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別墅試圖暗殺的人不止想要自己的命,還想殺了顧旭白……薛寧面無表情的趴在病床上,受傷的左手懸空垂在床邊,牙關咬緊,汗水淋漓的看著白色的地面。
只差一秒,子彈打中的地方,就有可能是顧旭白的頭!
背上的傷口疼的直抽抽,撐了一會,心有余悸的閉上眼。所幸,對方的車速很快,子彈的準頭不是很高,僅僅打中她的后背。就是左手手臂縫針的地方全部裂開,必須重新縫合。
打完麻藥,余光見顧旭白換了一身白大褂,跟在邵修筠身后進來,目的明確地站到距離她很近的地方,目光沉沉的望過來。
薛寧松開抿緊的唇,意識有些模糊的仰起頭。“眼睛怎么樣?”
“問題不大,休息兩天就差不多了。”顧旭白過去,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手術很快就結束,修筠說不是很深。出院后住到沈顥那邊去,傷好之前,不回錦湖了。”
“你呢?”薛寧抽了口涼氣,眉頭無意識皺起。
麻藥開始起效,但她還是很疼,疼的想殺人。
顧旭白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拇指豎起,從她的下巴滑過去,落到她微微泛白的嘴上。“很疼?”
薛寧側眸,看著邵修筠有條不紊的做著手術準備工作,眉頭皺的更深。“疼死了。”
“一會就好。”顧旭白矮下身子,慢慢蹲下去,仔細幫她把落下的發(fā)絲捋到耳后。“我陪著你。”
邵修筠嫌棄蹙眉,抬腳踢了顧旭白一下,示意他讓開。又不是生孩子,一個外科手術罷了,至于寸步不離么!
薛寧醒來,人已經(jīng)在病房里。睜眼見顧旭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下意識的悶哼出聲。
半邊身子都在疼,還必須得趴著,心臟被壓迫的特別難受。
顧旭白挪了下位置,伸手捧起她的臉,嗓音發(fā)啞:“感覺怎么樣?”
偷襲別墅的人抓到了兩個,剩下的那個傷了左腿,警方已經(jīng)在全城圍捕,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安排在別墅保護她的保鏢,傷了好幾個,若不是沈顥及時出現(xiàn),他們有可能都過不了今晚。
“死不了。”薛寧扯了扯唇角。“想起來。”
顧旭白抿著唇角,起身慢慢的把她翻過來,調整好床頭的高度,讓她側著躺。“疼了告訴我。”
薛寧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腿能動,上半身到處是補丁,眉頭習慣性蹙起。“顧旭白,我好疼。”
顧旭白斂眉,緩緩傾身,動作很輕的吻她。
在軍總院住了三天,考慮到醫(yī)院不方便安排保鏢過來太多,天黑后顧旭白調了輛車,送薛寧去沈顥那。
霓虹斑斕,耀眼的光線如流水般劃過擋風玻璃,明明滅滅照亮狹小的車廂。
薛寧靠著副駕座的椅背,歪著腦袋,心不在焉的看著前方路況。這次暗殺,不管是八爺?shù)热司孀约海€是齊博遠有意一箭雙雕,目的都是一樣的——要她死!
唯一讓她覺得欣慰的是,她和顧旭白都還活著。
那天手術后醒來,薛寧仔細回憶了一遍唐君誠跟她說過的話,感覺略復雜。
八爺喝高吹牛的內(nèi)容未必是真,但始終是根刺,梗在她的心頭。
就算案子最終的走向不是顧老的本意,但底下的人多少受了他的影響,跟顧旭白牽扯越深,她越矛盾。
她不想做選擇題。
路上,薛寧留意到顧旭白頻頻按著太陽穴,眼神黯了黯,進入房間隨即把從邵修筠那拿來的眼罩翻出來,讓他自己戴上。
休息片刻,薛寧握著他的手進了浴室,抬頭的瞬間唇角下意識揚起。“二哥?”
