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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個雙日子,橘子皮和李山東每人推著一板車貨物向廣安門走去,快到城門口了,王仁山坐在一輛洋車上迎面過來。

李山東停下板車:“王經理,您這是……”

橘子皮也點頭哈腰地:“王經理好!”

王仁山下了車:“我剛才去會一個客戶,怎么,你們是去送貨嗎?”

李山東點頭:“是啊,在城外交貨。”

王仁山對橘子皮說道:“我和山東說幾句話,你先去吧,一會兒你們到城外會合。”

橘子皮端起車把:“好嘞,你們聊著,我先走一步,山東,我在城外那家小飯鋪的門口等你。”

橘子皮走遠了,李山東輕聲問道:“經理,您什么事兒?”

王仁山微微一笑:“沒事兒,你坐這兒歇會兒,抽支煙,待個二十分鐘再走。”

“可是……橘子皮還在城外等我呢。”

“那就讓他等著。”王仁山說罷上車走了。

李山東一屁股坐在路邊人家的臺階上,掏出了煙點燃,自言自語:“聽經理的,歇二十分鐘再走。”

城門口,日軍正在嚴格地盤查過往行人,橘子皮推著板車一直走過來,主動揭開板車上的苫布,等著日軍檢查。日軍查完了前面一個背著背簍的老鄉的東西,橘子皮把板車向前推了幾步,獻媚地說道:“太君,您瞧瞧。”

西村小隊長從后面走過來,他拿出一塊墨仔細地看了看,顯得很疑惑:“什么的東西?”

橘子皮點頭哈腰地:“墨,太君,寫字兒用的墨。”

西村小隊長仔細地打量著橘子皮,說了一串日本話,橘子皮不知道西村說的是什么,抓耳撓腮地正著急,翻譯張光燦臉上冒著汗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先對西村點了個頭兒,又沖橘子皮皺皺眉頭:“怎么又是你啊?”

橘子皮熱情地拉住張光燦:“先生,您告訴太君,這就是上回,我帶你們去的那作坊做出來的東西。”

張光燦拿起一塊墨,撇了撇嘴:“做得不怎么樣。”張光燦跟西村小隊長嘰里咕嚕地講了一通日本話,西村點點頭,一揮手,讓橘子皮過去了。

李山東扔掉煙頭,抬頭看了看太陽,估計差不多了,推起板車向城門走去。要出城的人多了起來,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李山東推著板車站到了隊尾。

城門外,橘子皮推著板車向前趕路,趙三龍站在一棵大樹底下向城門的方向張望,見橘子皮過來了,快步迎上去:“山東呢?”

“在城門那兒遇見王經理了,王經理和他說點兒事,過一會兒就追上來。”

“把車給我,你回去瞧瞧。”

“就交給你啦?”

“我把買主兒帶來了,就在前邊兒的飯鋪里吃飯呢,交給他們就算齊活了。”

橘子皮把板車交給趙三龍:“嘿,這趟活兒,真他媽的利索啊。”

李山東遇上了麻煩,日軍對板車上的毛筆如臨大敵,西村小隊長手里拿著支中鋒狼毫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他指著毛筆上的一行小字問張光燦:“這上面寫著什么?”

張光燦回答:“這上面寫的是‘榮寶齋監制’。”

西村思索了片刻,從軍裝的口袋里拿出張紙迅速掃了一眼,手指著一處:“榮寶齋?”

張光燦點點頭:“正是。”

西村隨即做了個手勢,說了一串兒日本話,張光燦聽完,對李山東厲聲喝道:“把車推邊上去。”

李山東愣住了:“這是干嗎呀?”

“榮寶齋的吧?太君說了,得仔細檢查檢查。”

李山東只好把板車推到邊上,將一包一包捆好的紙、毛筆都打開,攤了一地。

城外鄢家小飯鋪的門口,張小璐的同學吳雪謙和幾個青年正在焦急地等候,趙三龍推著板車過來,吳雪謙迎上去:“三龍,辛苦了!”

趙三龍放下板車,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是我們東家給你的。”

吳雪謙迅速把信看完:“太謝謝你們了!”

趙三龍指著車上的墨悄聲說道:“用溫水化開就能用。”他回頭看了看,“按說,那輛也該過來了。”

吳雪謙吩咐一個青年:“換到咱們的車上,馬上回去。”

“是。”青年把板車往飯鋪的院子里推去。

吳雪謙看看懷表:“進去吃口東西吧。”

趙三龍搖搖頭:“不了,我去迎迎那輛車。”

李山東那輛車自然是被日本人扣下,沒放出城去。回到榮寶齋,李山東沮喪地坐在后院北屋的臺階上,看著板車上被捅得亂七八糟的文房用品唉聲嘆氣。宋懷仁背著手站著,百思不得其解:“不應該呀,那天我跟井上先生打招呼的時候,他答應得好好兒的,榮寶齋的東西一律放行,怎么到了還是沒出去呢?”

張幼林端著茶碗從北屋出來:“懷仁哪,日本人的話能實指著嗎?他們嘴里說得好聽,什么中日親善,親善來,親善去,暗地里對你防著一手兒,井上村光太不夠朋友了。”

“也許是誤會?”

宋懷仁還在苦思冥想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橘子皮興沖沖地從側門進來了,他先對張幼林哈哈腰:“東家,您在這兒。”接著,徑直走到宋懷仁的面前:“宋會長……”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勁兒,趕緊改口:“噢,宋副經理,這趟活兒我可是干完了。”橘子皮得意地瞥了一眼李山東:“我還等著錢買混合面兒呢。”

宋懷仁皺著眉頭:“你是怎么出去的?”

“我大搖大擺走出去的,日本人連個屁也沒放。”橘子皮揚揚自得。

李山東站起身:“橘子皮,我就納悶了,怎么日本人看你就這么順眼?你小子是怎么給日本人侍候舒坦了?也給咱介紹介紹。”

橘子皮的臉一沉:“李山東,你這是話里帶刺兒,別以為我聽不出來,日本人看我順眼怎么了?你小子有氣找日本人撒去……”

李山東上前一把揪住橘子皮的衣領:“你再說一句?我不把你揍出屎來……”

橘子皮不甘示弱:“怎么著?想打架是不是?你動我一下試試?你橘爺又不是被嚇大的。”

宋懷仁厲聲喝道:“都干什么?都干什么?當著東家的面兒就打架,還想干不想干了?”

