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酷熱難耐,天空中烏云漫卷,電閃雷鳴一陣緊過一陣,不一會兒大雨籠罩整個長安大地。
柿山云宅內,云舒穿短衫盤膝坐在木踏之上,手中蒲扇搖晃不斷,而旁邊的云清卻只是額頭微微有些細汗,有些焦急的樣子一個勁盯著云舒急切的問:“少爺,你說這樣如何是好?”
原來,自從聽風閣歌舞仙酒名動京城以來,每日日進斗金,門庭若市,可是近來幾日客源卻是明顯減少。
派人查明原因,原來是與聽風閣齊名京城的明月樓近幾日也在演奏與聽風閣同樣的譜曲歌詞。
云舒飲過一盞茶后笑道:“清兒,熱不?”
“哎吆我的少爺,先別管我熱不熱,少爺你怎么一點兒也不著急啊,那是錢吶?”
云舒蒲扇一指云清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清兒我跟你說,從聽風閣聞名京城時起,明月樓聞聽能夠無動于衷嗎?肯定會絞盡腦汁,派精通音律之人以玩樂為名入我聽風閣,偷師學藝而已,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可是云舒話音剛落,腦海中卻突然有一個怪異的想法,難道我這聽風閣內還大有文章不成?
大雨傾盆,雨幕如簾,官道上一輛馬車卻在疾馳,趕車之人已是渾身漉漉,也不管不顧直奔灞河木橋而來,片刻后來至云宅后門處,將馬車停在東側圍墻外,急匆匆從車棚內鉆出一個靚麗身影。
“篤篤”一陣敲門聲驚醒云清,趕緊撐傘跑出去開門,隨口問道:“誰?”
“清管家是我菡兒,快開門,我有急事稟報公子!”
開門來果然是語嫣丫鬟菡兒,二人對視點頭便入內宅而來。
“菡兒,怎么啦,聽風閣發生何事,這樣的天也要趕過來,難道你就不怕林府的耳目了嗎?”
菡兒一臉雨水,絲絲秀發貼面,狼狽憔悴,焦急萬分的道:“公子恕罪,小姐讓婢子來見公子,是有急事,怕耽擱了夜長夢多。”
“奧!別急,來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說!”
菡兒一抖沾水的羅裙,便跪坐在云舒對面,抬起明亮的眸子看了看四周,小聲而又急切的道:“公子,是這樣,昨日小姐身子略有不適,我便上三樓尋閣主,誰知在樓門口處,略微聽見閣主史三娘在與人悄悄對話,奴婢好奇,便貼耳偷聽。
屋內是一個男人,說話聲音極低,奴婢隱隱約約聽到閣主提及公子你的名字,還說什么譜曲,仙酒什么,哪個男人讓閣主務必要搞到手什么的,奴婢便偷偷下樓稟告了小姐,小姐聞聽心急如焚,所以今日一早便讓我偷偷來稟告公子。”
聞聽此言,云舒心中一陣翻騰,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無非早晚而已。
云舒眉頭舒展開來,微微一笑道:“菡兒,我知道了,這樣你再辛苦一下,我讓云清陪同你一起回去,你趕回聽風閣后不要告訴任何人,讓你小姐趕緊收拾一下所需之物,由云清保護,即刻再返回這里來,記住了嗎?”
“是的公子,奴婢照辦!”說罷,便與云清一同消失在雨幕之中。
云舒起身來至前廳,田伯與耗子,地蛆三人正談的正歡,見家主來至,收起笑臉等公子問話。
云舒一臉嚴肅,眼神看向有些賊眉鼠眼的耗子,和有些猥瑣的地蛆二人,輕聲道:“二位大哥,暗中安排人手,秘密盯住史三娘,藍田雨二人,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一有消息即刻稟報!”
