?”
“齊了,在城南的莊子里,明日小姐先去瞧瞧,再帶到李府”。
我點頭,“將軍府不比韓府,只怕更是復(fù)雜,你挑幾個機(jī)靈的帶著,否則到時候忙不過來”。
“是,小姐”。
“無慚哪,這就要嫁了,怎么覺得像要去打仗一樣?”
“小姐說過人生如戰(zhàn)場”。
我摸摸頭,“我說過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最小的那個,去了吧,也太小了些”。
無慚頓了頓,“小姐,入影雖小,卻有狠勁,留著吧”。
“狠勁?”
“是,無慚有次去外地辦事,途中遇到一個富家子弟一腳踹傷了一個小乞丐,入影狠狠咬著那人的大腿,被踢斷了幾個骨頭也不松口,直到咬了那人一塊肉下來”。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是這樣就留下吧,那小乞丐呢?”
“他是入影的弟弟,太小,踢了一腳救不回來了”。
我點頭,“再添兩個喜歡挑事的,最好是有點姿色的”。
“小姐——”
“我未來的嫂子可不是個軟的,估計等著挑我的事呢,不如我先挑,再殺雞儆猴——”
“哎呀,果然不愧是本將軍的夫人,戰(zhàn)事未起,已然運籌帷幄”。
我挑眉,“想說我心思詭辣直接說,我不在乎”。
“兩個丫鬟而已,本將軍運籌帷幄一場,至少兩萬人”。
我沒好氣,“是,你厲害!無慚,你下去吧,大婚那天派人盯緊了,千萬不可讓人鉆了空子”。
無慚躬身退下,某將軍習(xí)慣性的攬住我的腰,“娘子,這些事自有為夫,娘子何必?zé)┬摹薄?
我哼了一聲,“你要真有本事就壓著周秀娘別找我麻煩”。
“一個周秀娘而已,如何會是言兒的對手?”
“衛(wèi)家的事還是慢慢來的好,一下子交給我,只怕反彈太大”。
某將軍挑眉,“怎么,言兒怕了?”
“去,我跟你說認(rèn)真的,你這邊一貫是你娘和二姐管,一下交給我,你娘也就罷了,二姐——”
“二姐管的一般是去病那邊,你不碰那就是”。
“也好,去病畢竟姓霍”。
某將軍似笑非笑,“娘子這話,去病聽了,怕是要傷心了”。
我瞇起眼,“他這幾日一直在我屋子外轉(zhuǎn),卻不進(jìn)來見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巴望著我滾遠(yuǎn)一點呢”。
“言兒此話莫不是在借去病諷本將軍?”
我哼了一聲,他低頭在我額頭親了親,“言兒,別多想,我們只是一時不適應(yīng),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再度哼了一聲,他肅著臉,“言兒,在我和去病手下死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鬼魂,你以為我們會怕你一個小鬼?”
我一掌拍到他胸口,“你才是小鬼!”
他伸手摸著我的臉,“言兒,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奇怪,對我們說你已經(jīng)死了,對你說我們已經(jīng)死了,到底是誰死了,就像那個宮女說你不是生人,也許不是生人的是我們?”
我嚴(yán)肅無比,“大將軍,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恕小女子無法為您解惑”。
他低低笑了起來,溫潤的唇落到我額頭,慢慢往下,我氣息不穩(wěn)地推開他,“大將軍,雖然我不介意,但你們這都講究這一套,您老還是等幾天吧”。
他再度低低笑了起來,伸手將我擁入懷中,“等,我都等了這么多年了,這幾天又算什么,言兒,放心,死,平陽長公主也休想入我衛(wèi)家祖墳”。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以為人家公主稀罕你家個破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