張幼林對橘子皮揮揮手:“到前頭找王經理開錢去吧。”

“是,東家。”橘子皮又對張幼林哈哈腰,他從宋懷仁身后繞過去,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山東,拉開門進了前廳。

張幼林回到北屋,不一會兒,王仁山也進來了,他隨手關上了門,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愁云密布。

這車藥墨運到城外的抗日根據地總算是解了那里軍民的燃眉之急,出于對榮寶齋安全的考慮,吳雪謙設法開辟了另外的運送渠道。張幼林個人出資開辦的這個制墨作坊一直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堅持到抗戰勝利,這是張幼林及岳明春、王仁山和榮寶齋的伙計們這些普通的北平市民,在民族危亡的重要時刻冒著生命危險為國家所做出的貢獻,理應載入史冊。

榮寶齋剛開門,街上還沒什么人,一輛人力車在門口停下,一個老鄉下了車,他抬頭看了看門楣上高懸著的匾,站在門口喊起來:“三娃子,趙三娃……”

李山東迎出來:“大清早兒的,你喊什么,找誰呀?”

老鄉賠著笑臉:“兄弟,我找三娃子。”

李山東上下打量著他:“三娃子?沒有。”

“怎么沒有呢?四叔說就是在榮寶齋啊。”老鄉犯起了嘀咕。

“叫什么?”

“噢,姓趙,大號兒叫趙三龍。”

“嗨,你早說呀,他出去了,沒在鋪子。”

“那您給三娃子帶個話兒行不?他媳婦病了,又拉又吐,想叫他回去一趟。”

李山東點頭:“行啊,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話兒帶到。”

趙三龍回到鋪子,他一聽說媳婦病了,立刻憂心忡忡,站在柜臺后面一陣陣地發呆。王仁山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三龍,我都聽說了,現在西邊兒不大干凈,鬧‘虎列拉’的人不少,我勸你……還是別回去了。”

趙三龍猶豫著:“經理,四叔讓人帶話兒來,準是繡花兒病得不輕,她哥那年打鬼子落下殘疾,腿瘸了才退伍回家,是他在照顧繡花兒,我不放心啊,還是想回去一趟。”

“西邊的病不好說,我是怕你也……唉!”王仁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賬柜前拿出些錢塞給趙三龍,“那就快去快回吧。”

趙三龍還沒來得及跟經理說聲謝謝,宋懷仁就在鋪子外面大聲吆喝上了:“都誰在呢?趕緊出來卸車!”

一輛拉著面粉的大車在榮寶齋的門口停下,宋懷仁神氣活現地從車上跳下來。

王仁山詫異地來到門口:“懷仁,這是……”

宋懷仁拍拍面口袋:“一個日本朋友幫著弄的,經理,我宋某人混好了,大伙兒也跟著沾光。”他伸著脖子向鋪子里張望了一下:“三龍,一會兒給東家送兩袋去。”

趙三龍、李山東出來扛面粉,錢席才站在慧遠閣的門口艷羨不已:“瞧人家宋懷仁,可著北平城的人都在吃混合面兒,他愣能搞到一車白面。”

旁邊古淵閣的魏掌柜湊過來:“哼,還不定怎么來的呢,吃黑心食?讓他們得噎嗝!”停頓了片刻,魏掌柜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說錢大伙計,你們陳掌柜的到底怎么著了?”

提到陳福慶,錢席才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唉!在日本憲兵隊灌了辣椒水兒,陳掌柜的也奔六十的人了,身子骨哪兒經得住這個呀?他兒子把家里的金條全拿出來了,可日本人不買賬,人家要的是《四明山居圖》,嗨,我就納了悶了,日本人怎么就知道陳掌柜的手里有《四明山居圖》呢?”錢席才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還不明擺著嗎?”魏掌柜朝宋懷仁努努嘴,錢席才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在宋懷仁看來,他對陳福慶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黃公望的這幅《四明山居圖》是陳福慶在崇外岳王廟的曉市上花二十個銅子“撿漏兒”撿來的,這個底兒他可沒跟日本人透,還在井上村光那兒說了不少好話,爭取到了好價錢,可陳福慶就是不買賬,死說活說都不拿出來,那就沒轍了,只好以“通共”的罪名拿進憲兵隊,這是和日本人較勁的必然結果。

陳福慶的兒子比他爹明白,一看勢頭不對,趕緊就把畫交出來了,還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給宋會長磕頭,看在宋會長當年在慧遠閣待過的分兒上,無論如何把他爹救出來,下輩子就是給宋會長當牛做馬也在所不辭……

《四明山居圖》終于到手了,宋懷仁未敢耽擱,當天下午就送到了井上村光的辦公處。

井上村光雙手接過《四明山居圖》,他戴上雪白的手套,把《四明山居圖》緩緩展開,口中喃喃自語:“黃公望的大作,太美妙了!”他欣賞了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把畫放下:“宋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黃公望是元四家之首,此君于仕途絕望之時歸隱山林做了隱士,浪跡江湖,‘其俠似燕趙劍客,其達似晉宋酒徒’,就在這種任意率真之中成就了千古畫名……”井上村光閉上眼睛,沉醉其中,他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元代,和黃公望君一起豪飲、舞劍,攜手優游林下……這樣的生活也是井上村光夢寐以求的,他盼望將來戰爭結束了,自己也能過上這種自由安逸的隱士生活。

宋懷仁看著井上村光沉迷的樣子,怎么也猜不透這個日本人心里正在琢磨什么,只好畢恭畢敬地站著,干等著井上村光把眼睛睜開。

電話鈴聲響起,井上村光接過電話,終于回到現實,他從抽屜里拿出陳福慶的兒子交來的四根金條:“這些,全部給你,繼續為皇軍效勞,下一步的目標,是張家的《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

宋懷仁把金條揣進懷里,激動地給井上村光鞠了一躬:“謝謝井上先生,《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跑不了,張幼林早晚會交出來,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

霍亂,俗稱“虎列拉”,由于日軍1855細菌部隊在北平地區進行散布霍亂菌的實驗,導致霍亂迅速蔓延,日軍部隊長西村英二下令封鎖疫區,將染病者和疑似患者全部燒死,或扔進放有石灰的大坑里活埋,北平地區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中。

趙三龍帶了些吃食匆匆往家趕,路上不時看到掛著紅十字旗、拉著霍亂患者的大卡車從身旁呼嘯而過,他更加地心急如焚。

回到家中,只見繡花兒雙眼緊閉,蜷縮在破木板搭的床上一聲不吭,趙三龍放下肩上的包袱,坐在床邊,他撫摸著繡花兒的額頭輕聲問道:“花兒,你好點了嗎?”