二人聞聽抱拳答是,也消失在大雨之中。
云舒在長廊中無心欣賞夏雨簌簌,暗忖:自從接手聽風閣,早就知道這聽風閣絕非一塊凈土,里里外外一眾歌姬舞姬,婢子仆人皆是出自于教坊司和秦王府門下。……
云舒在長廊中無心欣賞夏雨簌簌,暗忖:自從接手聽風閣,早就知道這聽風閣絕非一塊凈土,里里外外一眾歌姬舞姬,婢子仆人皆是出自于教坊司和秦王府門下。
本來心想這聽風閣內定然有太子暗中布置的眼線,怎么就大意如斯,這一大眾人等皆是秦王府的狗,又怎么會聽從我這個商人的頤指氣使。竟然還將語嫣隱藏在這些鶯鶯燕燕之中還以為是高明之舉,實則是把她置于風口浪尖之上。
自己自以為有后世近三十年的先進記憶,便可藐視天下,唯我獨尊,實則大錯特錯,愚蠢至極,在這個視生命如草芥,動輒橫尸街頭的冷兵器時代,縱有萬夫不當之勇,又能擋得了多少明槍暗箭。
大意啦,太大意啦!
怪不得這幾日兩眼眼皮直跳,這兩個月來財源廣進,單單從越州薛萬千通過沈同州處就送來云釀分紅黃金二千多兩,京城明暗也有一萬多貫的銅錢入賬,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個不見錢眼紅。
如今算來,東突厥興兵扣關兵分兩路,溫彥博老爺子隨軍出征,督辦軍械糧草調度,如意酒肆缺少管事之人而風雨飄搖,自己與老爺子暗中操作的仙酒被人覬覦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這覬覦之人會是誰呢?太子?秦王?還是朝中哪個權貴門閥?
云舒一陣冥思苦想,不得結果。直至夜幕降臨紛紛細雨中一陣骨碌碌馬車聲響,云舒心頭才一陣輕松。
渭水南岸,一座廢棄的軍營之中,二十幾人在軍營正中的操場上操練隊陣,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徐老蔫闊步出營門而望,見是云清前來,定然是少爺有信傳來,笑臉相迎。云清翻身下馬,來至徐老蔫身旁,翹起腳在徐老蔫耳邊道:“少爺令,即刻起停止操練,就地待命,派人暗中觀察周圍動向,小心探子暗中窺視。今夜入夜后,帶領兩個隊正秘密趕往柿山云宅,少爺有事交代。”
徐老蔫一臉嚴肅,連連點頭,云清已打馬而去。
東宮太子府偏殿之內,周圍五十步外戒備森嚴,殿內太子李建成,心腹幕僚魏洗馬,左右將軍薛萬徹,馮立四人圍坐飲茶。
魏洗馬頜下三捋黑須,面堂微黑,單眼皮微微上揚,凜然道:“殿下,如今秦王摔眾扼守蒲州,房謀杜斷也是隨軍拌其左右。真是天賜良機也,我東宮財帛充盈,兵肥馬壯,正是殿下招攬賢才之時,依在下之意還即刻書信財帛上下其手,派人前往揚州,幽州,涼州之地,拉攏結交堂兄依附于殿下門下,依做余后支撐。”
太子李建成微微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錯愕道:“魏先生,二弟真的會與本宮刀兵相向乎?”
魏洗馬奸賊眼一撩道:“殿下,秦王戰功赫赫,手下戰將如云,一呼百應,不用說對殿下你敢兵戈相向,依在下看來,說不定敢嘩變逼宮!”
李建成一臉否定的蔑視道:“魏洗馬言重了,二弟性情本宮熟知,絕然不會行此大逆不道之舉,二弟驍勇善戰,帶兵有方,本宮不如也!若說其不念骨肉親情而行之定然不會,不會的!”
