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等你凱旋“先生,中原的皇帝歷來以寬厚仁義治國之根,先生以寬仁治國如何?”
微微搖晃的馬車?yán)铮~懷璽一邊煮茶一邊問。
這幾ri他一直在看有關(guān)儒家的書卷,思想上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儒家所倡的東西,和他在草原上看到的聽到的學(xué)到的根就是兩回事。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恍惚。似乎覺著中原這種寬仁治國的策略才是真正的權(quán)術(shù),而草原上強(qiáng)調(diào)絕對的強(qiáng)勢就顯得有些粗暴野蠻。
“字面上來看,寬仁治國確實(shí)很有道理?!?
李閑喝了一口茶,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但如果你足夠的了解中原歷代王朝,你就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寬仁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王者,一手握著恩義,一手握著懲罰,只不過歷代那些明智的皇帝,都將寬仁的一面無限度的放大,而將懲罰的一面隱藏起來罷了。往往越是標(biāo)榜寬仁的皇帝,殺的人越多。因標(biāo)榜,是在掩飾他手里的血腥?!?
“說起來,有些虛偽。”
李閑自嘲的笑了笑,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不自主的想到了自己。
“每一個人都有兩個自己,一面真實(shí),一面虛偽?!?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茶杯,感受著手心里的溫度:“一味的寬仁,只會讓所有人覺得你軟弱。而一味的懲罰,會讓所有人覺得你野蠻。中原歷代諸國,都在標(biāo)榜仁義禮智信這些東西。而且這些東西似乎帶著些魔力一般,便是外來的民族在中原的ri子稍微久一些,也會變得滿嘴仁義,自詡正統(tǒng)。”
“無非就是一種統(tǒng)治百姓的手段罷了,說起來,反倒不如你們草原人直接爽快?!?
“先生推崇的是草原人治國的方式?”
葉懷璽有些不解的問道。
“治國……”
李閑搖了搖頭:“我不希望你因?qū)W了很多中原漢人的東西,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中原人的這一套東西,到了草原上未必就有用處。草原上的民族是崇尚力量的民族,要想成統(tǒng)治者,你就要讓自己成最有力量的那個人。”
葉懷璽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還是忍不住去想若是以仁義治理草原,會不會讓草原上的百姓都變得溫順起來?
“每一個地方都有著自己不同的文化,中原人一直都說草原人野蠻。但草原人什么野蠻?你有沒有想過,什么在草原上作王者,必須要足夠強(qiáng)勢,往往是殺人最多的那個才是王者?”
“這是因千百年來,中原人都在強(qiáng)調(diào)仁義。百姓們也就把這種東西當(dāng)成了至理,而草原上不同,千百年來,草原上民族眾多,各不統(tǒng)屬……如果沒有一顆冷酷的殺戮之心,如何讓這些同樣暴戾的民族臣服?靠賞賜?靠道理?”
“都不行……還是要靠彎刀?!?
“草原人的彎刀……就和中原人的仁義是一樣的東西?!?
李閑的話有些跳躍,但葉懷璽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地制宜?”
他問。
“因人”
李閑輕聲道。
“先生,還有多久要到河北地面?”
葉懷璽問了一個比較實(shí)際的問題。
“大概還要走半個月?!?
李閑將手里的茶杯放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如果讓你來指揮數(shù)十萬人馬攻打河北,且戰(zhàn)而勝之……那么對于降兵,降臣,百姓,這些人你如何安置處理?”
葉懷璽想了想說道:“百姓依然是百姓,不會有任何改變。若是想穩(wěn)定民心,只需比竇建德給的稍微多一些就好。而至于降兵……當(dāng)打亂建制,拆開來融入各軍,自隊(duì)正以上,皆有燕云軍老兵任職。而降臣……能多殺一些還是多殺一些的好?!?
“什么?”
李閑又問。
“因他們身居高位。”
葉懷璽道:“他們在竇建德手下,將,相……而竇建德若是敗了,即便他們降了,但他們要想恢復(fù)在竇建德手下時候的榮耀,難如登天。而一個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就會有野心,這種野心除了殺戮之外沒有任何手段能壓制。若是歸順先生之后,他們的地位比原來低了,他們便會心生不滿,心有不滿,久而久之……難免會生出不臣之心?!?