繡花兒還沒答話,鐵子瘸著腿端著碗野菜湯進來了,他一見趙龍,神色大變:“三娃子,你怎么來了?繡花兒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別再染上!”

“哥,四叔托人給我帶了信兒。”趙三龍從鐵子手里接過碗,伸手去扶繡花兒,“花兒,起來,咱把湯喝了。”

“嗨,這個四叔,我怎么攔也攔不住!”鐵子很是氣惱。

繡花兒掙扎著還沒全坐起來就吐了,趙三龍趕緊閃開碗,可她吐出的臟東西還是濺到了碗里,弄了趙三龍一身。鐵子過來扶住繡花兒,用衣袖擦了擦繡花兒的嘴,嘆了口氣,慢慢地放繡花兒躺下。

趙三龍看著被繡花兒吐臟的碗,遲疑了一下,把湯潑在了地上,鐵子不由分說,拉起趙三龍就出了屋子。

兩人站在院子里,鐵子催促著:“繡花兒有我照顧就行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趙三龍滿臉憂慮:“鐵子哥,繡花兒就這么挺著可不成,我回城里弄點兒藥,馬上送過來。”

“聽我的話,快回吧,繡花兒命硬,興許能扛過去,你就別來了,這‘虎列拉’太厲害,要是傳給你可就了不得了!”

趙三龍搖搖頭:“鐵子哥,我是繡花兒的男人,她病了我理應留下照顧她,就算是染上病也是我的命,再說了,你是她哥,你都不怕染上,我干嗎要怕?”

鐵子急了:“你跟我比?我是從戰場上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現在還活著已經是白賺了,我們一個連的弟兄就活下我一個,你說,我還能怕死嗎?我他媽的巴不得……去和弟兄們做伴兒。三娃子,你聽我的,趕緊走,這兒由我頂著,我和繡花兒真要是沒扛過去,這也是命,你記著每年忌日給我們燒點兒紙就行……”

兩人還在爭辯,突然,遠處傳來陣陣嘈雜聲,鐵子側耳細聽了片刻,臉色一沉:“不好,要封村子了,趕緊從小路走!”

趙三龍站著沒動:“鐵子哥,這不行啊……”

鐵子推搡著他,大聲吼道:“給我走……”

趙三龍被鐵子強行攆走了,他抄小路迅速向后山跑去。村子里,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已經在挨家挨戶搜查了,他們點火燒房,強行將霍亂患者和病弱者扔到卡車上。趙三龍爬上了后山,他站住,向家中眺望,只見鐵子單手抱著繡花兒,另一只手和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撕扯,掙扎著不讓日本兵把繡花兒拖走,負責警戒的日本兵提著槍沖上來,一槍托把鐵子打倒在地……趙三龍怒目圓睜:“媽的,小日本兒,老子和你們拼了……”

他剛要沖下山去,被一個砍柴的老鄉死死抱住:“三娃子,不能啊,回去你就沒命了!”

繡花兒被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強行拖出了院子,繡花兒掙脫了,她大叫著撲向鐵子:“哥……”

負責警戒的日本兵迎上去,舉槍就刺,繡花兒一個踉蹌,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鮮血順著指縫兒涌流出來。負責警戒的日本兵伸手剛要拽,一個日本軍官沖過來,把警戒的日本兵推到一邊兒,伸手招呼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兩個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過來,簡單地商量了一下,就把繡花兒拖向已經點著的屋子。

鐵子掙扎著站起來:“花兒……”

燃燒的屋子前,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抬起繡花兒,一悠一送,扔進火海。

“啊——”繡花兒發出一聲慘叫,屋子轉瞬間就坍塌了。

鐵子被日本兵用槍托打倒后,就勢滾到院墻的墻角,把手伸進墻窟窿摸索著。

突然,一個日本兵恐怖地大叫起來,只見鐵子手里出現一顆手榴彈,木柄的底端“哧哧”冒著白煙,顯然是已經拉了***。幾個日本兵手忙腳亂地拉動槍栓,將子彈上膛,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聽鐵子大吼一聲:“連長,弟兄們,鐵子來啦!”

“轟”的一聲手榴彈爆炸了,院子里的人都在火光硝煙中倒下了。趙三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天色已晚,鋪子打烊了,伙計們開始上窗板,王仁山和宋懷仁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著:“對面陳掌柜的放出來了?”

“挨了打,又拿出金條,都沒用,日本人要的是《四明山居圖》,到了還是把《四明山居圖》拿出來,這才換了條命。”宋懷仁解說得挺詳細。

“聽說被打得不輕。”

“嗨,全是自找,要是早跟日本人合作,至于嗎?”

“我就鬧不明白了,日本人怎么知道陳福慶手里有《四明山居圖》呢?”

“日本人是誰呀?井上村光十多年前就在琉璃廠轉悠,誰手里有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下一步,就該輪到咱們東家了。”宋懷仁說得漫不經心。

王仁山心里一驚,但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榮寶齋是南紙鋪,經營筆墨紙硯,東家手里能有什么呀?”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宋懷仁顯得很神秘,他往王仁山跟前湊了湊,壓低了嗓門,“東家手里有宋徽宗的《柳鵒圖》和懷素和尚的《西陵圣母帖》,井上村光早就惦記上了……”

這可不是小事,等宋懷仁磨磨蹭蹭地走了以后,王仁山趕緊來到了張家。

張幼林聽罷王仁山的話暴怒,他“嘩啦”一聲把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放聲罵道:“小人,卑鄙,簡直是條狗!”

