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張了張嘴:“我阿——”
無花截住了他的話頭,“你莫不是想說,你阿娘說你傻人有傻福?”說著毫不客氣的伸手戳了下顧青的額頭,“你早晚要把我們給氣死,你給我過來!”
無花在心里冷哼,你丫不是要裝大尾巴狼嗎?我就看著你裝!
——無花這也是憋得很了,從他見到顧青的那一天起,從來都是被壓制的死死的。現在想開了放開了,不管是口頭上還是手頭上,都能虐一虐顧青了,這滋味可是絕了。
——雖然這么做的后果,可能會招來私下更多的壓制,但無果姑娘表示就圖這一時爽了。
顧青:“……”他乖乖的跟著無花離開了,如果可以,無花更想擰著顧青的耳朵。
被留下的楚留香剛在心里表示欣慰,就遭受到來自左二爺的會心一擊:“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楚留香:“……”他已經不想解釋這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了,心累。
在來說媽寶青和無果姑娘這邊,等一離開楚留香和左二爺的視線范圍內,顧青就贊嘆起來:“你對無姑娘這個身份適應的越來越好了。”瞧剛才無花又是冷哼,又是點他額頭的,儼然就是一個冷艷里帶著潑辣的女兒家啊。
“……比不上你裝傻賣蠢,”無花慢半拍的反唇相譏,頓了頓又道,“你知道是誰要買兇殺你?”
顧青反問:“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會知道?”
無花目光一閃:“看來你果然是知道的。”
顧青微微嘆氣:“你知道我是不喜歡玩繞口令的吧,這次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并不知道。”
無花:“……你那個照妖鏡呢?”
顧青半瞇起眼睛,穿透性的目光又出現了,無花最討厭的就是顧青這種目光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看穿的。事實上,是基本上沒有人會喜歡,誰會喜歡呢?可反過來想,作為看穿世人的人,他們也不會喜歡被他們看穿的世界的。
好在這種目光轉瞬即逝,顧青笑起來,人畜無害,“楚留香打算去跟蹤被放走的女刺客了,你不去嗎?我以為你對刺客組織的首領很感興趣,你一直在問來問去的,見異思遷可不是什么值得推薦的品格哦。”
無花在和顧青斗智斗勇這么久后,也不至于常常“……”了,他雖然如今被禁錮在“無果姑娘”這身份里,但耐不住他芯子里仍舊是七絕妙僧,冰雪聰明得很,沉吟了下道:“你用你的火眼金睛看出來的?平時你都是睜眼瞎,我還以為你的那雙眼睛是擺設呢。”
“就像楚留香的鼻子是擺設一樣嗎?”顧青思維之敏捷,讓先前因為楚留香說出他的鼻子而有異動的無花剎那間就啞口無言了。無花不知道楚留香的鼻子是擺設,他曾經用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去對付楚留香,然后……就被反對付了,說出來絕對是黑歷史。
無花正咬牙切齒呢,就聽到那邊傳來的腳步聲,再回神顧青已經變回呆萌青了,無花翻了個白眼,上手就對著顧青的額頭一個爆栗,恨鐵不成鋼的說:“好好想你都得罪過誰了。”
好嘛,倆人都是演技派。
……
楚留香從不殺人,所以前來刺殺顧青未遂的倒霉女刺客就被放走了,但不能白白讓顧青受驚,楚留香在和女刺客對招后意識到那假小玉是他正在追查的刺客組織的,就將計就計的把人放了,正好跟在后面,看能不能得到什么關于刺客首領的線索,又或者釣出刺客首領來。
楚留香把自己的想法言簡意賅的說了,顧青抿著嘴:“我不贊同你去冒險,老楚。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真和那刺客首領對上了呢?”
