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jì)源縣城東南之地，西山村漸有雛形，縣城外流民數(shù)千，婦孺老幼居于城外，濟(jì)源縣令王仁本來就愁的一個頭兩個大，聞訊西山作坊署正孫沐之愿意分擔(dān)一二，自然喜出望外，哪怕分擔(dān)出三五十人也是好事。
孫沐之在流民中精挑細(xì)選了一些質(zhì)樸良民，大多是些最為貧困潦倒之人，心中感嘆自家少爺悲天憫人菩薩心腸之余，也不免被眼前這些瀕臨餓死的父老鄉(xiāng)親感動的眼眶濕潤。
帶人入縣衙門房處辦理入籍官憑文書，縣丞又分派賬房衙役跟隨眾人前往西山，分派土地村界，就此安家落戶。
時令已近季夏，抵近初秋，劃分給西山村的千畝薄田本來就荒廢已久，以張老三為首的這一百多號莊稼人難得有此安身立命之所，看著這些農(nóng)田荒廢若斯甚是心痛。
張老漢便自告奮勇央求孫署令，愿意帶領(lǐng)能夠勞作之人，平整土地，挖溝通渠，求賒欠粟麥種子，來年本利一起償還。
孫沐之自然笑而應(yīng)允，看著這些河?xùn)|，河北，河南之地的無家可歸之人，大開方便之門，將作坊內(nèi)的存糧按人頭數(shù)分發(fā)下去，足夠這些可憐之人幾月有米粥可食。眾位流民老少黑壓壓跪倒一片，感激涕零，老淚縱橫。
于是在作坊西鄰，流民自己動手搓制土坯，搭蓋房屋，二三十個院落西山村便就此落成。
而以此地北去十幾里山路的梨花坳中，云舒帶領(lǐng)陌刀隊(duì)的十七八個兄弟在此隱居，開挖窯洞，儲存柴米油鹽，馬匹，羊群，精鐵刀具等等有些不能見光之物。二十個兄弟輪流把守。
陌刀隊(duì)員如今在西山有二十五人，孫沐之帶領(lǐng)原本在軍中就有傷疾的王大有，木匠，朱大憨，鐵锨四人經(jīng)營作坊，用于給朝廷錘煉精鐵。
徐老蔫帶領(lǐng)手下十九人也是各行其事，來往濟(jì)源縣城，南去洛陽等地采買各種所需。比如石炭，鱗炭，這鱗炭就是后世的石墨，只是這個年代很少有人知道其用途。還有少爺讓人暗中采買的磺粉，硝石，木炭，朱砂，以及各種各樣的瓷器。還有糧食，羊肉，豆油，草料等等不勝枚舉。反正自家這個少爺腦中千奇百怪，就是不知有何用途。這些隨從之人自然是聽之任之，毫無怨言。
梨花坳南北走向，坳底處有一股清流潺潺流淌，聽外面的本地人講此地原來有幾課梨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兩側(cè)山上林木茂密，可是大都是土山，偶爾幾塊突兀怪石裸露于土山之上，也是幾點(diǎn)裝飾。
云舒今日無事，五更起身鍛煉完身體后，吃罷早飯，逗弄了一會兒小如玉，這小女孩洗去污垢之后，云舒甚是喜愛，生的圓嘟嘟一張小臉，嚶嚶小嘴不時的吸來吐去，煞是可愛，高興時蜷蹬小腿，兩只粉白小手送至小嘴中吸來吸去，好似有蜜水一般好吃。
嚴(yán)山平日里跟隨徐老蔫也是忙前跑后，做飯砍柴，很是勤快，如今已是恢復(fù)體力，臉上漸漸有肉的樣子，更多的是喜悅之色。
云舒懷抱如玉出的窯洞，見遠(yuǎn)處嚴(yán)山與十幾人在林中平地處比比劃劃，好似在練習(xí)什么拳腳功夫。
云舒涉獵心起，便款步而去，來至林間，眾人紛紛起身見禮，云舒擺手示意他們隨意，便抱著如玉坐在一塊突出的石塊之上斜著眼看著眾人對練拳腳。
一番觀察，云舒不覺心中暗笑，眼前這些昔日將士，雖然孔武有力，體碩腰圓，卻只是些村野莽夫，只知用命殺敵，不懂技巧。更不用談什么經(jīng)脈關(guān)節(jié)，只是懂得簡單的大力擊殺之法讓人喪失行動能力而已。
再看旁邊練習(xí)軍刀之人，看起來虎虎生風(fēng)，身行滴溜亂轉(zhuǎn)，讓人眼花繚亂，煞是威風(fēng)凜凜，可是全是些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唯獨(dú)一點(diǎn)可取之處便是身體強(qiáng)健，動作還算是比較靈活而已。……