“東家,宋懷仁本來就是條惡狗,他早晚會有報應,問題是現在怎么辦?”

張幼林一時也沒了主意,他氣得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我知道怎么辦?反正絕不能讓《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落到日本人手里。”

王仁山皺起眉頭:“可您不能硬頂,陳福慶就是前車之鑒。”

“日本人大不了就是要我這條命,反正我是想開了,字畫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不能在我手里被搶走,不然我張幼林對不起祖宗。”

何佳碧流下了眼淚:“我們當然不能交出去,可……咱們總得想個法子呀,這么硬頂也不是個事兒,日本人可什么都干得出來。”

“東家,我琢磨著,硬頂肯定不行,我看咱們還是得和日本人玩玩。說實話,別看井上村光在琉璃廠混了十幾年,就他這點兒道行,也就是《三字經》、《百家姓》的水平,還差著行市呢。”

張幼林冷靜下來:“你的意思是……用仿作糊弄他們?”

“還得快,聽宋懷仁那意思,陳福慶這事兒完了就該輪到您了。”

張幼林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作假也沒那么容易,作假的人除了手藝好、人可靠,最好還能找到古紙和古墨,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亂真的效果,問題是,現在已經火燒眉毛了,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去?”

是啊,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去呢?客廳里靜下來,三個人的大腦都在飛快地轉動著,突然,何佳碧開口了:“要不然,先給宋懷仁個差事,把他支出去,拖延一下時間?”

王仁山的眼睛一亮:“對!太太,您這主意好。”

此時在前門大街上,剛剛染上“虎列拉”的橘子皮被日本防疫隊發現了,他和幾個霍亂患者被身穿防護服的日本兵用刺刀逼到了墻角。

日本防疫隊長新田次郎問他的部下三本糾夫:“這些人可以確診嗎?”三本糾夫戰前是北海道甬館市里走街串巷的游醫,懂些醫術,但屬于二把刀那類,給人治好了就吹牛,治壞了就撒丫子。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可以確診,是霍亂,需要特殊處理,我們還要多準備一些石灰。”

“沒問題,治病的藥沒有,石灰倒有的是。”新田次郎招招手.幾個日本兵從卡車上抬下了一筐生石灰。

橘子皮發現不妙,他急忙大喊:“太君,太君,我是維持會的人,不信您可以去調查,我們會長叫宋懷仁,太君,我是自己人哪,我不是‘虎列拉’……”

三本糾夫從筐里鏟起一锨生石灰劈頭蓋臉地揚在橘子皮的身上,給旁邊的人作示范:“要這樣,先消一遍毒,再拉走……”

橘子皮被嗆得連聲咳嗽,他吐出一口生石灰,破口大罵著撲上去:“小日本,你們他媽的過河就拆橋啊?橘爺給你們鞍前馬后地忙乎,你們他媽的還有良心嗎……”

橘子皮的罵聲驚動了街對面正在匆匆趕路的宋懷仁,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過去,轉身鉆進了旁邊的一家綢緞莊。透過綢緞莊的玻璃窗,宋懷仁看見,新田次郎惱羞成怒,他拔出手槍照著橘子皮“啪、啪”就是兩槍,鮮血從橘子皮的胸口涌出來,橘子皮慢慢地倒下了。宋懷仁隱隱聽到了橘子皮最后的罵聲:“小日本,我操你祖宗……”他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綢緞莊的伙計走過來:“先生,您不來身兒香云紗?這個季節買,便宜賣給您……”

宋懷仁這才回過神來,匆匆離開了。

來到井上村光的辦公處,宋懷仁依舊是畢恭畢敬,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他哈哈腰:“井上先生,我跟您辭行來啦。”

井上村光微微一愣:“你要走?”

宋懷仁趕緊解釋:“暫時的,我們東家讓我去南邊兒進貨。”

“《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有進展嗎?”

“就在東家手里,我回來就給您招呼。”

“那就快去快回,我還有很多事情要你辦。”

“您放心吧!”

從井上村光那里出來,前門大街上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宋懷仁難得地流下了眼淚,引得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他伸手抹了一把:“得,橘子皮,你走好吧!待會兒哥哥給你買紙錢去,讓你到了陰間好有得花……”

王仁山從天津回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他未敢耽擱,馬不停蹄地直奔了張家。在張家大門口下了洋車,王仁山邁上臺階剛要敲門,用人已然從里面把門拉開了:“王經理,老爺正等著您呢。”書房里,張幼林正在翻弄陳年舊紙和古墨,王仁山匆匆走進來,張幼林抬起頭,急切地問:“怎么樣?”

王仁山喘了口氣:“東家,我在天津找到了德信齋的賀掌柜,他是我多年的朋友,人也可靠,他跟作假的有來往,也愿意幫忙,看來《西陵圣母帖》問題不大,只是……”王仁山顯得有些為難,“需要把真跡送過去臨摹。”

“帶真跡過去?太危險了,這可不行。”張幼林斷然拒絕。

“可……沒樣子,人家怎么仿啊?”

“要是到照相館拍照呢?”

王仁山搖搖頭:“我想過,不靠譜兒,要是拍照可不是一張兩張,得把細部都拍全了,照相館咱沒可靠的人,萬一泄露出去,麻煩就大了。”

墻上的掛鐘“嘀嗒、嘀嗒”地走著,書房里一時沉默下來,過了良久,張幼林才嘆息著說道:“唉,我也想不出轍來,反正是不能拿出真跡。”

王仁山依舊在苦思冥想,張幼林拿來陳年舊紙和古墨放在書桌上:“仁山,昨兒夜里我翻騰出點舊東西,你看,這紙是宋代的,墨是元代的,若是沒有什么特殊的鑒定手段,從成色上看,幾乎可以亂真,這是當年趙之謙先生送給我爺爺的,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王仁山突然一拍腦門:“有啦!我怎么早沒想起來?東家,您可能還不知道,這些日子咱們帖套作那邊有了重大突破,榮寶齋的木版水印技術已經基本成熟……”

張幼林擺擺手:“這不是什么新鮮事啊,咱們《十竹齋箋譜》都印出來了。”

“那不一樣,《十竹齋箋譜》只是印出了古代箋紙上的圖案,為的是不至于讓這些圖案失傳,對仿真程度要求不高,可咱們的木版水印技術是專門為仿古畫開發的,它的目標是:復制古今名畫,要達到酷似原作的程度。”

“哦,你的意思是,名畫只有一幅,如果能復制出逼真的仿作,那就是榮寶齋的一絕了,很多人都可以買得起了?”