“唔”顧旭白慢條斯理的解開襯衫的扣子。“在笑什么。”
“沒。”薛寧眼底的笑意漸深,等他把襯衫脫了隨即貼過去。“我疼死了。”
顧旭白低頭,雙手慢悠悠的抬起,把眼罩摘了。“我還看得見。”
“可邵郎中說,眼科那邊的診斷結果表面,這種情況再反復的話,你就會永遠都看不見。”薛寧的右手一點點舉高,遲疑落到他瞇起的眼睛上,臉色倏然變得凝重。“真看不見了,你會不會覺得遺憾。”
顧旭白搖頭,捉住她的手慢慢幫她把衣服脫了。
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很臭。
沈顥公司訓練場的安防級別很高,薛寧之前被顧旭白送過來,都沒搞清楚具體的方位。
這次雖然了解,但是從進門開始那一道又一道的身份驗證手續(xù),和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就是蒼蠅都飛不進來,何況是人。
薛寧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疼的沒那么明顯,手臂也在漸漸恢復,站在窗邊靜靜的看了一會,聽到顧旭白起床的聲音,隨即轉身。“二哥。”
“過來。”顧旭白朝她伸出手,那雙眼黑黢黢的,卻沒有任何的神采。“給修筠去個電話,讓他聯(lián)系下眼科的醫(yī)生。”
薛寧蹙著眉過去,徑自坐到他腿上,摟住他的脖子深深凝視他的眼。“又看不見了?”
“有光感。”顧旭白抬起手,摸索著碰到她的臉,捏了捏,低沉沙啞的嗓音隱約透出幾分不為人知的愉悅。“幫我把眼罩拿來。”
薛寧抿著唇角,起身從床頭柜上拿起眼罩,平靜的遞給他。“需要我做什么。”
“養(yǎng)傷。”顧旭白把眼罩戴好,等她靠近了隨即伸手抓住她。
薛寧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認命的牽他去浴室洗漱。眼科醫(yī)生建議他失明、或者光感很弱的時候,最好戴上眼罩讓眼睛充分休息。
可他不是才睡醒么,戴個屁的眼罩。
薛寧本來以為,他又想了,不料根本不是這么回事。她第一次看到顧旭白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感覺整顆心都要空了一般,酸脹窒悶的感覺堵到喉嚨口,吞不下吐不出。
顧旭白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密集,泉涌似的。
“二哥?”薛寧心慌慌地握緊他的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別嚇我。”
顧旭白艱難抬手,摸索著把她抱過來,疲憊倒進床里。“我不會死,那么長的路你自己走我不放心。”
“顧旭白……”薛寧嗓音干啞的喚了他一聲,眼底隱約浮起霧氣。
顧旭白咬著后牙槽,忍了好一陣等著眩暈的感覺過去才勉強松開,粗粗的喘著氣。“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你是在逼我么。”薛寧咬著唇,尚未好透的傷口,再次有血絲滲出,刺痛的感覺一瞬間直抵心臟。
答應他的事,她永遠都不會忘。
顧旭白沒說話,胸口劇烈起伏,一雙劍眉深深壓低。
——
梁秋是9點到的,給她帶了很多的楊梅和櫻桃。
薛寧換好衣服出去,發(fā)現(xiàn)他居然已經(jīng)很識趣的溜了,只好退回去,拿了顧旭白的衣服,指揮他換上。
