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酒樓下的親戚們，風吹云散。
一眨眼，沒人了。
只有那輛孤零零的勞倫士灣流還停在原地。
“你媽··你媽坐你三姐的車，走了？”周曉娜嗓子有點干澀的看向了一旁的宋文波。
“是啊。”宋文波沒回頭，看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場地，腦海中，還反反復復的翻來覆去的閃現著剛剛的場景。
什么傻眼、呆住，都遠不足以形容他真實的感覺。
真實的感覺就是臉上燙，喉嚨哽，心里的滋味更是百轉千回，百味雜陳。
“曉娜。”一旁，周文成忽然走上來。
“文成大哥。”周曉娜一愣，囁嚅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家還有這么一位貴客在這兒。
此刻，周文成的眼神相當復雜。
“你說你，你們家有這樣的親戚，為什么要來消遣我？”
“不是··”周曉娜一急，就想著解釋。
“別說了，就這樣吧。”周文成擺擺手，想也不想的就轉身鉆進車里，直接拂袖離開。
這下子好了，原地真就只剩下周曉娜兩口子。
“我早就說··當初不要對我三姐夫那樣，現在好了。”宋文波終于反應過來，表情滿是懊悔。
“你還說！”周曉娜下意識的性子又想跳。“我當初是為了誰考慮？是不是為了這個酒樓，為了這個家？”
宋文波梗梗脖子，剛想硬氣幾句，又恍然反應過來。
他和周曉娜兩口子早是一體。
他三姐夫一家可不僅僅是對周曉娜不滿，而是對他倆··
瞬間，他就頹然。
一榮既榮一損俱損啊！
“你怎么不繼續硬氣了？”周曉娜盯著宋文波追問。
“不說了，有什么好說的。”宋文波擺擺手，“反正我們家和三姐一家，這回算是徹底··”
他也不主動開口說去緩和關系之類的話。
他想是想，但是現在說出來，就怕周曉娜指著他鼻子罵他沒骨氣。
“誰說的。”周曉娜看宋文波沒脾氣，自己語氣也和緩下來，“那是伱姐，你想搞好關系，還用我教？”
“這豈不是，太沒骨氣了？”宋文波觀察著周曉娜的神情，試探著說。
“你傻啊，那是你姐，你小時候沒被你姐欺負過？在你親姐面前，沒什么骨氣不骨氣的說法。”周曉娜看看左右，一把拉住宋文波進了酒樓。
“你回頭，好好拎點好酒，去好好道個歉，和緩一下關系。”
宋文波張張嘴，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搞不好，我們借錢這事兒，還得落在你姐姐姐夫身上。”周曉娜莫名來了一句。
宋文波瞪大雙眼。
··
一夜暴富這種事，落在親戚們眼中，自然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但是解釋吧，也很好解釋。
無非就是運氣好，賭石得到了好大的第一桶金，至于其他的，用張兆海的話就是，張洋在外面具體做得好大的事業，我們也不清楚。
一句話，便堵住悠悠之口。
當晚上，副駕的堂哥李凱光恍若做夢一樣坐在庫里南的副駕，一邊看看車頂的星空頂，一邊透過車窗，看看一路上投來各種艷羨目光的行人。
這心里吧，真就是百感交集。
“張洋，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資本，當初就不會錯過她了。”他感嘆道。
“有這樣的資本，是不是她也不重要吧？”張洋一笑道。
夜幕下，李凱光看著自己堂弟那種英俊無比的側顏，舉手投足的瀟灑，一時之間，只剩心馳神往。
這才是人生啊！
一路上，庫里南走走停停。
數不清的小姐姐看到這輛車，又驚鴻一瞥的看到駕駛座上的人。
于是，李凱光坐在副駕，一路上，不知道看到多少張笑靨如花的臉，婀娜多姿的小姐姐主動彎下腰，對著張洋柔聲細語的搭訕，自薦，甚至有不少，還能編出各種蹩腳的理由。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女生可以這么主動，原來女生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也會編出那么些漏洞百出的借口。