無花在心里嗤笑,這大尾巴狼裝得真像,不知道是不是又再打什么鬼主意,這么想著他的峨眉也微蹙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同樣擔心一樣。
被蒙在鼓里的楚留香卻為之動容,即便楚留香再威名震八方,他依舊是凡人之軀,自然是會受傷,會痛的。只不過這是個摧毀那刺客組織的好機會,他不能錯過,然后……就收獲了一堆顧青給他的小瓷瓶,單看上面的標簽“五毒散”“十香軟骨散”“七蟲七花膏”,就知道這定然不是靈丹妙藥,而是□□吧。
“咦,拿錯了,那你也就拿著防身吧。”說著又另外拿出一堆瓷瓶,這次就正常了,“九轉熊蛇丸”“寒玉冰蟾膏”“九轉回春丸”等。
對于這些瓷瓶的來歷,一招鮮吃遍天下就來了:“我阿娘塞給我的。”
楚留香由衷的贊嘆著:“伯母實在有顆七竅玲瓏心。”
“嗯嗯。”顧青點頭附和著,無花干脆垂下眼簾,對演技上爐火純青的顧青眼不見心不煩,他自己反而是在楚留香時平板無波的吐露出兩個字:“小心。”
——所以無果姑娘,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楚留香長身如玉,微微一笑:“自然。”說完他就施展出絕世無雙的輕功,凌空掠上。
顧青看著他瀟灑的背影喟嘆道:“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無花:“……”
耳清目明還能聽到顧青這句話的楚留香,瀟灑的背影一個趔趄,險些從半空中摔下來,造成非戰斗性損傷。他現在想收回那句夸獎顧青他阿娘的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半個時辰后,楚留香帶著一身寒氣,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無花問:“怎么樣?”
楚留香便把他追蹤的過程詳細說來,他一直跟著那假小玉到了郊外的一處樹林中。等那假小玉停下來時,再側耳傾聽時就聽到了還有第三人的聲響。
未免打草驚蛇,楚留香只有不遠不近的跟著,勉勉強強聽到了那假小玉在回稟任務,只是那第三人除了一開始說了一句話外,其余時候都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片刻,假小玉驚呼一聲。
等楚留香意識到不對時,往那邊飛身而去,卻只看到那第三人揮出了一劍,那一劍之快,疾如閃電,那能和楚留香過上數十招的假小玉全無招架之力,就被那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刺穿了心口處。
無花打量了下楚留香道:“你和那刺客首領打照面了?可你——”
楚留香把無花沒說完的話接下來,“能刺出那樣一劍的必然是刺客首領了,只不過我認為他該是意識到我在了,可卻很奇怪的沒有理會,徑自離開了。”這正是讓楚留香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這條線索走進了死胡同,楚留香只糾結一番就先放在一邊,轉而問向有點蔫吧的顧青,“阿青,你有想到曾和你結仇的人嗎?”
無花語氣微妙的說:“你覺得就他這樣的,即便是得罪了人他會知道嗎?他連別人的臉色都看不清。”
楚留香對此還真是找不出可反駁的,他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辦法了。我想去拜訪下薛衣人薛前輩,只不過他現在已退隱林泉,想要見到他,只有想個非常的方法了。”
無花“蕙質蘭心”,轉眼間就想到了一件事,嘴角上揚:“若我沒記錯的話,左小姐要借尸還魂還的施小姐,正是施夫人花金弓的女兒,而這花金弓還有一個兒子——”
“金弓夫人的兒媳婦正是薛衣人薛前輩的女兒,他們兩家正是兒女親家。我若是能讓她們幫忙引薦,必然是能見到薛前輩的。”楚留香果然和無花心有靈犀一點通,無花剛開了個頭,他就想到了下面的話,“順便還可以了解下施小姐和她那情郎葉盛蘭的事情。”
本來楚留香是打算暗闖施家莊,再來和金弓夫人或者薛家小姐來個“偶遇”的,可香帥剛打了個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因為左明珠的病讓擲杯山莊這段時間門可羅雀,今天天剛蒙蒙亮,卻乍然熱鬧起來。
一大群潑皮無賴在擲杯山莊外敲鑼打鼓,如此大的聲響,把還在夢鄉里的擲杯山莊里的人都給吵醒了。還不止呢,除了把鑼鼓敲得震天響外,還有松江府城最潑辣最會罵街的潑婦,伴隨著鑼鼓聲就在擲杯山莊外嚎啕大罵,那真是一個比一個罵的難聽,罵的污穢。
楚留香揉著鼻子醒過來,左二爺見他醒來簡直如獲至寶,一把拉住他的手,跺腳苦笑道:“兄弟,花金弓那潑婦居然帶了一群無賴和一群潑婦來這里撒野了,而且還要把顧先生交出去去給她女兒治病!”