再看旁邊練習(xí)軍刀之人，看起來虎虎生風(fēng)，身行滴溜亂轉(zhuǎn)，讓人眼花繚亂，煞是威風(fēng)凜凜，可是全是些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唯獨(dú)一點(diǎn)可取之處便是身體強(qiáng)健，動作還算是比較靈活而已。
就是如此一番操練也把在一旁觀看的嚴(yán)山看的目瞪口呆，驚詫連連，目露羨慕。
云舒一陣輕笑，慢慢來至嚴(yán)山身側(cè)，將懷中如玉交于嚴(yán)山懷中，順手撿起地上的一截木棒，沖哪幾個練習(xí)大馬士革軍刀的漢子喊道：“姚氏二位大哥，我們對練一番可好？”
姚鼎，姚立，任文，任武四人齊齊看向云舒，眼神一陣驚喜，知道自家少爺深不可測，姚氏兄弟曾經(jīng)吃過苦頭，假如少爺指點(diǎn)一二，定然受益匪淺。
幾人找來幾塊木棒代做長刀，便與云舒笑道：“少爺，我等就用木棒與少爺對打，你可要手下留情，小的見過少爺身手，非同凡響！”
云舒笑道：“幾位大哥勿謙，全力攻來即可！”
“少爺，我們這些莽漢，單憑一人之力恐怕都不是少爺對手，可否容我們二對一？”
云舒一揮木棒道：“你們四人一起來攻！”
四人相互對望，一陣竊喜，手中木棒挽了幾個花，便將云舒圍在中央。
隨著一聲：“少爺?shù)米铮 币繇懀κ闲值軗]動木棒便向云舒攻來，一左一右，木棒也是一上一下。
云舒冷笑斜眼，腳下步伐斜移輕巧避開姚立的下盤斜砍，手中木棒順勢揮出，直擊姚鼎手中木棒，“蓬”的一聲木棒相交，迅速分開，突然間見云舒手中木棒甚是怪異，借木棒反彈之力，快速向姚鼎脖頸處便打了開去。
“啪”的一聲，姚鼎躲避不及，被其擊中，踉蹌著栽倒在地，姚立頓時心急，再次海底撈月式自下而上直擊云舒腋下。
云舒再次借力，兩棒相交，挪步躋身，木棒“蓬”的聲響便技打在姚立腰處，痛的姚立一時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地，一個勁直咧嘴呼疼。任氏兄弟直接傻眼，手中木棒掉落地上，雙手握嘴，大聲驚呼，心中一陣膽寒，如若少爺手中用的是鋼刀，那么就在這一瞬間姚氏兄弟便會一個頭顱飛天，一個被開膛破肚。
此刻周圍的哪些習(xí)練之人皆都圍攏過來，驚的下巴差點(diǎn)著地，大氣不敢喘息。
云舒笑道：“各位大哥，久經(jīng)沙場，臨敵經(jīng)驗(yàn)豐富，膽量自是不必多言，但這殺人技巧卻是匱乏的緊哪！”
徐老蔫分開眾人，面色一緊道：“少爺，你用的這是什么刀法，如此怪異凌厲，可否教與我們眾人？”
云舒訕訕一笑道：“這不是什么絕世刀法，就是再尋常不過的殺人技巧而已，諸位不必驚恐，我來演練教與你們。”眾人頓時歡呼雀躍，高興不已。
云舒腦中旋轉(zhuǎn)，便將后世的二十九路軍破鋒刀法施展出來，刀勢沉穩(wěn)迅猛，看似平淡無奇，卻是刀刀皆是斃命之式。這些壯漢哪里可曾見過這種集各種刀法于一身的系統(tǒng)刀法，只是憑借有力臂膀揮砍直刺，就算懂的幾個簡單的陌刀姿勢，如若對上這破鋒刀一個照面便被劈砍身死。
破鋒八刀，是后世幾位武林前輩，結(jié)合**刀，明代戚家軍的紀(jì)校新書中的單刀刀法等臨敵刀式，經(jīng)過了一場場血腥戰(zhàn)役，臨敵經(jīng)驗(yàn)而演變來的殺人絕技。
于是云舒將這破鋒十二式，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悉數(shù)演練出來，一邊跟大家一一分解開來，眾人看的興起，便一致央求云舒擔(dān)任教官，排隊(duì)而練。
云舒便讓眾人分頭砍來木棒，用大馬士革軍刀削砍成大刀的模樣，一尺長柄，二尺刀身。
云舒持木刀而立，雙手握刀道：“破鋒八刀口訣，諸位聽好牢記于心。……
云舒持木刀而立，雙手握刀道：“破鋒八刀口訣，諸位聽好牢記于心。
迎面大劈破鋒刀，掉手橫揮使攔腰。順風(fēng)勢成掃秋葉，橫掃千鈞敵難逃。跨步挑撩似雷奔，連環(huán)提柳下斜削。左右防護(hù)憑快取，移步換型突刺刀。”
破鋒刀法雖然分十二式，可是用于臨陣對敵的殺招只有八刀，其余的四式為起手式，拔刀式，以及收刀入鞘的兩個動作。