“原來，原來真就這么簡單。”
他的人生，三觀，今晚仿佛重新受到了一次洗禮。
“怎么了？”張洋剛婉拒了一個妹子，側頭就看到李凱光恍恍惚惚的樣子。
“沒什么沒什么，對了，前面好像到了吧？”李凱光結巴了一句問道。
“嗯，好像是到你家了，我前面把你放下？”張洋點點頭問。
“要不就在這兒吧。”李凱光忽然說。
張洋不明所以，不過也沒有堅持，就在前面的路邊把李凱光放下了。
返程回去的時候，他偶然看看后視鏡。
李凱光正一個人站在原地，還在往自己這個方向看著，久久不動。
··
今晚這事，其實對張洋來說，真就是毫無波瀾。
面對不重要的人和事，當然是沒必要浪費一絲一毫的多余情緒的。
至于在親戚們面前無限風光這種事，他其實是沒什么特別的興趣的，但是架不住老爸老媽太想高調一回了，那就配合唄。
所以，當晚上他回去，洗洗澡，轉頭就把今晚的事拋到腦后，倒頭就睡。
而另一邊，張兆海兩口子，卻興奮的有點睡不著覺。
“到今天，我才算是明白，什么叫無限風光，也理解了那種衣錦還鄉的感覺。”張兆海翻來覆去。
以往，被同學，被鄰居，被朋友們奉承恭維的感覺當然很好。
但是，面對昔日朝夕相處的親戚們的恭維簇擁，看著他們滿臉的熱切，他還是深刻的感覺到了一種沖擊感。
難以形容的沖擊感。
他這才意識到，他們家，真的是實現遷躍了。
真的是不一樣了。
“千萬別膨脹。”宋文琴笑著說了一句，“接下來集中心思把酒樓搞好。”
“那是當然的，我老張怎么會是那種得意忘形的人。”張兆海相當果斷的說道，“嗯，接下來一段時間，戒驕戒躁，好好沉下心來搞事業。”
臥室里安靜了好一會兒，張兆海又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
“老婆。”
“嗯？”
“我還是有點睡不著，要不然···”
“去你的··老夫老妻的···哎，老張，說了你還不聽是吧，你這胡子拉碴··要死了你·”
··
第二天一大早，張兆海紅光滿面。宋文琴也是面色紅潤，皮膚狀態都好了很多。
兩口子如膠似漆，看起來好像更加恩愛了。
門口早餐店。
兩人難得悠閑的坐下來，一人一碗面，一籠蒸餃，有說有笑的吃完早飯，然后開上車，直奔酒樓。
酒樓的一天，自然也是忙碌一天的開始。
一上午，酒樓內就開始忙的熱火朝天，準備著中午的飯點。
兩口子今天一上午，接到的訂桌電話就沒停。
中午一到，開門迎客。
海琴大酒樓外，各種車來車往，一時之間水泄不通。
“就這家。”
“對，這家味道絕對好，老王老劉，我推薦的還能有錯，保準讓你么吃著吃著，吃哭出來。”
酒樓外，各種呼朋引伴。
不消一時三刻，店里面就已經高朋滿座，人滿為患。
更關鍵的是，就算店里沒座了，不少人還巴巴的等著，或是打包，或是干脆就自行找角落吃。
“老板，沒座不要緊張啊，我就想吃一道上回吃的小炒，我就站在門外吃也行。”
“我打包帶走，三份。”
“老板，考慮考慮門口多弄點小桌吧？或者你們家干脆開分店好了。”
一個兩個說也就罷了，說的人多了，張兆海兩口子都有點怦然心動。
要不，真就把開門的計劃提上日程？
不說現在這個店里的現金流，就是手上，他們還有當初張洋開原石放在他們這兒的一大筆現金。
開分店，真就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可是，可是我還是有個問題。”張兆海終究還是發出了靈魂拷問。
“什么問題？”宋文琴眨眨眼問。
“雖然咱們家現在生意好，但是，我們家畢竟不是多少年的口碑老店，現在這些客人們，肯定都是沖的我們家的口味來的，我想說的是···我們家有那么好吃嗎？”張兆海不解道。
廚師吧，有之前招的，有新招的。
