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死而復(fù)生
莫洗刀看了看四周,神情逐漸變得平靜下來,他用長刀指了指方解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這么大的家業(yè)要是我會好好的攥在手心里,可你居然為了顯示自己的無懼,如此傻乎乎的一個人在這里等著我。這是三四歲孩子才會做的事情,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今時今日這地位的!”
“我看起來就真的像個傻子?”
方解問。
莫洗刀昂著下頜道:“若你我換位而處,我根本就不會做這般無聊幼稚的事,我會在前日你我相見的時候,就下令騎兵圍殺了我。為將者怎么能有婦人之仁?”
“謝謝指教”
方解笑了笑道。
“若我是你,手里有數(shù)萬悍卒,絕不會先打幾個草寇,你以為那樣是揚(yáng)威,實則是浪費。手握重兵而不思進(jìn)取,實在是讓人瞧不起。初到黃陽道,我就會率領(lǐng)騎兵千里奔襲直取欣口倉,欣口倉告急,信陽田信必然率軍支援,我卻分兵半路埋伏,必然能將田信所部一舉殲滅,然后趁著信陽空虛立刻率軍突襲,得信陽,黃陽道便緊緊握在我的手心里。”
“然后呢?”
方解笑著問。
莫洗刀道:“得信陽之后,我便要在黃陽道大舉招募兵丁,有欣口倉的糧食,難道還怕沒有人來投靠?短短半年,我便能揮軍二十萬直下西南,先奪了雍州,然后以西南四道為根基,不出兩年,我便能揮軍百萬直逼江北!”
方解想了想后說道:“你自出現(xiàn),說的最多的便是若是你,你就如何如何,你果然是個瘋子啊。”
方解問:“你是不是見我手中有數(shù)萬雄兵,便會氣的睡不著覺?”
“我氣的是!”
莫洗刀將長刀往天上一指:“上天無眼!憑什么你這樣的人都能有一番成就,而我卻只能在虎口澗里落草為寇?若給我你一樣的際遇,此時我早已經(jīng)是雄霸一方的豪杰!羅耀算什么?不過是個蝸居西南一隅二十幾年也沒成大器的廢物而已。若我是他,早早的就已經(jīng)占據(jù)整個江南,最不濟(jì)也是和大隋朝廷分庭抗禮!”
方解搖了搖頭:“你瘋到?jīng)]藥治了。”
莫洗刀冷哼一聲道:“我本打算退回去的,因為今日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殺你了。可你偏偏要將我激怒,以為這樣很聰明?”
他看著方解大聲道:“我出來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的人能有現(xiàn)在的這些實力不過是運(yùn)氣!而我最缺的就是運(yùn)氣,給我你這樣的運(yùn)氣……”
“算了吧”
方解嘆了口氣道:“你缺的不是運(yùn)氣,是理智。”
莫洗刀愣了一下,冷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你若是心夠冷夠硬,就立刻下令讓人阻止我離開。我不殺你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因為你的命和我的命不等價。我因為殺你而送命,不值得!在我看來,現(xiàn)在的你再有實力也不過是地上爬的螻蟻,現(xiàn)在的我再時運(yùn)不濟(jì)也是天空飛翔的雄鷹!”
方解忽然大笑起來:“你知道有個詞叫井底之蛙嗎?”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有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因為身邊只有那么大的地方便覺得自己是王者,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整個世界,然后它抬頭看了看天,心說天原來也就這么大啊。”
聽到這句話,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莫洗刀又站住,回頭看向方解陰冷的問道:“你是在說我?”
方解點了點:“猜對了。”
他重新坐下來笑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在這里等著你嗎?因為這段日子過的有些無聊,所以我才要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做。”
莫洗刀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握刀的手變得越來越緊。
“你剛才說,若你是我,初來黃陽道就會立刻率軍攻打欣口倉,然后逼迫田信從信陽出兵救援欣口倉,然后半路再伏擊田信,殺他之后立刻揮軍進(jìn)攻信陽,得信陽而得黃陽道,得黃陽道而得西南四道……聽起來像是那么回事,能唬得住一些小孩子。”
方解道:“因為你在那個小小的封閉的虎口澗里藏著,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就好像那只坐在井底的青蛙……你說打欣口倉,你可知道欣口倉有多少守軍?誰為將?你又知道欣口倉中還有多少糧食?你知道羅耀在雍州經(jīng)營了二十幾年,但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有些憐憫的看著莫洗刀:“在長安城初見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后來才慢慢發(fā)現(xiàn),你只是一個偏執(zhí)到以為自己天下無雙只是時運(yùn)不濟(jì)的傻子而已。你認(rèn)為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可偏偏只有你生活的不如意。你覺得邊軍那些將領(lǐng)比你差的遠(yuǎn),各衛(wèi)的大將軍比你也差的遠(yuǎn),甚至坐在長安城太極殿龍椅上的皇帝也不如你。”
“你永遠(yuǎn)都不會覺得滿足和公平,永遠(yuǎn)都覺得自己沒有得到應(yīng)得的一切。”
“我本來就沒有!”
莫洗刀突然狂吼了一聲:“你不要再試圖激怒我了,不然我會拼著死也要殺了你。你這個不能修行的廢物,這個只會在樊固城里欺負(fù)幾個小馬賊的白癡,你這個只會靠溜須奉承爬上去的小人,你這個……”
方解聳了聳肩膀道:“想不到詞兒了?”
莫洗刀大口的吸了幾次,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你在這里等著我,竟然只是想逞口舌之利,白癡!”