葉懷璽總結(jié)道:“與其這樣,不如多殺一些以懾人心。先生說過,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
李閑笑了笑,沒有品評葉懷璽這番話的對與錯。
他想到的是,前世的時候他所知道的這段歷史,李世民生擒竇建德,大夏國滅亡。李世民麾下將領(lǐng)入主河北諸郡,行事嚴(yán)苛,終于逼得竇建德舊將造反,劉黑闥趁勢而起,只短短一年便盡復(fù)河北之地。而后大唐再征,以李建成帥……李建成用的卻是另一種手段,收買,拉攏,安撫,顯然比李世民手下那些將領(lǐng)們的強(qiáng)勢要有用。
可現(xiàn)在的大唐,已經(jīng)不是他自書籍上看到的那個大唐了。
“先生……”
葉懷璽看著李閑問:“我說的不對?”
李閑搖了搖頭,心里依然想著河北的事。
李世民派去河北的那些將領(lǐng)們,打壓竇建德手下舊將確實(shí)錯了。但他們未必是錯在他們心狠……或許是錯在……他們的心還是不夠狠。
…………維穩(wěn),是李建成對河北的策略。
毫無疑問,他成功了。
但李閑所處的這個時代,已經(jīng)沒有了李建成,沒有了李淵,沒有了劉黑闥,甚至沒有了李世民……而根據(jù)李閑所知道的那段歷史來說,王伏寶雖然是竇建德麾下大將,但在歷史上根就沒有如今這樣重要的位置。
是歷史上的王伏寶不如這個時代的王伏寶?
不是!
是因這個時代竇建德手下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人可用,若是他手下當(dāng)初那些老臣依然還在,或許還輪不到王伏寶出頭來扛著大夏的江山社稷。毫無疑問,王伏寶的軍功在竇建德手下群臣中最。但歷史上的王伏寶這個時候已經(jīng)死了……死于竇建德之手。
就因他功勞大,其他將領(lǐng)心生妒忌。便誣陷他有謀反之心,竇建德連審問都沒有,直接派人將王伏寶抓起來砍了腦袋。
如果蘇定方還在,殷秋,石贊等人還在,或許竇建德依然會毫不猶豫的殺了王伏寶。
但現(xiàn)在,這些人都死了。
竇建德不用王伏寶用誰?
而當(dāng)一個人被逼著到達(dá)一個位置上的時候,他往往能釋放出自己全部的能力。甚至,能壓榨出來一些他不曾有過的能力。王伏寶就是被逼到了那個位置上的人,如今的大夏,只能靠他了。
雪夜襲魏縣,王伏寶這一仗打的漂亮。
但正因這一仗,李閑心中隱隱還有著的那一絲愛才之心盡去。作一個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里的人,而且這個世界上還有眾多他前世耳熟能詳?shù)幕⒚?,他又有這個機(jī)會讓這些虎將這些名臣都成他的臣子,他怎么會不心動?
可這心動不代表他失去理智。
王伏寶這個人,是不可能收服的。
所以,當(dāng)軍稽處關(guān)于魏縣失守的消息送到北上大軍中的時候,李閑的腦海里只想到了一個字。
殺。
“薛萬徹就在繁水,他何沒有反攻?”
李閑微微皺眉問面前的軍稽衛(wèi)傳訊密諜:“軍稽處的消息就算傳遞的再快,自繁水到孤軍中最少也要三五ri,這三五ri的時間薛萬徹如果帶兵立刻殺過去,魏縣應(yīng)該已經(jīng)拿回來了?!?
“主公”
傳訊密諜壓低了聲音道:“薛將軍不在繁水?!?
“嗯?”
李閑看了那密諜一眼,密諜繼續(xù)說道:“屬下接到飛鴿傳書的時候,薛將軍已經(jīng)帶著大軍離開了繁水,卻沒有往魏縣方向而去。軍稽處的人向來不能參與軍務(wù)決策,而且薛將軍封住了消息,下面將校都不知道大軍開往何處。繁水的諜子也只是根據(jù)大軍進(jìn)發(fā)的方向做出推斷,至于是否屬實(shí)……屬下不敢確定。”
“說”
李閑吩咐道。
“消息自繁水傳過來的當(dāng)天夜里,薛將軍帶著四萬人馬趁夜離開了繁水縣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并不是魏縣所在的近乎正北方向。留守繁水的一萬人馬戒備森嚴(yán),應(yīng)該是做出來給夏軍看的假象。”
“西北……”
李閑沉吟了一下,在桌案上將輿圖展開。
“薛萬徹要下一盤大棋……”
李閑忽然笑了笑,微皺的眉頭也緩緩的舒展開來:“你先下去,軍稽處的人不干預(yù)軍務(wù),這很好。但薛萬徹要想打贏這一仗,沒有軍稽處的情報(bào)消息也極難。你傳訊給薛萬徹軍中的密諜,若是因薛萬徹沒有告訴他們此次行軍的目的而心生抵觸,孤所不容?!?
“喏!”
傳訊的密諜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坐在李閑身邊的葉懷袖看著輿圖,忍不住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