雖然只有八個揮劈動作，里面卻是包羅萬象，敵人的進(jìn)攻動作，進(jìn)攻方位皆有不同，所以每個動作的隨之變化也是大相徑庭，需要的是各位刀客的悟性和持之以恒的努力，再加上雄厚的臨敵經(jīng)驗(yàn)，云舒自信這些人中，能夠成就出來十幾個令人望而生畏戰(zhàn)神也說不定。
幾天之后，這八個揮刀動作隊(duì)員們個個都爛熟于心，口訣更是背誦的滾瓜爛熟，每出一刀心中默念一句。好似超度經(jīng)文，每默念一句，豪氣干云，熱血沸騰。
云舒心知，這破鋒八刀只是短兵相接時的殺人技巧，所謂短兵相接，首先要先起身近前，現(xiàn)在這些隊(duì)員雖然掌握這破鋒八刀，腳下步法乃是一大短板，反正閑來無事，從明日起便帶領(lǐng)他們學(xué)習(xí)后世的五公里負(fù)重越野。
于是命人縫制十幾個麻布包裹，里面裝滿沙石，云舒提起試了試，大概有后世的三四十斤重的樣子，眾人看見這些麻包雖然不知少爺有何用意，可是隱隱覺得脊背發(fā)涼，反正不是什么好兆頭。自從前幾日央求少爺教授這破鋒刀法開始時起，少爺便約法三章。
每日五更起床，空腹站樁，飯后便是挺舉石鎖，滾木，午后便是刀法練習(xí)，幾日下來，已經(jīng)令這些村野壯漢腰酸背痛，夜晚抽筋，好在眾人知曉這是練的保命功夫，個個你追我趕，熱情高漲，饒有興致。
次日，天色未亮，云舒便招呼眾人起身，云舒在操練場上見眾人來齊，不懷好意的笑道：“諸位，從今日起，跟隨本少爺練習(xí)負(fù)重跑步。”
說罷不再多言，便將麻包用繩索捆綁在背后，眾人見罷，也是有樣學(xué)樣，個個背負(fù)完畢。
云舒看了看，笑道：“依此地為始，跟隨我沿山路奔跑，然后折回，來回大約十里。”眾人聞聽，個個心中連連叫苦，好在只有區(qū)區(qū)十里山路，堅(jiān)持下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實(shí)在不行走也能夠走完。
誰知云舒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今日開始只是小試牛刀，暫定四柱香時間，以后逐步縮減為三柱香，一個月后由本少爺親自監(jiān)督考核，最后五名淘汰出局，歸于西山作坊孫沐之處聽用，留下來的十五人以后便由我親自操練，再進(jìn)一步練習(xí)更為凌厲的殺人絕技！”
如此一言，聽的各位血脈噴張，激動雀躍不已，個個咬牙點(diǎn)頭，信心十足。
云舒沖嚴(yán)山點(diǎn)頭示意點(diǎn)香開始，便帶領(lǐng)大家奔跑在灰暗之中。
奔跑起來，可是苦了這些隊(duì)員，平路奔跑不難，山路加負(fù)重卻是難上加難，眾人跑了一個小山包就已經(jīng)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抬頭看自家少爺依舊跑的不緊不慢，異常瀟灑，搖頭甩了甩汗珠，咬牙跟上，誰知卻是距離少爺越來越遠(yuǎn)。
云舒跑回，也是揮汗如雨，汗流浹背，見操練場上嚴(yán)山懷抱如玉，四柱香快要燃盡，稍微散步做一延緩，最后坐在石條之上默默注視著后方山路。
突然間的一劑猛藥，令眾人猝不及防，云舒心中是想先摸排一下眾人的身體素質(zhì)如何，自從這些隊(duì)員跟隨自己以來，個個一日三餐，有葷有素，看起來健碩如牛，不知其耐力如何，別小看這短短的五公里負(fù)重越野，尤其是在這山路十八彎之地，很是考驗(yàn)各人的耐力和意志，不是心志堅(jiān)定者還真是難以為繼。……
突然間的一劑猛藥，令眾人猝不及防，云舒心中是想先摸排一下眾人的身體素質(zhì)如何，自從這些隊(duì)員跟隨自己以來，個個一日三餐，有葷有素，看起來健碩如牛，不知其耐力如何，別小看這短短的五公里負(fù)重越野，尤其是在這山路十八彎之地，很是考驗(yàn)各人的耐力和意志，不是心志堅(jiān)定者還真是難以為繼。
又過了好久，才斷斷續(xù)續(xù)見有人歸來，領(lǐng)頭者令云舒大吃一驚，是平時不太起眼的趙恒，李清。
再往后看是徐老蔫，陳南，陳北，姚氏兄弟，任氏兄弟，胡大錘等人。