“施小姐也病了?”楚留香故作不知左明珠和施小姐的計劃,不過現在這計劃也已然作廢了,畢竟左明珠都醒了,自醒來后都還在調理腸胃呢,都有些把和她“同甘共苦”一同病了的施茵給忘了。
左二爺恨恨道:“可不是,先前我把江南的名醫都請過來給明珠看病時,那老虔婆就來鬧過一回,說我耽擱她女兒看病了!遇到這種潑婦,我也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我要是跟她一般見識,豈不是要被江湖上的朋友們笑話。”
楚留香想起他還想借機拜訪下薛衣人,想了想說:“我看金弓夫人也是為了施小姐,二哥就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了。不過,要是讓她再在擲杯山莊外鬧騰也不是辦法,不如我護著阿青去給施小姐看看病去。”
左二爺雖然和金弓夫人互相看不順眼,但到底可憐天下父母心,他躊躇了下方說:“都是我連累了顧先生,等明日我定然好好向顧先生賠不是。”又咬牙不齒道:“花金弓那母老虎,我看她還有臉能丟出中原丟到西域去?”
楚留香微微一笑:“對阿青,二哥只管再親自下廚做幾次鱸魚膾就是了,相信我他會喜歡的。”
門外,金弓夫人和她的兒媳婦薛紅紅就坐在馬車里,聽一群潑婦們罵街,等罵聲漸漸小了,薛紅紅就喊一聲:“每人再加一兩銀子,給我使勁的罵。”
罵聲頓時就上一個臺階。
堂堂擲杯山莊門前儼然成了菜市場,不,是比菜市場還熱鬧百倍,畢竟這金弓夫人和薛紅紅能集齊松江府城里那么多潑婦,也是夠拼的。
楚留香在門內把門外的罵聲聽得一清二楚,說實話實在是不堪入耳,還不是單純的罵街,還夾雜著諸如“左輕侯你個老不死的,縮頭烏龜,你就是要把我們家茵兒逼死啊!”這類話,還確實是想讓左二爺把顧神醫給交出來,只不過這請人的法子真讓人不敢恭維。
左二爺深覺得丟臉,太丟臉了,若是沒有顧青這從西域來的外國人在,金弓夫人這么做,丟人也只會在松江府城——再說松江府城也習慣了,畢竟金弓夫人可是松江府城里潑婦中的戰斗機,有武力值加成,更讓她肆無忌憚——可現如今丟人都丟到外國人面前了,這已經上升到兩國友好往來的層面了,丟人吶。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人家外國小哥兒官話兒說的都不是那么利索,聽國罵還是吃力的。
對左二爺這樣的硬漢,像金弓夫人這樣的潑婦就是他的克星,不過萬物相生相克,對金弓夫人這樣的潑婦,自然也有她的克星的,那是什么呢?
當大門打開,金弓夫人正要親身上陣呢,一抬眼就對上一對金光閃閃的大帥哥,頓時腰眼兒都軟了,潑婦狀都做不出來了。
若說金弓夫人還能憑借著年歲矜持點,那隨后跟過來的薛紅紅就沒那把持住,她原本是張嘴就跟著婆婆罵的,可看到英俊瀟灑的楚留香和異域風情撲面而來的顧青,頓時眼睛都直了,喊了一聲:“我的娘啊!”不過她這一嗓子就淹沒在潑婦們的罵街聲中了,薛紅紅連忙吼道:“都別罵了,聽到沒有,去領錢滾吧。”
金弓夫人愣是沒阻止,她那雙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都快滴出水來了。
這困擾了左二爺這樣的硬漢大早上的潑婦們,眨眼間就像潮水一樣從擲杯山莊門前退去了。
顧青眨眨眼,轉過頭來悄聲問楚留香:“我們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嗎?”