“沒錯,這是一項新業務,在這項業務上,琉璃廠任何一家鋪子都沒法和榮寶齋競爭。”

張幼林思忖著:“這項技術的工藝恐怕會很復雜吧?”

“這樣吧,明兒個我帶您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王仁山陪著張幼林來到了榮寶齋的帖套作,只見畫工們正在低著頭勾描畫稿,雕版工們聚精會神地雕刻,印刷工人則有條不紊地拼版、調色。張幼林走馬觀花地轉了一圈,就出來了,他還是顯得憂心忡忡:“仁山,如果我們把《西陵圣母帖》用木版水印的技術復制出來,能糊弄日本人嗎?”

王仁山搖搖頭:“恐怕不行,用木版水印的技術復制出來的東西,唬唬外行還行,行家可蒙不了,我的意思是……”他湊近了張幼林,悄聲說道:“把《西陵圣母帖》用木版水印的技術復制出來,再拿出去作假。”

“以前我最恨作假,想不到今天我張幼林也要作假了!”張幼林感嘆著。

王仁山不以為然:“東家,這沒辦法,您跟強盜沒法兒講理,就只好蒙他們了。”

“《柳鵒圖》能用木版水印復制嗎?”

“不行,《柳鵒圖》太復雜,現在的技術還達不到,咱們得另想轍。”

可是,想什么轍呢?王仁山心事重重地回到榮寶齋,他剛邁進門檻,驀然發現張大千正在鋪子里,王仁山一怔:“八爺,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張大千笑了笑:“我這是自投羅網啊!”

王仁山迅即反應過來:“是來接夫人和孩子的吧?”張大千一直在敦煌莫高窟臨摹壁畫,夫人和孩子就留在了北平。

“把留在北平的字畫也一起帶走,準備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啟程,我跟你告個別,日本人占著北平,也不知道哪天算個頭兒,恐怕,咱們一時半會兒是難得再見面了。”

王仁山把張大千讓到了后院北屋,張大千憤憤地說道:“日本人真他媽不是東西,我來北平才幾天,就在家門口看見好幾起殺人、強奸的事兒。”

“唉,這日子是不太平啊。”王仁山下意識地向外張望了一下,他想起宋懷仁這時已經到了徽州了,這才任張大千繼續說下去。

“我家門口那大有莊米店,買混合面的人好好地排著隊,一幫日本兵過來,沖著大姑娘小媳婦就撲上去了,一邊往外拽一邊就解上衣裳了,旁邊幾個有血性的漢子沖上去攔著,日本兵不由分說,開槍就給打死了,這行的哪是人事兒啊,純粹是畜類……”

張大千還在滔滔不絕,王仁山的眼睛突然一亮,他興奮地一拍大腿:“對呀,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我說,大哥……怎么茬兒啊?”張大千收住了話頭,他疑惑地看著王仁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噢,是這樣……”王仁山把椅子拉到張大千跟前,如此這般地講給他聽,但是,讓王仁山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大千竟然一口回絕了。

王仁山不禁起急冒火,話也失了分寸,兩人居然戧戧起來,張大千站起身,拂袖而去。王仁山后悔不迭,八爺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八爺不想干的事,就算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干,可這又是眼前唯一可行的一個法子,萬不可失之交臂……無奈,王仁山沒精打采地來到了張家。

書房里,張幼林聽罷王仁山的敘述,也皺起了眉頭,半天沒言語。傍晚,何佳碧進來叫他們去吃飯,張幼林突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何佳碧帶著《柳鵒圖》只身去拜訪了張大千。張大千與何佳碧見過兩面,他對何佳碧很客氣,對張夫人親自登門造訪,心中猜個八九不離十。兩人閑聊了幾句,何佳碧就把《柳鵒圖》從楠木盒子中取出,雙手送到他的面前。張大千連連擺手:“不不不,昨天王經理跟我提了,這不可能,夫人,宋徽宗的畫并不難仿,若是我來做,不是什么難事,可是我曾發過誓,今后再也不畫仿作了,為什么呢?名曰仿作,畫著玩玩當然無妨,可有人愣是把它當原作給賣了,這不是坑人嗎?這種事,我張大千不能干,所以,我發誓今生不再仿畫,您別為難我,《柳鵒圖》……您還是拿回去吧。”張大千把《柳鵒圖》推回到何佳碧面前。

聽著張大千的話,何佳碧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她掏出手帕,擦著眼淚說道:“大千先生,昨天王經理情急之下冒犯了您,我替他給您賠不是。日本人對《柳鵒圖》是志在必得,如果他們沒有得到的話,那我丈夫的命就懸了,慧遠閣陳掌柜的事想必您也聽說了,《柳鵒圖》是我們張家的,也是咱們祖宗留下來的國寶,說什么也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眼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請您仿一幅,把日本人糊弄過去。”何佳碧拿起《柳鵒圖》,雙手舉過頭頂,給張大千跪下:“大千先生,我求您了,無論如何請您幫這個忙!”何佳碧淚如雨下。

“這可使不得,夫人快快請起,我答應您還不行……”張大千慌忙把何佳碧攙扶起來。

《西陵圣母帖》復制出來后,王仁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天津。德信齋古玩店的掌柜賀錦堂和王仁山的年紀不相上下,在天津古玩字畫界也算有一號,他接過復制的《西陵圣母帖》,打開掛在墻上,感嘆著:“這世界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你們榮寶齋現如今也做起假畫生意啦?”

王仁山趕緊擺手:“這跟榮寶齋沒關系,是我個人求你的事兒,眼下生意不好做,大伙兒還得吃飯不是?”說著,他湊近賀錦堂:“你老兄嘴上可得嚴實著點兒,這是背著我們東家干的,要是傳出去,我這榮寶齋的經理恐怕就當不成了。”

錦堂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張幼林最不喜歡來這個。”

王仁山從包里掏出一個錦盒遞給賀錦堂:“宮里出來的,老兄你多費心,估計多長時間可以仿完?”