“你錯了”
方解微笑道:“我之所以要跟你說這么多,是因為我需要讓你在這多停留一會兒,這樣我的人才會悄無聲息的將你那幾個幫手拿下,然后才能換上他們的衣服,再由杜栓領(lǐng)路連夜趕去虎口澗,如果速度快的話天亮之前最黑的時候就能趕到,然后杜栓叫開虎口澗的寨門,我親自挑出來的精銳就會立刻殺進(jìn)去。那時候你的人還在熟睡,毫無反抗之力。我等的不是你,等的是損失最小攻破虎口澗的時機(jī)。”
“我和你無聊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你的同伴已經(jīng)被擒住,杜栓此刻也應(yīng)該帶著我的人出發(fā)了。我現(xiàn)在倒是想放你回去,讓你自己去看看被我輕易攻破的虎口澗里還剩下什么。”
莫洗刀的臉色驟然一變,立刻回頭往自己之前藏身的地方看去:“李明理!徐連!”
他連著叫了幾個名字,卻沒有人回答。
“為什么杜栓會背叛我!”
莫洗刀暴怒著吼道。
“因為你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
方解很耐心的解釋道:“你忘了當(dāng)初他們?yōu)槭裁锤懔耍陂L安城的時候他們幾個跟著你造反,是因為他覺得可以拼來一個美好的前程,將來可以衣錦還鄉(xiāng)光耀門楣。后來你們失敗,他們跟著你只是為了保命。因為你比他們都要強(qiáng)大,他們跟著你的活路就會更寬一些。”
“可是現(xiàn)在呢,跟著你還有好處嗎?非但沒有,反而還會被牽連。杜栓當(dāng)初跟著你是為了活命,現(xiàn)在幫我做事還是為了活命。而且,你信不信如果我不殺你的那幾個同伴,他們用不了幾天就會為我做事。因為我給他們的,你根本就給不了。”
莫洗刀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我要殺了你!”
他指著方解嘶吼:“我要殺了你,你這個不能修行的廢物!”
方解聳了聳肩膀:“你現(xiàn)在的樣子可以稱之為井底蛙之怒。”
……
……
方解用兩根手指捏住莫洗刀劈下來的刀子,那刀的來勢快急,已經(jīng)是莫洗刀最強(qiáng)的一擊,可此時在方解看來卻慢的如老牛拉車一樣,刀子運(yùn)行的軌跡在他眼里清晰無比。
“當(dāng)初在長安城的時候,我曾經(jīng)很佩服你有那么高的修為。”
方解看了一眼被自己捏住的長刀:“聽你講一個人去東楚殺人的故事,也跟著熱血沸騰。當(dāng)時我還想著,自己若是你的話有沒有這樣的勇氣?我給自己的答案是,我絕對不會做出你那樣的舉動,不過卻不是因為勇氣。”
方解手指一扭,那柄百煉橫刀就斷為兩截。
“你覺得你了解你的對手嗎?”
方解問。
莫洗刀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變化不停,方解輕描淡寫的用兩根手指捏住了他的最強(qiáng)一刀,這讓他無法接受。在他的印象里方解還是那個不能修行的廢物,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無非是因為運(yùn)氣太好。
在他看來,這就是不公平。
憑什么一個廢物都能成功,而他不能?
“你……”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方解將那半截刀子隨手丟在地上:“你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里,在這個世界里你覺得你應(yīng)該成為至尊,別人都不配。說來說去,不只是因為你困居在井底那么小的地方,還因為那地方太矮,你看不到遠(yuǎn)處。”
他伸出手指了指莫洗刀,莫洗刀手里的半截刀子上就冒出了火焰。莫洗刀嚇得抖了一下,下意識的將刀子丟掉,很快,那柄橫刀就被燒的干干凈凈。方解手指一勾,那團(tuán)火焰便乖巧的回到他手指上。
然后他指了指莫洗刀的腳下,莫洗刀這才看到有細(xì)細(xì)的沙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覆蓋了他的雙腳,那沙子就好像有生命一樣往上爬,很快就將他的兩條腿包裹了進(jìn)去。他想動,卻根本就無法掙脫。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沙子爬上來,一直爬到他的脖子下面將他完全包裹住。
除了一條右臂之外,他的整個身子都被困死。
“新的嘗試。”
方解走過去,將那半截刀子撿起來遞給莫洗刀:“我不想再評價你這個人,你只不過是我想了結(jié)的一段過往。我在大草原的時候用幾萬北蠻人的血養(yǎng)手下騎兵一身殺氣,今天用你來養(yǎng)我心中冷意。”
莫洗刀呆呆的看著方解,就好像看著一個妖怪。他下意識的將那半截刀子接過來,眼神里開始有恐懼蔓延。
方解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而去。
莫洗刀低頭看著手里的半截刀鋒,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仰天一聲咆哮:“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我當(dāng)為人上人,為何要如此受辱!”
噗的一聲,他將那半截刀子戳進(jìn)自己脖子里。
血涌出來,順著沙子往下淌。
方解的腳步微微一頓,然后搖了搖頭繼續(xù)往前走。
他走出去十幾步之后,忽然站住立刻回頭,身體下意識的繃緊,天地元氣驟然在身邊凝集。
十幾步外,沙子散落下來,莫洗刀的尸體躺在沙子中,半截刀子就在他脖子里插著,片刻之后,這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忽然又坐了起來,慢慢的伸出手將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往外拔,隨著刀子向外,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噴。
尸體則面無表情的將刀子徹底拔出來,然后隨手丟在一邊。
這個本該死了的人,兩條腿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下的桑颯颯忽然臉色一變。
“不對……竟然被瞞住了!”
她立刻起來,下一秒已經(jīng)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