眾人入場，個個氣喘如牛，身上如淋雨一般，連背后麻包也絲毫沒有一點(diǎn)力氣卸下，便東倒西歪，狼狽躺地不起。云舒笑的前仰后合，忍俊不止。
再望著最后走不成道的邰術(shù)，錢億，秦三，徐雄，徐萬錦五人，云舒卻是心生敬佩，一來云舒低估了這山路負(fù)重越野的難度，二來真的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些生死兄弟毅力是如此頑強(qiáng)。最后歸來的五人雖然落于末尾，卻是相互的攙扶拉拽而回，不曾丟下最后的一人。
這是一種難得的團(tuán)隊(duì)精神，這些人真的令云舒刮目相看，如此紛紛亂世，自身都難以保全，還能不落下一人的合作，真是難得。
云舒默默來至五人近前，蹲下望著這五個最后來者，見這五人個個垂頭喪氣，汗水直流的臉面之上愧色層生，搖頭連連。
云舒一臉嚴(yán)肅輕聲道：“幾位落身最后，是誰的主意相互攙扶而回的？”
云舒發(fā)問，五個人頓時臉色驟變，面露驚恐，煞白一片，沉默片刻后只見徐萬錦一緊嘴唇道：“少爺，是我的主意，本來是我跑在最后，堅(jiān)持行走時見錢億，邰術(shù)二人暈倒路邊，便招呼雄哥，三哥一同攙扶而回！請少爺責(zé)罰小人就是，小人無話可說！”
云舒聽罷哈哈大笑，朗聲過后開口道：“你們沒錯，為何要罰。”
云舒起身，款步來至唱中朗聲道：“各位兄弟，本少爺甚感欣慰，萬錦大哥是好樣的，你們久經(jīng)沙場，殺敵無數(shù)，也同時看貫生死，本少爺在此問大家一句。
戰(zhàn)場上最難得的是什么？”
眾人紛紛坐立起身，齊刷刷望著云舒，一臉懵逼，瞪目不言。
云舒大聲喊道：“戰(zhàn)場上最難得的是不拋棄，不放棄，這才是生死兄弟！”
眾人一陣嘩然，個個在心中默念：不拋棄，不放棄。
最后卻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對，就是不拋棄不放棄！”眾人齊聲隨和，喊聲震徹山谷。
山谷外，農(nóng)人勞作，鐵匠打鐵，一切井然有序，傍晚時分，西山村也有了久違的炊煙裊裊。
這些天南地北之人偏安一隅，也是甚加祥和，哪些曾經(jīng)的鄰里口角，孩童嬉鬧也成為了記憶中的奢侈，小心翼翼的珍惜著每日里的日出日落，一日兩餐。
梨花坳中云舒帶領(lǐng)隱居之人每日堅(jiān)持不懈，負(fù)重訓(xùn)練。
這日傍晚時分，云舒抱著如玉逗惹著，如玉兩只小手揮舞不停，咯咯嬌笑，看的云舒一陣嘩然歡喜，這個孩子真是可愛，不免想起自己前世曾經(jīng)的哪個孩子，出生時如這個孩子一般，可愛至極。想著云舒眼眶一陣濕潤。
耳旁卻突然聞聽人道：“少爺，前山孫大哥派人傳話，說是有人想見見少爺！”
云舒抬頭看去，見是機(jī)靈乖巧的嚴(yán)山在自己耳側(cè)說話。眼神疑問的看向嚴(yán)山。
嚴(yán)山頓時心領(lǐng)神會，又道：“少爺，孫大哥言說少爺出外游玩，明日可能歸來，來人說是明日再次來訪！”……
嚴(yán)山頓時心領(lǐng)神會，又道：“少爺，孫大哥言說少爺出外游玩，明日可能歸來，來人說是明日再次來訪！”
云舒默然不語，心中思忖片刻，便是會心一笑。
次日，云舒與嚴(yán)山從馬廄中牽來兩匹快馬，二人翻身而上，打馬出山而去。
西山之后密林中，云舒翻身下馬，順手將水袋交給嚴(yán)山，命嚴(yán)山在此小心看守馬匹，自己孤身一人便翻山而去。
作坊旁邊一個小院，正屋內(nèi)陳設(shè)簡陋，卻是桌椅俱全，云舒坐在小凳上飲茶自娛。
日上三竿，臨近午時，突然聞聽外面馬蹄聲急，云舒輕輕一笑，知道來人已至，也不起身，低頭飲茶。
不時，孫沐之引一人入內(nèi)，云舒余光一瞥，心道果然如此。
慢慢回身望去，正是昔日在風(fēng)陵渡口曾經(jīng)一晤的房玄齡。
云舒起身作揖，沖房玄齡抱拳道：“老鄉(xiāng)果然手眼通天，小可居于如此偏僻荒涼之地都能找到，小可失敬失敬！”
房玄齡一臉風(fēng)塵，卻是滿面含笑，抱拳回禮道：“小老弟家資萬貫，卻隱居荒野，真真世外高人也！”