賀錦堂把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個做工精美的琺瑯彩雙耳瓶,賀錦堂愛不釋手,他緩緩說道:“那得看你的運氣了。”

“我就在天津等,越快越好!”

給王仁山送到旅店,賀錦堂就急著派伙計去請李默云。額爾慶尼死后,李默云在北平的生意大受影響,不久,就把制假作坊挪到了天津,這些年,他已經在天津混成這行的老大了。李默云姍姍來遲,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拄著拐杖踱進德信齋,賀錦堂迎上去:“李大爺,您可真難請啊。”

李默云在鋪子里巡視了一圈,坐下,賀錦堂給他倒上茶,李默云伸出手:“拿來吧。”

“什么呀?”

李默云把手收回來:“賀掌柜的,你要是跟我逗悶子,我今兒個就不陪著你玩兒了,待會兒還有個飯局。”李默云站起身:“我先走了。”

賀錦堂趕緊攔住:“別,別價,李大爺,您是我親大爺,您先坐下成不成?”

李默云又坐下,賀錦堂拿出復制的《西陵圣母帖》:“您瞧瞧這個,我想請您找人仿一件,一定要高手。”

李默云瞟了一眼:“這可夠費工夫的,仿一件價格可不低呢。”

“您吃不了虧,我給雙份兒的酬金,怎么樣?”

李默云喝了口茶:“我考慮考慮吧。”

轉眼之間兩個來月就過去了,宋懷仁已經回到了北平。要說他最上心的,還是維持會那邊的事,回來后,每天到鋪子里打個照面,就再也見不著人影兒了,反正王仁山回老家探親了——伙計們是這么跟他說的,鋪子里也沒什么大事,就算有也犯不上他操心。宋懷仁操心的是井上村光交代的任務,這可不太好辦,可不好辦也得辦,腦子里想象著那些金光燦燦誘人的金條,他硬著頭皮來到張家。

張幼林似乎對宋懷仁不大滿意,愛答不理地問道:“我聽說,你在上海要娶姨太太了,有這回事兒嗎?”

宋懷仁趕緊否認:“沒影兒的事兒,純粹是造謠。”

“那怎么待了這么長時間啊?”

“您交代的事兒,辦不利落能回來嗎?”他往張幼林跟前湊了湊,“東家,嘉禾商社的日本人,惦記您那家傳的《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他們出大價錢。”

張幼林不耐煩地揮揮手:“過些日子再說吧。”

“慧遠閣陳掌柜的那檔子事兒,您還沒忘吧?鬧得傾家蕩產,老命都快沒了,臨到了還得把畫交出去,何苦呢?您掂量著辦吧。”宋懷仁撂下這些話,轉身走了。

張幼林看著宋懷仁的背影,“啪”地把茶碗摔在地上。

宋懷仁聽到了身后的響聲,不過,他這會兒不打算跟張幼林計較,等這老東西交出了《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再收拾他也不遲……宋懷仁想起,剛才從鋪子里出來得匆忙,忘記拿那個記錄他人反日言論的小本子,這可是珍貴的資料,萬一被伙計們看見……不行,還是取回來踏實,于是宋懷仁又折回了琉璃廠。

到了榮寶齋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了警笛聲,宋懷仁站住,只見東邊的街口上,日軍摩托車拉著警笛在前邊開路,防疫車緊跟其后,正向這邊呼嘯而來。車隊在榮寶齋斜對面的古淵閣門口停住,摩托車上跳下來的日軍驅散了游人,封鎖了道路,防疫車上跳下來的穿著防護服的日本兵則沖進了古淵閣,古淵閣內霎時傳來了哭喊聲、叫罵聲、稀里嘩啦的砸東西聲和日本人的吆喝聲。

“啪——”一聲槍響過后,里面安靜下來,古淵閣的魏掌柜和伙計們被日軍連推帶搡地轟上了防疫車,警戒的日軍把古淵閣的大門封了。

路人交頭接耳:“看樣子古淵閣里有人得了‘虎列拉’。”

“呦,這下完了,聽說被日本人拉走就回不來了……”

防疫車開走了,人群散去,宋懷仁撣了撣長衫上的灰塵,這才邁進門去。趙三龍斜楞著眼睛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一臭伙計居然敢跟宋會長犯各?活膩味了是不是?宋懷仁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斜眼看我干嗎?有毛病是怎么著?”

“你他媽才有毛病,一肚子爛雜碎!”趙三龍怒氣沖天。

“趙三龍,你罵誰呢?找碴兒是怎么著?”

“我罵那不干人事兒的,人家古淵閣的魏掌柜頭天拉肚子,日本人今天就知道了,是誰告的密,誰他媽自己知道。”

宋懷仁簡直是七竅生煙,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趙三龍,你小子少跟我這兒指桑罵槐,魏掌柜的得了病就得去看,人家日本人就夠意思了,看病不要錢不說,還來專車接病人,天下哪兒找這好事去?要不是我回來得及時……”

“媽的,果然是你告的密,宋懷仁,你他媽怎么這么缺德啊?”

“姓趙的,你嘴干凈點兒,別找不自在啊,你罵誰呢?”

“我就罵你了,怎么啦?惹急了我還揍你呢,姓宋的,你他媽是個什么東西,也就是日本人養的一條搖尾巴的狗。”

“你敢?你揍我一下試試?”

趙三龍掄起一拳打在宋懷仁臉上,宋懷仁仰面跌倒,趙三龍撲上去騎在宋懷仁的身上,左右開弓,照著宋懷仁的臉上一頓暴打。

宋懷仁掙扎著慘叫:“來人哪,殺人啦,趙三龍殺人啦……”

趙三龍越打越起勁,旁邊的伙計們嘴里喊著“別打了,別打了……”可誰也沒上去把趙三龍拉開。

張幼林心里憋悶,離開家到鳥市上去散心。老態龍鐘的徐連春見張幼林走過來,放下鳥籠子,迎上幾步給張幼林作揖:“張先生,謝謝您賞了老貝子爺一口棺材,您的大恩大德這世無以回報,下輩子當牛做馬一定奉還。”

“您客氣,喪事辦完啦?”

