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色的清輝溫柔灑下。
t市南郊,因一汪溫泉而得名的泉山,巍峨盤踞一隅。
素有城中一米不及泉山一寸之說的泉山腳下,聚山上溫泉而形成的月湖,如一塊流光溢彩的玉石,水面波光粼粼霧氣繚繞氤氳。
湖邊不遠處,自穆家別墅透出的點點燈光,穿過蔥翠的林木,將周圍照得影影綽綽。遠遠看去,籠罩在模糊光線下的白色歐式建筑,顯得格外幽靜。
別墅三層,穆家如今的掌舵人穆璃,微笑整理好婚紗的下擺,優雅直起身。如水般晶瑩透亮的眸子,嬌羞望向一旁的表姐李思琪:“這套怎么樣?”
李思琪臉上驚艷的表情一閃而過,微微蹙著眉做思考狀。
眼前的穆璃盈盈而笑,如瓷胎般白皙瑩潤的肌膚,漸漸泛起一層誘人的紅暈,帶著幾分羞怯,幾分不安。
完美組合的精致五官,有如雕塑大師精心雕刻而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露肩設計的手工婚紗,更是完美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腰身,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溫婉又性感,即使不施粉黛,依然美得令人窒息。
她偏頭仔細看了幾秒,艱難壓下胸中的嫉妒之情,淡定搖頭:“不太理想,景輝喜歡保守一些款式,要不要再試下中式的那幾套?”
“好吧……”穆璃聳了下肩,樂此不彼的解開婚紗的拉鏈,拿起另一外一套換上。
李思琪心里厭煩的很,卻又不得不擺出配合的姿態,體貼的陪著。穿的再好看又怎樣,穆景輝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娶她。
時間一點點過去,穆璃試了一套又一套,后來累的不行,只好隨便挑出幾套,光著腳出了陽臺透氣。
8月的山風,帶著絲絲涼意,輕輕吹拂而過。如瀑的黑色發絲隨風而舞,如白瓷般細膩的臉頰上,依稀露出一抹幸福而甜蜜的笑容。
明天就是她和穆景輝大婚的日子,他等了自己四年,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從他被穆家收養,穆璃就有種感覺,自己一定會嫁給他。
“阿璃,我真羨慕你。”身后的大床上,李思琪掩去眼底怨毒之色,不動聲色的望著角落里燃燒過半的熏香。
這種含有迷幻成分的熏香,長時間吸入,會導致思緒混亂,行為失控。而一旦碰上尼古丁,藥力會增加一倍不止……
穆璃好笑回頭:“有什么好羨慕的,你很快也會遇到那個他的。”
李思琪故作無奈的吐了吐舌頭,心道不用很快,穆景輝從來就是自己的。
這幾年,穆家在穆璃的鐵腕經營下已成為t市經濟的龍頭老大,是時候該她和穆景輝來采擷果實。
“叩叩”,意外響起的敲門聲,將她的思緒打斷。
“進來……”穆璃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輕輕推開。
兩人齊齊望去,見是穆景輝端著點心進來,不由的笑了。
李思琪狀似不經意的抬起眼,溫柔對上男人的視線,默默與其交換了個彼此了然的眼神,識趣起身:“阿璃,我先回房,你們可一定要守住最后的防線。”
這話是說給穆璃聽的,也是說給穆景輝聽。
她的男人,她不許任何人窺覬,就是親表妹也不行!語畢,丟給他們一個你懂的眼神,扭頭跑了出去,并好心帶上門。
“咔噠”門鎖關上的剎那,李思琪臉上的笑瞬間褪去,明亮水潤的眸底,布滿了狠毒。
過了今晚,穆家再無千金,這里所有的一切將由她和穆景輝共同掌控。
白皙如玉的手,輕輕貼向尚未顯懷的小腹,嫣紅的唇微微向上揚起……
穆璃閨房,穆景輝唇角挑起好看的弧度,腳步輕巧無聲的踏過地毯,徑自走到她身后。“睡不著?”
結實有力的麥色手臂,帶著霸道的情緒穩穩環住她的腰,性感低沉的嗓音里,明顯染上了欲色:“我等不及了。”
“景哥哥,你答應過我的。”穆璃微微側著身子,那雙璀璨動人的眼眸,灼灼的望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顎:“只剩這一晚都等不及啊。”
穆景輝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低下頭,出其不意的吻上她的唇。
他確實等不及了,等不及讓她去……死!
男人的吻蠻橫又直接,似乎沒有任何憐惜之意,這個發現令穆璃疑惑起來,猛的張開眼。
穆景輝透過眼縫,對上那雙染上驚疑之色的水潤眸子,心中一陣煩躁的推開她,理由冠冕堂皇:“對不起小乖,我……”
“沒事……”穆璃安下心,咯咯笑起來:“放心吧,就一個晚上而已,我又不會跑。”
抬手體貼的幫他整理剛才弄皺的領帶,泛著紅暈的臉上滿是揶揄:“你也快回去睡,別讓我在新婚之夜失望。”
穆景輝面色冷峻的咬了下后牙槽,沒動。
那模樣落到穆璃眼中,分明是某種愿望沒達成的懊惱之意。渾然不知,眼前的男人,此來卻是為了殺她。
少頃,穆璃見他還不肯走,只好撒嬌催道:“你快回去啦,我也要休息。”
穆景輝不動聲色的看一眼時間,如往常一般抱了抱她,慢慢退出她的閨房。
這個男人怕是壓抑壞了吧……穆璃幸福的笑著,抬腳回了臥室。
她深愛著他,好容易等到滿20歲,就迫不及待的要嫁給他為妻。余光見他的煙落在托盤上,剛才接吻時出現的奇怪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今天的穆景輝很奇怪,莫非男人也有婚前恐懼癥?