約好了軍總院的眼科醫(yī)生,十點鐘過去做檢查順便治療。
有沈顥親自跟著,薛寧送顧旭白到樓下就回了房。崔立珩已經(jīng)轉去普通病房,再過個把星期就能出院。
滕逸在帝都的論壇活動結束好幾天了,因為別的私事暫時還在那邊待著,要回來估計也月底了。
蘇先生最近忙的焦頭爛額,電話接通,反反復復的讓她好好養(yǎng)傷,別的暫時先別管。
薛寧知道他在擔心,乖覺的應了幾聲,悶悶掛斷電話。
登陸郵箱,發(fā)現(xiàn)幾個小時前,又收到了許久不曾出現(xiàn)的自毀郵件,眼皮下意識的跳了跳。
將文件下載到u盤,薛寧點開看了一遍內(nèi)容,眉峰習慣性壓低。
神秘人也查到了那位省廳的領導,還讓自己盡快去h市收集證據(jù),防止他潛逃出國。
退出郵箱,薛寧煩躁的按了按眉心,不停的在房里踱步。
她答應了顧旭白,要好好養(yǎng)傷。
良久,薛寧重新坐回去,把u盤里所有的郵件內(nèi)容截圖打開,嘴角一點點揚起嘲弄的弧度。
她的筆記本電腦被人入侵過。
顧旭白在醫(yī)院住了兩天,眼睛反復失明的情況有所好轉,薛寧把他給自己的資料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決定再去一次h市。
曹建安在爸爸出事后就從派出所離職了,她所知道的信息,就只有這些。
至于這些年他到底搬去了哪里,是否還在國內(nèi),薛寧一無所知,也不曾關心過。
若不是警方抓到了王福貴,他在薛寧心目中,還是個重情重義的老好人……
晚上顧旭白做完針灸回來,薛寧跟他提了下要去h市的計劃,他沉默許久才點頭。“過兩天,手臂的傷口還沒愈合。”
“那我明天就給橋哥打電話,讓他幫我準備東西。”薛寧翹起唇角,眉眼彎彎的望著他。“兩天后走。”
顧旭白嘆了口氣,把她拉過來,力道很重的捏了捏她的后頸。“身份的事我來處理,方橋那邊有人盯著。”
薛寧點頭,抬手覆上他臉輕輕摩挲,笑靨如花。“二哥。”
“去洗澡。”顧旭白拿開她的手,唇角微微上揚。
“你剛才是在笑么?”薛寧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目光灼灼的注視著他。“再笑一次給我看。”
“別鬧。”顧旭白唇角的弧度擴大,彎腰將她抱起來,大步去了浴室。
薛寧縮在他懷里悶笑出聲,決定暫時放過他。
后背的傷口還沒拆線,做的時候顧旭白束手束腳,薛寧忍不住又笑,翻身將他壓倒……
一覺睡醒,薛寧陪著顧旭白吃完早餐,不等他去公司隨即給梁秋打電話。
射擊場離他們住的樓很近,薛寧進去的時候,梁秋已經(jīng)到了。打開他帶過來的袋子翻了翻,拎起就去了更衣間。
再出來時,梁秋嚇的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薛寧,你……”
“你大爺?shù)模劣谶@么大驚小怪么。”薛寧開了句玩笑,徑自從他身邊走過去,跟射擊教練耳語一番,拿了槍戴上隔音耳罩隨即進入靶位開始練習。
梁秋嘴角抽搐,坐著看她打完彈匣里的子彈,拿了瓶水過去擰開遞給她。
真是個奇葩……單手射擊竟然也這么準,要不是知道她是女的,梁秋差點都要懷疑,她是不是顧旭白的某個戰(zhàn)友,男扮女裝追過來。
開槍的瞬間,她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冷艷范兒,簡直帥的飛起好么!