云舒面色不變，心中腹誹：老狐貍，老子罵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輩，不知通過什么手段打探到老子在此地安家，果然老鼠多了打洞快，這么快就查到老子家資不菲，看來下功夫不淺，也怪自己與這房老狐貍見面時，一語道破其不顧生靈涂炭，放縱河?xùn)|劉黑闥募兵作亂，本來能夠一舉將劉黑闥掐死，卻故意留其一口氣在，這養(yǎng)虎驅(qū)狼的把戲也就是糊弄哪個人老昏聵的皇帝老兒。
再聞聽房老狐貍滿口河?xùn)|方言，就是山東話，一句小老弟，意欲交好拉攏之意昭然若揭。
閃念間云舒伸手請其入內(nèi)道：“房相屈尊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房玄齡聞聽大驚失色，慌忙低語道：“小老鄉(xiāng)怎么滿口胡話，這個稱呼老朽可是萬萬不可擔(dān)當(dāng)，小心言多必失，招來殺身之禍！”
云舒深思熟慮，后世思維早就通曉歷史走向，自己身單力薄，單憑一己之力也難以改變這歷史走向，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開門見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滿口之乎者也，故弄玄虛非我云舒所為，所以才語出驚人，故意試探。
隱晦其詞間二人已經(jīng)步入草堂之內(nèi)，云舒伸手示意請房玄齡坐下敘談。
房玄齡雖然面目驚愕，陰晴不定，見四下無人，心也放寬，想來自己乃是秦王府首席幕僚，何以懼怕眼前這個乳臭未干之少年。隨之便坦然笑對著云舒給自己倒茶。
云舒一邊籠衣袖倒茶，一邊卻道：“李淵昏聵多疑，太子生性純善，非果敢無情天子人選，若非突厥興兵，恐怕朝野上下兩黨相爭早就如火如荼，刀刀見血。房相不必隱晦，房謀杜斷早就聞名于世，秦王擁兵半壁，秦，尉，候，程，三李加柴，擁天下豪杰于麾下，如若秦王控制北衙六軍，得天下不是易如反掌。至于在下稱呼房老哥這房相稱謂，不過是提前了幾日而已，你我本是同鄉(xiāng)，假若遮遮掩掩豈不是罔顧了房老哥前番提醒之美意？”
房玄齡本來就是一能言善辯之謀士，如今在這個毛頭小子面前往往是全落下風(fēng)，臉色更加陰晴不定，忽明忽暗。
暗自思量云舒所言，句句見血，字字誅心，但卻是明擺著的事實(shí)，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再者哪個大儒謀士飽讀詩書，不想封侯拜相，光耀門楣。
云舒倒是沒有理會，也不急于一時，默默喝茶含笑觀望，看這老狐貍?cè)绾螒?yīng)對。
沉默許久，尷尬的房玄齡只得飲茶掩飾，才開口長嘆一聲道：“老朽老矣！云公子小小年紀(jì)，便看這紛亂之世如此通透，看來云小哥絕非是一介商賈這般如此簡單，可否與老夫明示家承？”……
沉默許久，尷尬的房玄齡只得飲茶掩飾，才開口長嘆一聲道：“老朽老矣！云公子小小年紀(jì)，便看這紛亂之世如此通透，看來云小哥絕非是一介商賈這般如此簡單，可否與老夫明示家承？”
云舒雙眼一撩，眨眼后道：“老哥可信否？”
云舒之所以如此直言，心中早有盤算，昨日知訊，便早就料定是這個老狐貍前來拜訪。盤算時日，突厥用兵兩線，東西首尾不能相顧，朝廷擢令李靖提兵朔州，攔腰而動，已令吉利可汗冷汗直冒。只得草草收兵，距離得勝班師回朝已經(jīng)為時不多。
秦王李世民舉兵蒲州，嚴(yán)陣以待，拱衛(wèi)京師，雖人心惶惶，卻無戰(zhàn)事，軍中又有這兩個老狐貍坐鎮(zhèn)，不會不謀后繼之事，自然而然便會派眼線打探李淵與太子黨的一舉一動，自己與太子合作云釀酒局一事，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哪聽風(fēng)閣之事雖然是溫老爺子從中做保，很難令秦王不得不向太子身上考慮。
李淵不查之下焚燒聽風(fēng)閣，雖然意在驚醒秦王，然則是陰差陽錯之下，毀了太子黨一派產(chǎn)業(yè)，姑且不算損失多少，但此番舉動會令太子黨一派心生罅隙，吃不準(zhǔn)這個多疑的老皇帝意欲何為。