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她睡意全無的在房里踱了兩圈,好奇抽出一支煙點著,搭在煙灰缸上。
淡淡的尼古丁味道,慢慢縈繞鼻尖。穆璃閉起眼,細細回味著著穆景輝平日抽煙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大概是少年老成的緣故,他習慣了每日西服、白襯衫、打領帶的裝扮。俊美突出的五官,卻又帶著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堅毅、淡然的神色中,時常透出令人著迷的禁欲氣息。
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溫熱、干燥。
修長的十指,彎曲的指節像是林中青竹的竹節,仿佛剛脆易斷卻韌而不折。實際上,他整個人都像是一根清高的修竹,永遠的帶著孤高的眼神,俯瞰眾生。
抽煙的男人很多,穆璃一直覺得,穆景輝夾著香煙的動作最是性感迷人。
有時甚至會忍不住想,那樣充滿了力量的一雙手,在自己身上摩挲的感覺,會是何等*……
手中的煙不知不覺燃到盡頭。穆璃從神游中回過神,忽然感覺呼吸有些緊迫,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渾身提不起一點勁。
意識到問題可能出在煙上,她立即掐滅,并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胳膊。
口腔里依稀感覺到一絲腥甜,思緒卻仍舊混沌。她勉強撐著床站起,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看什么都是重影。
穆璃驚駭的大叫起來,然而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堵在了嗓子眼,根本喊不出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穆景輝似乎還站在陽臺上,心底僅存的一絲希望涌上來,不顧一切的往他身上撲去:“景哥哥救我……”
耳邊的風聲獵獵作響,穆璃尚未來得及感受飛翔的感覺,便重重摔進早已放干水的泳池。隨她一同落下的玻璃護欄,亦瞬間四分五裂。
濺起的碎屑刺了她一臉,紅色的血霧瞬間蔓延眼底。巨大的疼痛雖驅散了迷藥的藥效,可她卻沒了呼救的力氣。
喉嚨里不斷涌出腥甜溫熱的液體,白色的泳池底部,迅速變得赤紅一片。
掙扎中,男人平穩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為什么?”穆璃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點的剝離軀體,目光絕望的盯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了無數年的男人。
“二叔是我親生父親,穆家原本就該是我的。”穆景輝眼神淡漠的望著一地鮮紅,薄唇徐徐勾起:“琪琪也不希望你活著。”
一個是最疼愛她的長輩,一個是她從小當做親姐姐的表姐,還有自己用盡全部心思深愛的男人。
自以為幸福的日子,背后竟殘忍如斯。穆璃心死如灰,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來。
更多的是恨,恨自己無知更恨自己癡傻,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可她此刻連呼吸都是奢侈。
“你……和表姐,你們……”她努力看清他的模樣,不甘的問出口:“多久了。”
“你十六歲生日當天,我們偷吃了禁果。”穆景輝嘲諷的抿了下薄唇,眼底的殘忍一覽無余。
她的告白日,也他們偷歡的紀念日!穆璃身上的血一下子冷至冰點,美麗靈動的雙眸,也漸漸失去生氣:“我爸媽他們……”
穆景輝淺笑著蹲下去,黑色的瞳仁里滿是冷酷而漠然的神色,定定望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越來越蒼白的俏臉,大方承認:“是我做的。”
“呵呵……就算我死,你們也無法得到穆家……”她緩緩笑開,更多的血從她嘴里涌出來,染紅了白色的絲質睡衣,迅速順著水晶地磚的縫隙,往周圍蔓延開來。
云層散去,月光的清輝再次灑落,照亮一地妖艷的紅。
穆璃的瞳孔在男人的冷笑中,一點點變大,至死都盯著他冷酷的面容……
半個月后,t市北郊清山殯儀館東廳。
穆景輝一身新郎裝扮,負手站在為穆璃而設的靈堂中央。
巨大的黑白遺照上,穆璃目光澄凈平和,唇角微微向上揚起。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表情,但穆景輝竟隱約有種錯覺,穆璃唇邊的笑,充滿了嘲諷和鄙夷。
本以為她死,穆氏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誰知她居然留了一手,搞得如今自己空有董事長的名頭,名下半點股份都沒有!
說白了連普通董事都不如,就是一個打工的!
他不甘心!忍辱負重十年,他不甘心這樣的結局。穆璃的心機和手段都非比常人,這一點從她正式接手穆氏就看出來了。
可他萬萬沒沒想到,她口口聲聲愛自己的背后,竟是滿紙謊言!
所謂將穆氏全權交予他,自己只想做一個賢妻良母,全是狗屁!
煩躁的揉了揉眉心,他側眸朝一旁的助理微微頷首,示意他將大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