但是甭管是誰做出來的菜，只要端出廚房，就會被各種好評。
怎么這樣？
“你管他呢，想不通就不要想，用心做好每一道菜，用心對待每個食客就行。”宋文琴好笑道，“就不許咱們家時來運轉？”
“也是啊。”張兆海點點頭。“也罷，那就籌備新店，反正··咱們家也開的起。”
而此刻，文波大酒樓。
周曉娜好好準備了兩瓶茅臺，兩條煙，一遍遍叮囑宋文波。
“你過去，別的也別說，就說點客氣話就行。”
她是怕太早暴露目的，多少有點刻意。
“你不一起去？”宋文波想了想問道。
“我去不去，其實沒區別，只要你和你姐的關系能打好，咱們酒樓好，別的都不重要。”周曉娜笑著說。
“我現在去，搞不好只起反作用。”
“那好吧。”宋文波點點頭，也只好拎上東西，拿上車鑰匙，準備直奔海琴酒樓那邊。
說也慚愧。
親姐姐的酒樓家開業，自己上回都沒去捧個場。
如今帶著這樣那樣的好禮，在這個時間點過去，這什么意思？就說自己不說，別人看不出來嗎？
“算了，我這張臉，就是用來丟的。”
他自言自語一句，開車了。
他時間點算的挺好，估摸著飯點過了，酒樓那邊也不算太忙了，剛好他過去也不算打擾。
但是，當他一點多到酒樓外的時候。
還是傻眼了。
“這是我姐家的酒樓，沒錯吧？”他好不容易在一個角落找到一個車位，喃喃自語道。
眼前的停車場上，滿滿當當的車。
這倒也罷了，畢竟誰知道是不是去吃飯的
但是，看看海琴大酒樓這進進出出的人群，這站在門外等著的，手里捧著飯盒的，甚至有三五個人圍在小馬扎小桌上吃的起勁的樣子。
“這是什么情況？”
他懵了。
這樣的盛況，他們家酒樓別說平時過節了，就算春節期間，那也沒這種盛況啊。
宋文波低頭看看自己手里拎著的禮，覺得就這么過去多少有點奇怪。便干脆繼續坐在車里，繼續等下去。
這一等，急一直等到了兩點多，也就是上班的點。這時候，門前的情況才算是好了很多。
他猶豫的去拎了禮，然后小心翼翼的去了酒樓門前。
走近才發現，只是門前的狀況好了很多而已。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再工作日上班，或者這么說，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班。
眼前所見，酒樓內，照樣是人滿為患，
一眼看下去，就沒看到有空位。
他當然也一眼就看到了還站在前臺里的姐姐姐夫。
兩人忙的飛起。
但是落在宋文波眼里，這可不是忙到飛起，分明是收錢收到飛起。
羨慕啊！
“三姐，三姐夫。”他走上前去，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句。
宋文琴一抬眼，頓時眉頭就皺起來了。
“你怎么來了？”
張兆海站在一旁，看看宋文波陪著笑，還有手上拎著禮的樣子，眨眨眼。
“小舅，來根煙。”
他順手遞了根煙上去。
老婆親弟弟當面，宋文琴再怎么表現出惡感是她的事，但是他，作為一個明智的男人，可不能真的信以為真，跟著一起擺冷臉。
“謝謝，謝謝姐夫。”宋文波受寵若驚。
“店里忙，沒空招待你，要不你隨便坐坐，給你倒杯水？”張兆海客套道。
“不用不用姐夫，你們忙你們的，我其實早就想過來了，但是一直沒機會。”宋文波輕輕將手里的東西放下，“那個，姐夫在我那邊干的那幾年，我回過頭來想想，一直心里有愧，實在是虧待姐夫了。”
“沒什么。”張兆海故作大度。
“東西拿走，沒空和你在這兒浪費時間。”宋文琴聲音冷冷的，“什么意思？你當我傻？”
“姐，真沒其他意思，就是··就是想著表示一下歉意。”宋文波放下東西，拔腿就想走。
剛走沒兩步。
腳下哐里哐當的一陣響動。
他停下腳步一看，眼睛差點瞪出來。
煙、酒··
就這么被直接扔了門外！
瞬間，宋文波心里涌起一股子屈辱。
特么··你可是我親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