聽風(fēng)閣乃是云舒產(chǎn)業(yè)，如今被焚之一俱，心中怎會不憤恨異常，拉攏自然也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哪傳聞仙酒也不是什么天大秘密，依秦王朝中勢力一查便知，看來，這老狐貍是來談合作仙酒事宜，意在拉攏云舒入其門下才是根本。
云舒早就看清這老狐貍此來意圖，笑而不語的看著房玄齡，雖然腳踏兩只船，難免會落個淹死的結(jié)果，但是也分如何踏，重心在哪兒，左右逢源，攫取豪財(cái)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關(guān)鍵是如何把握這兩邊的心理而已。
“云小哥，字字珠璣，鞭辟入里，絕非平常人家之少年，肯定是大能望族之后，有如此眼光者天下無幾，小哥盡管直言，就憑這同鄉(xiāng)之宜老夫也不會斷送小哥前程，大可放心！大可放心！”
云舒聽罷，這個老狐貍雖然是一介酸儒，愛惜羽毛，自命清高，極要臉面，總覺得自己胸中詩詞文章天下第一，有通天徹地之才，恐怕埋沒于市井之中默默無聞。不過眼前這個老狐貍卻也算是一代名相，所諫之言也基本都是濟(jì)世良方。
于是云舒侃侃笑道：“老哥，實(shí)不相瞞，小子我乃是河?xùn)|濟(jì)州府人氏，家父便是冤死的越州大都督闞棱，小可闞云舒是也！”
聞聽此言，房玄齡手中茶盞吧嗒一聲驚落地上，驚恐的看著云舒，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云舒漫不經(jīng)心再次拿起另一茶盞，替其斟滿，推至房玄齡面前，房玄齡老臉變換不定，呷一口茶水，壓住心驚。岔開話題道：“好茶，此茶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茶即人生，酸甜苦辣咸，品者自知耳！”
房玄齡一臉迷茫，沉聲長嘆一口氣道：“闞大都督一把陌刀，聞名天下，孝恭郡王聽信讒言，不查之下而造成冤案，實(shí)在不該，老朽每每與秦王談及此事，也是扼腕嘆息！”
云舒暗罵：果然是個老狐貍，那秦王李世民與李孝恭乃是同族兄弟，怎會替一個冤死的人說自家兄弟過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改奴顏婢膝的奴才相，狗改不了吃屎的酸臭模樣。
云舒放下茶盞，肅然道：“你個老夫子，在下拿你比作同鄉(xiāng)老哥，俗話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況我河?xùn)|父老，個個俠肝義膽，忠義當(dāng)頭，怎么出言半真半假之言戲弄我這年幼小子？”
房玄齡見云舒惱怒，再思忖自己方才所言并無疏漏，一臉愕然道：“小哥怎么如此不信老夫？可曾失言呼？”
云舒暗笑，不震一震你這個老狐貍，怎么好提高價碼，嗔道：“老哥前半句小可倒是相信，不過你說是秦王李世民也贊許家父，卻是妄言，哪秦王殺戮心重，怎會說其兄長李孝恭的不是之處？房老哥看來不拿我這乳臭小兒當(dāng)做同鄉(xiāng)吧？”……
云舒暗笑，不震一震你這個老狐貍，怎么好提高價碼，嗔道：“老哥前半句小可倒是相信，不過你說是秦王李世民也贊許家父，卻是妄言，哪秦王殺戮心重，怎會說其兄長李孝恭的不是之處？房老哥看來不拿我這乳臭小兒當(dāng)做同鄉(xiāng)吧？”
房玄齡聞聽，老臉一紅，連連慚愧道：“哎！小哥責(zé)罵的是，老夫與小哥賠罪。”說罷起身，恭恭敬敬的沖云舒便是一揖到地，云舒也起身回禮再次歸坐。
房玄齡此刻卻也算放開，不再矜持，直接盤坐在木踏之上嘆息一聲道：“闞公子勿怪，我等讀圣賢書，曉天下事，皆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門客而已，仰人鼻息，察言觀色才能存活于世，一人興則家族興，一人亡則家族損，身系家族性命，怎可敢妄言君上。
誠言闞大都督乃是被人構(gòu)陷，可是又牽扯皇族，諱莫如深，幾人敢言，不過今日話已至此，老朽拼盡老命，也會為公子伸張正義，諫言秦王，讓其主持公道，平怨昭雪，也不妄你我老少同鄉(xiāng)相識一場如何？”