魏洗馬見太子李建成油鹽不進,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鬼,自古帝王皆無情,也便不再多言,悶聲飲茶。
云宅書房之中,此刻已是午夜時分,書房內燈火通明,云舒,云清,徐老蔫,趙恒,孫沐之五人靜坐。
自從來到初唐,云舒本不想插手皇族奪嫡之爭,自古以來,摻合奪嫡,成則功成名就,敗則尸骨無存。云舒雖然熟知歷史走向,然這個十八歲身軀之主卻是真真實實的生活在初唐時期。
本想掙點錢,在這京郊之地,背靠柿山,前有薄田,與救命恩人田伯在這里混吃等死,逍遙快活在這初唐時期。誰會想到,便宜老子的舊部接連與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又怎會讓這些肝膽相照的生死兄弟客死他鄉,心中那份濃濃的故鄉情充斥著自己的內心。……
本想掙點錢,在這京郊之地,背靠柿山,前有薄田,與救命恩人田伯在這里混吃等死,逍遙快活在這初唐時期。誰會想到,便宜老子的舊部接連與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又怎會讓這些肝膽相照的生死兄弟客死他鄉,心中那份濃濃的故鄉情充斥著自己的內心。
難道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云舒呷一口茶水道:“沐之大哥,爾等自從逃離軍營,顛沛流離至京城,正所謂大隱隱于國,如今隱匿在這京城之郊已有兩月有余,不知近來弟兄們身體狀況如何?可都全部恢復如初?”
隊正孫沐之不到三十歲,比徐老蔫略小,也是陌刀隊副隊,為人干練老成,一抹黑短須,雙目放光道:“少爺,自我等依附以來,每日三餐,酒肉管夠,如今個個吃的滿面紅光,健壯如牛,就等少爺一聲吩咐,我等定然萬死不辭。”
云舒微微一笑道:“隊中兄弟,皆是忠肝義膽的同鄉袍澤,小子我怎可讓各位犯險殞命?近來小子我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有些大意,忘記了這是京城,天下腳下,藏龍臥虎,步步陷阱。
小子我暗中思量,與太子殿下合謀釀酒一事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中,貿然將聽風閣又收入門下,秦王怎會不暗中派人調查,說不定還以為是太子指使,如若聽風閣入不敷出,名不見經傳還則罷了,如今風生水起,日進斗金,怎會不入秦王法眼。
我總感覺近來可能又大事發生,秦王如今雄據黃河東岸,戰事平息必定回返京城,必然會向我等舉起手中鋼刀!”
幾人聞聽皆都嘩然,徐老蔫臉色微變后又恢復正常問道:“少爺,你說該如何是好,總不至于不做不為,引頸就戮吧?”
“奧!這個當然不能,秦王凱旋返京,趁兵鋒之銳,定會與太子明爭暗斗,我等必然殃及池魚,受其牽連。各位還記得中原大戰,竇公已經遣散兵馬,垂釣農桑,依然被腰斬于眾目睽睽之下。
秦王用兵,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子妻皆虜,民怨沸騰,才招至戰亂不息。太子施仁政,才平定我齊魯之亂,永無后患,奪嫡之爭太子籠民心于京城,秦王攜兵馬于周邊,手中無兵,等同自尋死路。故太子必敗!
我等不可坐以待斃,應先早做防范,以求自保而已。”
徐老蔫聽罷,沉默思忖,眾人皆都不語,良久,徐老蔫才悠悠道:“少爺說的極是,自古帝王皆無情,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少爺有事但請吩咐就是,我等皆是遵從!”
云舒微微一笑道:“這樣,徐大哥,眼下我有一事要你們去辦,太子在東都洛陽人脈極廣,我明日即刻秘約太子,討辦一洛陽少府監掌冶署之冶煉作坊,地址定在洛陽黃河北岸,王屋山東麓,有一荒蕪之地名曰西山。
徐大哥手下兩隊明衛人馬,分批秘密前往西山集結,帶黃金一千兩,在西山采買土地,修建房舍,筑建煉鐵作坊,待我從太子處討來官憑文書后,再交給你一副建筑草圖,一看便知。
到達洛陽后,與少府監衙門要極力交好,不必吝嗇金錢,大膽施為就是。徐大哥切記切記!”