楚留香:“……”
不,是美人計。
至于“始作俑者”的薛紅紅,她臉上染了紅暈,那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兩個各有千秋的俊俏郎君不放,在這種時候看到跟在顧青和楚留香身邊的無花就覺得非常刺眼了,畢竟同性相斥嘛,當下就刺道:“你又是哪個?長得像狐貍精似的。”
無花:“……”
無花不屑和薛紅紅一般見識,但睚眥必報的他又怎么就這么輕飄飄放過,輕輕一挑眼角對顧青介紹道:“先生,這穿著一身水紅色衣裙的,想來是施家莊的少奶奶,“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的女兒薛紅紅,據說習得是唐時公孫大娘所創的“長歌飛虹劍”。按照中原的習俗,你該上前施禮了。”
楚留香覺得不忍直視,無他,這“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說的便是絕代佳人公孫大娘,可習著公孫大娘所創的長歌飛虹劍的薛紅紅,相貌上可實在是太過于隨心所欲:長長的一張馬臉,血盆般一張大嘴,鼻子比嘴還要大上一倍。偏偏她不自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臉上的粉刮下來起碼有一斤。
楚留香看一眼就移開了,忽然覺得那位施少莊主很值得同情,娶得個潑婦已經夠可憐的了,而他娶得簡直是只母馬。
可顧青有臉盲癥啊,他看不清,所以無花這么一提醒,他就朝著薛紅紅的方向露出個如夏花般燦爛的笑容,略一拱手:“薛夫人真是一表人才,果然虎父無犬女。”
顧青就曾經對著易容成丑男吳菊軒的無花,說過這么一句話,只是變了變主語,又把“子”改成了“女”而已。無花這時候竟然還發散思維了,他覺得幸虧當時顧青沒說“虎母無犬子”。
然而,無花還是小看了薛紅紅的強大,比起當時的他心里尷尬面上也尷尬,這薛紅紅卻是一臉嬌羞得說:“你這俏郎君可真會說話呢。”
無花:“……”
楚留香:“……”
該慶幸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吃早飯么?
無花在心里翻白眼,又把目光落到了花金弓身上,順勢就給顧青介紹起來:“先生,那邊穿著一身水蔥色繡金邊衣裙的,是施少奶奶的婆婆金弓夫人,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她的“金弓銀彈鐵鷹爪”更是江南一絕。”
金弓夫人原本正想呵責想紅杏出墻的兒媳婦,等到這里卻又打算等這年輕人和她見過禮再開口也不遲嘛,就聽這年輕人說“真沒看出來金弓夫人已經是做婆婆的人了”,金弓夫人心里美滋滋的,這小子確實是個會說話的,可惜還有后半句呢,“和您的兒媳婦站在一起不像是婆媳,反而像姐妹了。”
金弓夫人:“……”
楚留香再憋不住了笑了出來,金弓夫人的相貌還是值得看的,最起碼和薛紅紅的相比,這如今說她和薛紅紅像姐妹,年輕是年輕了,但是丑啊。
金弓夫人哪里會不知道,臉上青白交加,心里憋火,可她又不能對著兒媳婦發作,誰讓薛紅紅有個天下第一劍客的爹呢。再有也不能對著顧青發作,金弓夫人還要請他去給她女兒施茵看病呢,而什么都沒做,又沒有報上姓名來的楚香帥躺著就中槍了。
金弓夫人對著他冷笑道:“你這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又是哪個?”
楚小白臉:“……在下楚留香——”
金弓夫人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嗤笑道:“你若是楚留香,那我還說我是水母陰姬呢。”
薛紅紅不甘示弱的也跟著來了一句:“那我就是石觀音了。”
石觀音的兒子無花:“……”
見識過石觀音無匹美貌的楚留香:“……”
知道石觀音美名的金弓夫人:“……”
就在這時候里面還傳來左二爺渾厚的聲音:“楚兄弟,千萬別和那老虔婆一般見識。”
金弓夫人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左輕侯你這沒種的縮頭烏龜,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搶神醫,你有本事開門啊你!”