徐連春點頭:“辦完了,老貝子爺的東西就剩這只窩雛兒,我帶不走,順手把它賣了,換倆盤纏,我就回老家了。”

張幼林逗著籠子里的鳥兒,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身穿寶石藍色的長衫,手里拎著兩個鳥籠子的中年人走過來,他在張幼林的身邊停下,彬彬有禮地欠欠身子:“張先生,少見。”

張幼林看了半天才認出來,他頗為意外:“井上先生,怎么,你也玩上鳥兒啦?”

“入鄉隨俗嘛,我閑來無事,隨便玩玩,您看,這畫眉怎么樣?”井上村光把左手的鳥籠子遞過來。

張幼林接過來看了看,搖搖頭:“你玩畫眉還差點兒意思,這種鳥講究遛,得每天提籠上街,兩臂用力掄晃籠子,所行路程只能增加不能減少,你有那么多工夫嗎?”

“這個……還有那么多講究?”井上村光顯然是不懂。

“當然了,玩鳥兒的學問不比鑒賞字畫少,就說這畫眉……”

張幼林一時興起,正打算給井上村光掃掃盲,李山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東家……”李山東看了看井上村光,欲言又止。

“井上先生,失陪了。”張幼林把鳥籠子還給他。

徐連春攔住張幼林:“要不然,這只百靈送給您?”

張幼林擺擺手:“謝了,自打我叔過世以后,我就不沾這東西了,回見!”

張幼林和李山東向鳥市外走去,徐連春就勢把鳥籠子拿給井上村光:“這位爺,您瞧瞧,正宗的進口百靈,張家口來的窩雛兒,貨真價實……”兩人討價還價起來。

走出了七八丈遠,李山東焦急地說道:“東家,前些日子來過的嘉禾商社的那兩個日本人又來要《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了,給了個三天的期限,王經理也沒個信兒,您說咱怎么辦?”

張幼林聽罷,皺起了眉頭。

“還有……”李山東猶豫了片刻,“趙三龍把宋懷仁給打了,打得不輕,姓宋的鼻青臉腫地去日本憲兵隊告狀去了。”

“活該!那趙三龍呢,他怎么樣?”

“我正要跟您說呢,趙三龍打完宋懷仁就跑了,連鋪蓋都沒拿,他留下話……”李山東環顧左右,壓低了聲音,“他去西山投八路了!”

張幼林站住:“這樣也好,要是我年輕二十歲,我也去投八路了。”

回到家,張幼林給天津掛了長途電話,賀錦堂說早上王仁山已經離開了,張幼林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半截。

王仁山緊趕慢趕,晚上終于帶著仿作的《西陵圣母帖》回來了。張幼林迫不及待地展開,細細地琢磨了一番,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仿得還算不錯,是個高手,價格也不低吧?”

王仁山擦著臉上的汗:“那當然,這種人輕易不露手藝,一露就是高價,若是沒有可靠的人介紹,你還真找不到他們。唉,總算是仿出來了,剩下的就是裝裱了。”

“你估計最快要多長時間?”

“怎么也得個把星期吧。”

張幼林搖頭:“不行,太慢了。”

“《柳鵒圖》怎么樣了?”

“已經完成了。”張幼林指了指東墻。

《柳鵒圖》懸掛在東墻上,王仁山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禁不住稱贊道:“八爺的手藝果然非同小可,小鬼子就算是對照原作也未必能識別出來。”

第二天,張幼林主動到宋懷仁家探望了他,講了些不關痛癢的安慰話之后,無奈地說道:“懷仁哪,我想好了,還是把《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拿出來,省得找麻煩。”

宋懷仁萬沒想到張幼林這么痛快就把家傳的寶貝拿出來了,他大喜過望,不禁拉住了張幼林的手:“東家,這就對了,您就是比陳掌柜大氣,不就是兩張字畫嗎?有什么了不起的。日本人喜歡,讓給他們就得了。”

“我可沒說現在就給。”張幼林把手抽回來。

“怎么著,又變卦啦?”

張幼林道出原委:“北平藝專要辦一個書畫收藏精品展,《柳鵒圖》和《西陵圣母帖》都在展出之列,我打算等這個展覽完了,再讓給日本人,你去跟嘉禾商社商量商量。”

原來如此,宋懷仁滿口答應:“這應該沒問題,日本人那兒我還是有些面子的……”

已經八十四歲的霍震西正坐在上海自家的洋房客廳里閉目養神,管家輕輕地走進來:“先生,來了兩個日本人,想見您。”

霍震西睜開了眼睛:“嗯,讓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日本駐滬占領軍特高課軍官佐佐木和武田正夫隨管家來到客廳,兩人給霍震西鞠躬:“霍先生,打擾了。”

霍震西坐在太師椅上身子沒動,只是抬手指指他對面的椅子:“坐!”

他們坐下,佐佐木開口說道:“霍先生,前幾天我們托李先生向您表達敬意,還有我們之間的合作建議,不知霍先生考慮得怎么樣了?”

霍震西冷笑著:“考慮了,可就是沒想明白,我就納悶,你們日本人為什么這么給我面子?我霍震西一不是軍界要人,二不是政府官員,我只是個上海灘不起眼的草民,我能跟你們合作什么?”

武田正夫欠了欠身子:“霍先生太謙虛了,據我所知,霍先生是辛亥元勛,西北回族的實力人物,和中國各地的民間幫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就連上海灘赫赫有名的黃老板、杜老板也讓您三分,像您這樣的實力人物如果能和我們合作,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

“哦,明白了,讓我利用舊關系搞情報,然后提供給你們,讓你們日本人放開手腳殺中國人,是這樣嗎?”霍震西一針見血。

武田正夫聽罷剛要發作,被佐佐木按住,佐佐木清了清嗓子:“霍先生不要沖動,我們可以慢慢商量。您對日本帝國的敵意我們可以諒解,畢竟我們兩國之間已進入了戰爭狀態,但是,我可以告訴您,按照我國的國策,日本對中國并沒有敵意,我們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新亞洲,亞洲人自己的亞洲,擺脫西方殖民主義的壓迫……”

霍震西揮揮手:“行了,行了,別扯淡了,老子懶得聽這些,你就說吧,老子不合作,你們能拿我怎么樣?”