云舒看這老狐貍言辭懇切，看來是出于真心，也灑然一笑道：“房老哥言重了，老哥有此心意，小子心領(lǐng)，你我老少二人兩次相見，能夠交淺言深，也算難得，家父一事不在乎于一時，那揚(yáng)州都督孝恭老賊，近來風(fēng)傳意圖謀反，不日就會被押解進(jìn)京，雖然不致送命，如此也好，省得小子我遠(yuǎn)赴揚(yáng)州石頭城中尋其晦氣。”
此言一出，更是嚇得房玄齡冷汗直冒，心中忐忑不安，顫巍巍問道：“小哥這可萬萬使不得，萬馬軍中尋其晦氣如同送死何異？”
云舒會心一笑道：“老哥多慮了，小子我只是向其收取些利息而已，自取其禍之事，小子我可不敢，還想保住我這小命吃香的喝辣的呢？”說罷云舒一陣不懷好意的奸笑。
房玄齡更是懵懂不解的道：“云小哥，這利息是何物什？”
云舒一陣錯愕，一拍額頭道：“哎！房老哥，就是賠償，賠償！哪老賊自知做了錯事，可是又不能承認(rèn)自己誤信人言，自知理虧，拿出點(diǎn)金錢來賠做小子我今后衣食無憂總可吧？”
房玄齡一臉懵懂，不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哥，今日來訪，可是要跟小子我談合作仙酒之事呼？”
房玄齡此刻更加錯愕，一臉驚恐的看著云舒道：“小哥，果然獨(dú)具慧眼，大能之才，一眼便看透老夫來意，果然后生可畏啊！”
“老哥謬贊，秦王布局京畿，明察暗探不知凡幾，我與溫老爺子的仙酒生意雖然做的隱秘，有你房老哥這老謀深算之人，從聽風(fēng)閣處便一看便知，老哥，明人不說暗話，小子與人合作，只為謀財(cái)，與太子府的云釀也就空手占據(jù)三成分紅，假若是秦王府與在下合作仙酒生意，不知秦王府應(yīng)許在下幾許？”
房玄齡此刻直接已經(jīng)沒了脾氣，直言道：“不瞞小哥，老夫此來，確實(shí)是因?yàn)橄删埔皇拢「绮恢赝醺m然名下產(chǎn)業(yè)眾多，可是豢養(yǎng)府兵開銷乃是天文之?dāng)?shù)，難以為繼，往往會入不敷出，據(jù)秦王府龍驤……奧，門人暗中查訪，最近半年來，太子府卻是日漸闊綽，秦王心急如焚，暗訪之下才知，單單云小哥與太子府合作的云釀酒一項(xiàng)生意，就足夠太子府日常開支。”
云舒正欲搭話，那老狐貍上氣不接下氣繼續(xù)說道：“并且得知，仙酒生意更是火爆，往往是有市無價，如今溫大人被囚北地，這個仙酒生意也已中斷，成為京城傳奇，所以老夫才遠(yuǎn)赴西山，來與云小哥商討此事，可是老哥我不知這仙酒成本幾何，盈利多少，還請小哥詳解一二可否？”
云舒暗罵：老狐貍，如此話語說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就是掩飾你方才所不假思索透漏出的龍驤暗衛(wèi)嘛！怎么沒把你這個老東西憋的背過氣去。……
云舒暗罵：老狐貍，如此話語說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就是掩飾你方才所不假思索透漏出的龍驤暗衛(wèi)嘛！怎么沒把你這個老東西憋的背過氣去。
云舒又不敢大笑，最后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調(diào)侃道：“老哥無須如此這般侃侃而談，憋出個好歹來小子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放心，小子不知道什么龍驤衛(wèi)，房老哥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就是了！”
房玄齡被其做弄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冷汗直冒，直接來至云舒身旁盤膝而坐道：“小哥，念及你我同鄉(xiāng)，今日你我大逆不道之言切勿外傳，否則今日你我皆無葬身之地啊！”
云舒灑然一笑，握住房玄齡的老手道：“老哥放寬心就是，時逢亂世，怎可有害同鄉(xiāng)之舉，至于老哥所說仙酒一事，且聽我慢慢道來。