孫沐之一旁突然間眼光一亮驚呼道:“少爺,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借助掌冶署這個不被人上眼的作坊,暗中冶煉鐵器,打造陌刀?”
云舒看向孫沐之,笑道:“孫大哥果然睿智,小子倒是有這個想法,但不一定是陌刀,你們可想,陌刀適合于大型戰陣,而我等只求自保,如何用得了這么笨重的兵器?”
孫沐之,徐老蔫聽后,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云舒看向云清道:“清兒,讓丁老三暗衛人員隱居長安城中,銷聲匿跡,暗中查訪與我等不利的各路消息,對了,你曾跟我說,疤臉大哥精通馬術,對于馬匹的飼養,習性知之甚詳,好似還懂的馬語是嗎?”……
云舒看向云清道:“清兒,讓丁老三暗衛人員隱居長安城中,銷聲匿跡,暗中查訪與我等不利的各路消息,對了,你曾跟我說,疤臉大哥精通馬術,對于馬匹的飼養,習性知之甚詳,好似還懂的馬語是嗎?”
云清一臉傻笑,道:“少爺,別聽疤臉胡吹,不過哪個煞才馭馬之術甚是了的。”
“這樣,疤臉大哥原本就混跡在西市馬場哪邊,讓他密切關注西域馬販,如若發現有西域大宛的良種馬匹,不管價錢幾何,一律買下,缺錢你隨時提供給他,知道嗎?”
“好的少爺,不過西域馬販可是心黑的緊,聽疤臉大哥說,曾經有良駒最高賣到五百貫錢!”
云舒哈哈一笑道:“這有什么,能得千里馬出萬金也在所不惜!”
眾人聞聽皆都茫然。
次日一早,渭水南岸荒棄軍營中人,三三兩兩收拾一下,陸續出營房而去,各奔東西,不知所蹤。
掌冶署,乃是官府下設專門用于冶煉金銀銅鐵的下屬部門,只是能夠粗煉而已,每日煙熏火燎,鼓風搖扇,甚是辛苦,更是少有人愿意從事此種苦累行當,所以很少有人會關注這個職業。
太子李建成聞聽云舒公子新得一冶煉之法,想開辦一冶鐵作坊,再者洛陽地處中原腹地,交通便利,水路陸路四通八達,黃河北岸西山之地,本來就是一片荒蕪,更無人煙。煉制粗鐵,出入便利,想來也是一個利國利民之舉,便欣然應允,擢工部即刻詔準,發放官憑文書,加蓋工部,少府監衙門官印,設立洛陽西山冶鐵作坊,授九品下署丞職務于孫沐之,劃王屋山東四十里地為西山作坊。
次日,太子府薛萬徹將文書印信圖章交于云舒,二人談笑一番后便起身離去。
長安城中聽風閣依舊如初,雖然客源減少,可是收入也算頗豐,仙酒云舒怕有權貴從中作梗,不得不減少供應,送酒時機更加詭秘,小心防范。
疤臉尋馬,暫無進展,況且這種事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暗衛人員各司其職,小心應對。云舒心中明了,大唐與東突厥之戰,很快就在九月便塵埃落定,停戰休兵。給自己所留的時間并不很多,只有一月有余。
便趁此空閑,坐船東渡直奔洛陽,留云清與田伯在柿山,一來串通消息,二來照顧語嫣主仆。
聽風閣三樓包房內,一桌豐盛酒席,一壇價值二十多貫的仙酒,一個黑面中年人,頜下三捋胡須,輕輕拉開帷幕一條縫隙,不時向下面舞臺上的歌姬瞄兩眼,端著酒杯輕輕呷一口純正仙酒。
這時一個略微有點肥碩的女人進入包房內,中年人瞄了一眼沒有做聲,哪個肥碩女人也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卷紙張輕輕放在酒桌之上,便快速離去。
中年黑面男人來至酒桌旁,快速將紙卷放入袖筒中,飲酒一杯,便起身匯賬后離去。
此二人的前后一番舉動,皆被一雙眸子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