武田正夫猛地站起來:“霍先生,你該知道對抗皇軍的后果,你和你家人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想清楚。”

霍震西仰天大笑:“小兔崽子,你才吃了幾年咸鹽?敢跟你爺爺這么說話,告訴你,想打我家人的主意,門也沒有,老子早防著這招兒呢,這會兒他們正在太平洋上看海景,再有兩天就到美國啦……”

佐佐木也站起來:“霍先生,看來你是要和皇軍對抗到底了?”

霍震西點頭:“是這意思,怎么樣?老子要是再年輕三十歲,早上戰場和你們拼命了,還等得到現在?”

佐佐木稍一沉思:“既然這樣,霍先生,我現在通知你,你被逮捕了。”

霍震西笑道:“想殺我?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有這個能耐嗎?告訴你們,敢殺我霍震西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佐佐木和武田正夫把手伸到腋下想掏手槍,霍震西的手里變戲法似的出現一支手槍:“別動!”

佐佐木和武田正夫僵在那里,霍震西喚過管家:“老張,你現在馬上去英租界,那里有人接應你,我早就安排好了,你走吧。”

管家愣了片刻:“先生,我不走,我跟您二十年了,從來沒離開過您,要死我和您死在一起……”

“傻小子,你以為我走不脫嗎?要走我早走了,我是年紀大了,不想動了,活了八十四歲,我早夠本了,早走晚走都是一樣,我要讓日本人看看,中國不光是出漢奸,還有血性漢子,就沖這個,中國亡不了。”

佐佐木和武田正夫突然拔出手槍,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霍震西手中的槍響了,兩人中彈倒下。

“老張,走吧,晚了就走不了啦!”霍震西催促著。

管家跪下大哭:“先生,我求求您,讓我留下陪您……”

霍震西閉上眼睛:“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給我把留聲機打開。”

管家站起身:“是!放什么唱片?”

“放那張馬連良的《甘露寺》,好戲啊,真聽不夠……”

留聲機轉動起來,馬連良高亢的唱腔傳來:“……他四弟子龍常山將,蓋世英雄冠九州;長坂坡救阿斗,殺得曹兵個個愁。這一班武將哪個有……”

霍震西再次催促:“走吧,出門時把門帶上。”

管家流著眼淚向門口退去:“先生,跟您告別了。”

霍震西疲憊地揮揮手,閉上了眼睛。

《甘露寺》的唱段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著,霍震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隨著唱詞打著點兒,突然,大門被撞開,兩個持槍的日本兵沖進來,霍震西睜開眼睛,雙目炯炯有神,他抬手就是兩槍,兩個日本兵應聲倒下。霍震西拉開槍栓,槍膛里只剩下一顆子彈了,他哈哈大笑:“痛快啊痛快,霍某這輩子活得夠勁兒!”他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瞬間扣動了扳機……

槍聲之后,馬連良那從容舒展、流暢華美的唱腔繼續在花園洋房的客廳里回蕩著,飽滿酣暢……

十天之后,宋懷仁如約從張家取走了字畫。宋懷仁走后沒多久,王仁山匆匆忙忙地趕來,他手里拿著封電報,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安:“東家,上海分店……來電報了。”

“哦,快給我,上海那邊怎么樣了?”

王仁山拿著電報的手又縮回來,他猶豫著:“東家,您還是……別看了……”

張幼林警覺起來:“怎么,出事兒了?那我更要看了,快給我!”

王仁山突然聲淚俱下:“東家,我……我為難死了,這電報……我不想給您看,可您……又早晚得知道,東家,您可千萬要挺住啊……”

張幼林一把搶過電報,才讀了幾行字,他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他的身子晃了晃,頹然倒下昏了過去。大伙兒趕緊上前扶住他,王仁山用拇指使勁按壓張幼林的人中:“東家,東家,您醒醒,您醒醒……”

張幼林悠悠地醒來,他號啕大哭:“霍大叔……您……您怎么……一甩手就走了?您……您怎么就舍得丟下我……霍大叔……幾十年了……我一直拿您當父親啊……”

王仁山擦著眼淚勸慰道:“東家,您節哀,霍爺是個大英雄,他這一生始終是條好漢,他給咱中國人長臉啊。”

聽了王仁山的話,張幼林的哭聲戛然而止:“仁山,我要給霍大叔設靈堂,我要披麻戴孝為霍大叔守靈。”

“我馬上辦,您放心!”王仁山使勁點點頭。

靈堂設在張家的正廳,霍震西的遺照懸掛在北墻的正中位置,供案前香煙繚繞。

張幼林攜何佳碧、張小璐披麻戴孝守在靈前,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張幼林率家人不停地向來賓鞠躬致謝。

張幼林一直守在靈堂里,夜深人靜,他凝視著霍震西的遺像,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和霍震西交往幾十年的往事,張幼林淚流滿面,他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霍震西的遺像叩頭……

這個打擊對張幼林太猛烈,也太突然,他一下子病倒了,只好派兒子小璐緊急趕往上海,代替自己護送霍震西的靈柩回甘肅老家。

抗戰開始以后,張幼林對兒子一直看得很緊,馬上就把他從武漢分店招回了北平,而且,凡是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的事都嚴禁他沾邊兒。父命難違,小璐也真是急不得惱不得,這下機會終于來了,小璐護送霍震西的靈柩回到甘肅,隆重安葬完老人之后,順便取道重慶去了昆明。此前不久,秋月和伊萬的長子彼得以志愿者的身份來到母親的故土,加入了陳納德的“飛虎隊”,投身中國的抗戰。小璐原本是想探望一下表哥彼得,然后再考慮自己的去處,誰知他剛到昆明,國際形勢就發生重大變化,太平洋戰爭爆發了,英美國家的參戰給苦苦支撐的中國戰場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在大后方重慶、昆明有大批的熱血青年參軍,這幾乎成了一股潮流,張小璐當然也不例外,他沒來得及給父母寫封信征求一下意見就在昆明參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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