顧青悄悄的提醒道:“門是開的。”
金弓夫人:“……”這是她最開始下了馬車要來罵左輕侯的話,那時候門確實沒開。
剛才莫名被尷尬的薛紅紅不知道尷尬為何物的,眼睛發直的看向楚留香:“你真的是盜帥楚留香?”江湖上誰不知道楚留香和左輕侯是好友。
被她這么看著,楚留香遲疑著很不想點頭,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金弓夫人還是知道尷尬為何物的,她咳嗽一聲:“行了少奶奶,別光顧著看男人,就忘了我們這次來這里的目的了。”
薛紅紅這才稍微收斂了她那要把人按在床上吃下去的目光,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把這目光分成兩份了,“咱們家茵姑娘現在還病著呢,還是快請這位顧先生和楚香帥,到咱們莊上去給茵姑娘看病才是。”
金弓夫人點頭:“顧先生既然都把左王八的女兒給治好了,想來也是能把我家茵兒給治好的。我想你得知道,我們施家莊也不是好欺負的。”
薛紅紅把下巴一昂:“還有我爹!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吧?”
顧青仿佛聽不出她們婆媳倆話里的威脅之意,對薛紅紅說:“我們知道啊,剛才無果不是介紹了嗎?”
薛紅紅:“……”
聽出她們婆媳的話里話外意思的楚留香,在心里嘆氣,如今不管是要借她們去見薛衣人,還是為了護著顧青,都得要去一趟施家莊了。
送他們離開時,左二爺還握著楚留香的手說:“兄弟啊,你和顧先生可得全須全尾的回來啊。”
說的那施家莊就跟龍潭虎穴一樣,不過楚留香在見識到金弓夫人和薛紅紅的潑辣彪悍后,覺得那施家莊說不定就是龍潭虎穴,君不見江湖上都把施家莊叫做“獅吼莊”么。
一行人就這么回了施家莊,施家莊規模雄偉,范圍遼闊,并不在擲杯山莊之下,這大清早的施家莊也不怎么安生,遠遠的就傳來一陣嘈雜聲,薛紅紅頭皮一麻:“天吶,他怎么來了!”
金弓夫人頓時變了臉色:“你是說你二叔?”
薛紅紅臉上也沒有了提起薛衣人時的不可一世,一臉苦瓜相的說:“是啊。”
楚留香頓時對金弓夫人嘴里薛紅紅的二叔好奇起來,畢竟能讓這對潑辣婆媳聞之色變的,那定然不是一般人,也是,薛衣人的弟弟自然是不一般的,可江湖中怎么沒有聽說過薛衣人弟弟的名號?很快,楚留香就知道了緣由了——
“少奶奶,他朝這邊來了。”
“你不是要和寶寶一起玩的嗎?難道是在玩躲貓貓嗎?寶寶喜歡這個游戲。”如果不看說話的人和說話人的聲音,你大概會覺得這個人是個稚童,可實際上他年紀最少也有四十歲了,胡子都有些發白了,可身上卻穿著件大紅繡花的衣服,繡的是劉海灑金錢,腳上還穿著雙虎頭紅絨鞋,臉上還抹著一臉花粉胭脂,隨著他的走動身上還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原來他的手腕上還戴著幾只掛著鈴鐺的金鐲子。
薛紅紅一臉難色:“二叔怎么到咱們家來了?”
楚留香在心里納罕,這是薛衣人的弟弟?怎么看都不正常?畢竟沒有一個正常的中老年人會自稱“寶寶”,而且說話的口氣完全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的。
眨眼間變故卻發生了,那活寶看到了顧青,哇哇大叫起來:“妖怪啊!金色眼睛的妖怪,快來打妖怪!”隨著他的叫喚,他手上套著的金鐲子也飛了過來。只聽“叮鈴鈴”的一串聲響,那四只金鐲子在半空中劃起四道金弧,直直沖著顧青而來了!
“小心!”