釀酒之法，收入頗豐，小子深知如此等滔天富貴絕非小子我一個毛頭小兒所能把持擁有，沒有皇族支撐定然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前者才有與太子府合作云釀一事。
如今同鄉(xiāng)老哥屈尊來尋，一場滔天富貴怎可失之交臂，老哥且靜聽小子剖析一二。
上等稻米一斗五至十文不等，出酒三至五升不等，除去頭酒，和末酒不能飲用之外，也就二三升而已。用時月余，用工三人，這些熟諳釀酒技法之人必然要多加金錢，免得心生叛逆，而泄露天機(jī)，令我等白白瞎忙一場，徒勞無功。
外加米糧運(yùn)輸，馬匹車輛，釀造工棚，占地之資，投入也是一筆不小數(shù)目。
單純用工用糧，三人最多可做十石米，出酒二三百升壇，用錢五千文，這樣每一升壇仙酒成本就價值一貫錢。
如今京城之中所售賣仙酒價值十貫左右，每壇可得利**貫，老哥可是明了？”
房玄齡聽罷，心頭巨顫，真沒想到如此一個仙酒盈利如此之巨，令人嫉妒到發(fā)指的地步，就是不知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文弱闞大少爺從何處得來的這釀酒之法，真是蒼天有眼，家門得之不幸，卻降才于幸存之丁，一飲一啄，莫非皆是天定乎？
房玄齡默默點(diǎn)頭思索，起身在茅舍內(nèi)踱來踱去，手摸頜下短須，良久后沖云舒道：“云小哥，你看這樣可好，南岸洛陽乃是秦王根基，這黃河更是黃金水道，往來客商大多云集于此歇腳撥貨。就在這北岸西山村興建酒坊，在黃河北岸再建一臨時碼頭，一來可卸糧米，二來還可裝酒運(yùn)往長安京師及各地，秦王府可動用官船起運(yùn)，免得宵小作祟。”
云舒聽罷也是埋頭思索片刻后道：“如此甚好，由秦王府出面調(diào)停，一切便得心應(yīng)手，不過小子我倒是有所顧慮的是，恐有他人覬覦這可如何應(yīng)對？”
房玄齡聽之連連點(diǎn)頭稱道：“對對對，小哥所言在理，這樣，洛陽西郊駐有一個左領(lǐng)軍衛(wèi)率，歸秦王節(jié)制，在下回去長安稟明秦王，讓其委派一個衛(wèi)營三百人馬移防北岸，就在西山酒坊周邊安營，明面上是警衛(wèi)黃河北岸，實(shí)則是擔(dān)任酒坊警衛(wèi)，小哥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那老哥咱們就談?wù)勥@合作分紅如何？”
“小哥，你待怎講，盡可言明！”
“好，老哥，小子不偏不倚，在下早就言明，只為求財(cái)，由秦王府出面辦理官憑文告，興建碼頭，庫房，作坊所用之資全部由秦王府承擔(dān)，在下只出地，出人，出釀酒之方，所得盈利在下要分得三成，不知房老哥能做主否？”
房玄齡心中一緊，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好在這釀酒之法盈利豐厚，日進(jìn)萬金，以后偷得這釀酒之法，去往各地再行釀造，就由不得這個小子說了算了。
老狐貍眼神迷離，云舒早就猜透其意，笑瞇瞇道：“老哥心中小九九，小子心知肚明，在下就算是教會了你們這釀酒之法，不點(diǎn)明其中門道，你們也難以釀制出來這仙酒！”……
老狐貍眼神迷離，云舒早就猜透其意，笑瞇瞇道：“老哥心中小九九，小子心知肚明，在下就算是教會了你們這釀酒之法，不點(diǎn)明其中門道，你們也難以釀制出來這仙酒！”
如此一番話語聽的房玄齡額頭冒汗，這個小子真是妖孽，且事事算無遺策，比之老夫有過之而無不及，如若不是碰到老夫，早晚會招來殺身之禍。
無奈房玄齡只得點(diǎn)頭應(yīng)允，云舒隨即命人取來文房四寶，老少二人簽訂契約，簽字畫押，一式兩份，各人一張。
待墨跡干透，房玄齡放入袖中，一擦額頭冷汗，長長一聲嘆息，如此一番應(yīng)對，感覺不亞于一場大戰(zhàn)所費(fèi)腦力。好在云舒這個小子只為求財(cái)，一切順利，道別后便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