梁秋越看她越心塞。
要是她去修電腦那會,他不渾,這會摟著美人笑的人,應該是他吧。
不過這事,他也就想想過下干癮,有些東西強求不來的,何況是跟顧旭白爭。
君安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有問題,很多年前就有,老爺子都被瞞的死死的。要不是薛寧的出現(xiàn),他從來沒想過公司的生意和賬本,一直都是明暗兩套。
從齊天宇讓他把薛寧騙去齊博遠的書房,他就隱約猜到薛寧的來歷,可能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
顧旭白肯定也知道,要不也不會不顧老爺子反對,悶聲不吭的跟薛寧去登記結婚。
在結婚這件事上,顧旭白的固執(zhí)跟他父親比起來,簡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都是不顧反對,暗戳戳的把事兒辦完了,拿著結婚證往老爺子面前甩。
他雖然沒看到老爺子的臉色,不過想想就覺得很爽。
那可是顧家的絕對惹不得的太上皇,嘖。
“發(fā)什么呆?”薛寧喝了一口水,把隔音耳罩拿下來,抬腳踢他。“君安這幾天什么情況。”
受傷的那個人一直沒抓到,如此熟悉別墅布局的人,除了蔣卿云還有齊天宇。
顧旭白說,當初別墅裝修的時候,齊天宇忙上忙下格外上心。
梁秋撓了撓頭,指著隔壁的靶位大聲開口:“到外面說,這里太吵了。”
薛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把耳罩摘了,拿著空槍跟他一塊出去。
新買的假發(fā)不夠柔順,靠的近了很容易看出來,而且固定的也不太好。到休息區(qū)坐下,薛寧從自己的包里把鏡子拿出來,讓梁秋幫忙拿著,低頭照著鏡子淡定調整。
“齊博遠這幾天氣病了,具體原因沒說,不過應該跟小天有關。”梁秋歪著頭,看著她一只手在那動來動去,都要翻出花來,不由的皺眉。“二哥看過你這個樣子沒?”
身邊睡著個雌雄莫辨的人,他就一點都不膈應?
“不知道。”薛寧挑眉,飛快的拿回鏡子順便把假發(fā)也摘了。“蔣卿云是哪的人。”
梁秋怔了下,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問這個。“t市人,她跟二哥認識的時候,還是大四的學生。對了,她好像為二哥懷過一個孩子。”
“你確定?”薛寧皺眉,直覺有哪里不對。
顧旭白說,他沒碰過蔣卿云,孩子是怎么來的,難道是隔空受精?
梁秋沉吟片刻,重重點頭。
薛寧輕嗤一聲,轉開話題,打聽君安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在國外都有哪幾個辦事處。
顧旭白給的資料里,沒有這些。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王福貴說的海外倉庫,沒準就是君安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在海外的某個辦事處,或者是蔣卿云的某處房產(chǎn)里。
梁秋想了一會,使勁搖頭。薛寧見他不像似說謊,也就不問了。
在射擊室待到下午,顧旭白忽然來電話,給了個地址給她,讓她找保鏢陪著去取回修復完畢的照片。
薛寧看了下時間,回房換了一頂質感更好的假發(fā),跟著給沈顥打電話。
照片修復的效果并不是太好,不過已經(jīng)能看到具體的影像。除了已知的齊天宇、姚俊明、唐君誠、王福貴,照片上另外三個人的樣子清晰呈現(xiàn)。
根據(jù)唐君誠所描述的八爺長相,薛寧很快從照片中把人認出來,拿起平板查另外兩個人的身份。
這兩個人的存在感一直不高,不管是唐君誠,還是王福貴,都沒怎么提過。
不是太年輕的長相,不過男人到了三十歲,除非是發(fā)福,不然變化不會很大。網(wǎng)上的識圖搜索里根本沒有任何的信息,也就是說,要查到這兩個人的信息,只能進入警方的戶籍系統(tǒng)。
薛寧把平板放下,起身煩躁的伸了個懶腰,耐心的等顧旭白回來。
她現(xiàn)在要入侵戶籍系統(tǒng)并不難,只是這樣的行為不合適。
快7點的時候,顧旭白終于回來,薛寧把照片給他,什么都沒說。
“他們都是當年上山的人?”顧旭白坐下,拿起手機把照片翻拍下來,直接發(fā)給了瞿凌風。“一會就有消息,先去吃飯。”
薛寧閉了閉眼,唇角浮起笑意。“抱我去。”
“唔”顧旭白丟開手機,抱著她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到了門口,丟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薛寧見他停下,隨即像只泥鰍一樣從他懷里滑下去,微微仰起頭,看著他已然變色的臉。“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