楚留香大喝一聲,一直跟在顧青身邊的無花已經動了,他扯著顧青的衣領把他帶離原地,而楚留香的兩只手分光捉影的抄住了四只金鐲子。
金弓夫人連忙道:“親家二叔,這不是什么妖怪,這是我請來給茵兒看病的大夫!”
那活寶卻不信,跺著腳說:“他眼睛是金色的,他就是妖怪,妖怪會吃了寶寶的!要把妖怪打死才行!”“嗖”的一聲就竄了過來,還順手從腰帶上抽出了毒蛇般的軟劍,就要刺過來,可不僅楚留香來擋,就是金弓夫人也不能眼看著她請來救她女兒的大夫被誤殺了,也出了手,殊不料那活寶卻猛地把劍一收,哇哇大叫起來:“你們都欺負薛寶寶,你們大人真是壞,我要去和我大哥告狀。”
金弓夫人不僅不敢惹眼前的薛寶寶,也就是薛笑人,更不敢惹她的親家公,當下就哄道:“親家二叔,要不然等他給我家茵兒看好了病,你再來打妖怪成不?”
薛笑人半信半疑的問:“真的?你不會偷偷把妖怪放跑,讓他來吃寶寶吧?”
薛紅紅也怕她二叔鬧起來,就和她婆婆一起連哄帶騙的把薛笑人給哄走了。
金弓夫人著實松了一口氣,“總算把那天煞魔星給送走了,不然我們都得跟著遭殃。”
薛紅紅也是面有戚戚然。
楚留香看得出來那活寶不但輕功高,發暗器的手法更是妙,劍法雖然看不出來,但就沖著他拔劍的起勢來說,自然是不一般的,可他行事說法都像是個傻子。“前輩他——”
楚留香故意只開了個頭,薛紅紅自然是就接下去了:“我二叔練劍練瘋了頭,整日里都瘋瘋癲癲的,都有好多年了,我記得我小時候他已經那樣了。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我二叔雖然腦子不清楚,但武功絕非尋常,那你們都可以想象得到我爹的武功有多高了。”
薛衣人號稱“天下第一劍客”,名不虛傳,就說四十年來,從無一人能在他劍下走過十招。楚留香現在也琢磨透了薛紅紅的性格,心里已有了主意,不過現在還是關懷受了驚嚇的朋友更重要。
第一次被當作妖怪打的顧青表示他沒事,無花放開了拎著顧青衣領的手,低下頭怔怔看著他的手,就在剛才,他想的不是就讓顧青自生自滅去吧,而是覺得這老怪物不能出事。他這么做,一定是因為他還想老怪物能把中原武林玩出什么個花樣來,而不是別的其他什么的,一定是。
顧青有一顆大心臟,很快他就恢復過來,好奇的問楚留香:“老薛這是練武練走火入魔嗎?”
楚留香不解得問:“怎么了?”
“沒什么,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有病人是因為練武走火入魔而導致精神失常的。他和我以前遇到過的精神失常的病人有所不同,聽他說話的語調,他說話是很有條理的,而且你們說他的武功很好,這必然是長久練習的結果,這就不太符合明確的廣泛性發育遲滯和精神分裂癥的診斷標準了……”顧神醫也不敢別人聽不聽得懂,就侃侃而談了一堆,成功的把剩下的人都給繞暈了后問:“我能問一下薛二叔是什么時候開始精神失常的嗎?薛姑娘。”
薛紅紅為那一聲“薛姑娘”心花怒放,恍恍惚惚下什么都說了:薛笑人以前是正常的,但等他把新婚妻子殺了,大家都知道他瘋了。
薛紅紅雖然怕她二叔,但她二叔對她和薛斌還是不錯的,最后就問顧神醫:“我二叔的瘋病有救嗎?”
顧神醫當然不會妄下結論,盡管他心里已經有了定論,這年頭連假死、裝病都成為流行了,裝瘋又怎么能落后呢。他說:“我現在只是初步了解了他的病情,還不能下定論,不過精神失常是可治愈的。”
然而世事無常,顧神醫最終還是沒能有再進一步“望、聞、問、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