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郜英彥所說,倉庫那邊的喊殺聲已經(jīng)平息,風(fēng)中送來的有凌然的呵斥聲,以及那些吃過賊匪苦頭人的咒罵聲。
“那,要不就過去看看?你也放心。”賀勘見孟元元不說話,猜到她是不放心,牽掛著郜家人,“只是可能場面會很駭人。”
他是不想讓她過去,畢竟也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zhàn),鐵定有死傷,一個女兒家的會害怕。
郜英彥贊同賀勘的意思,也跟著勸了聲:“別過去了,沒什么好看的。”
“我就去看看阿伯和伯母。”孟元元小聲道。
她經(jīng)歷了太多的分離,如今只是想確認(rèn)人還安好。
“那行罷。”郜英彥應(yīng)下,又看了眼賀勘,“賀公子傷到了?”
“小傷罷了。”賀勘的手握上右臂,道了聲。
“今晚的事,謝謝賀公子出手相助。如若不嫌棄,一會兒在下安排一輛馬車,你同孟家妹妹暫且去我家住一晚。”郜英彥真心表達(dá)了感激。
與賊匪抵抗的時候,賀家的仆從也趕了過來。那些可是有腿腳功夫在身的護(hù)院,自然比他們這些平常人厲害,更不提后面來的衙差,也是沖著賀勘面子。
賀勘客氣頷首:“郜兄長客氣,剿滅這群賊匪,是你我的責(zé)任,無需感謝。”
他的話字字在理,完全沒有士族的高高在上,不由讓郜英彥刮目相看,心中起了敬意。
“先去倉庫罷,把傷口先包起來。”
孟元元也跟著點(diǎn)頭,仰臉看著身旁男人:“冬日傷口容易凍傷,別惡化了。”
只一句簡單的關(guān)心話,賀勘心中某處一軟,竟也覺得賊人這一砍很是值得:“好。”
低下頭,女子兩只手扶著他,有些小心謹(jǐn)慎的樣子。
三人才剛往前走了一段,興安大跨步跑過來,聲音帶著哭腔:“我的公子爺,你怎么跑這兒來了,想嚇?biāo)佬〉陌。 ?
他抹了一把臉,天知道一路追著過來,根本沒看見賀勘的影子,他是把倉庫里里外外找了兩遍,最后還翻了趴在地上的賊匪尸體。
賀勘還沒等說話,自己的這個小廝就撲了過來,纏上他的手臂:“你……”
下一瞬,柔軟的女子雙手松開了他,取而代之的是興安沒有輕重的手。
“公子啊,你下回別丟下我,”興安繼續(xù)說著,恨不得把自己剛才的擔(dān)心一股腦兒的全倒出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陪葬的啊!”
賀勘耳邊嗡嗡作響,簡直不比手臂上的疼痛好受:“興安……”
“是我說錯了,”興安抽了下自己的嘴,趕緊改口,“公子吉人天相,怎么可能有三長兩短?”
眼見著孟元元已經(jīng)走去了郜英彥的身旁,關(guān)心詢問,賀勘冷冷的瞥了眼還在喋喋不休的興安。
一股熟悉的冰冷,興安當(dāng)即閉緊了嘴,手里不禁也跟著重了些。
“嘶”,賀勘傷口一扯,疼得吸了口氣。
沒再耽擱,幾人迅速回到
望煙了倉庫大院兒。
兩扇巨大的門板,此時就躺在地上,里面已經(jīng)被衙差和伙計(jì)們控制。除了被打死的賊人,剩下七八個活著的,皆是被捆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扔在地上。吃過這些賊人太多的苦頭,守倉庫的男人們狠狠地往他們身上踢著。
院中一片哀嚎。衙差見了也不阻止,只嘴上懶散的道:“都夠了,別把人打死。”
賀勘甩開興安的手,走去了孟元元旁邊,給她擋住了西墻方向:“別往那邊看,沒有好東西。”
西面墻下,是幾具賊匪的尸體,血肉模糊的很是駭人。他不想讓她看到那些。
他輕聲提醒,孟元元微揚(yáng)起臉龐,看到了他臉上的認(rèn)真:“嗯。”
“元元?”正巧,郜夫人從倉庫里出來,一眼看見進(jìn)來的侄女兒,當(dāng)即雙手一拍大腿,哭了起來,“你想嚇?biāo)啦福俊?
孟元元趕緊跑過去,也是鼻子一酸:“你看,我沒事。”
“你這孩子,那么高的房頂,你爬上去,就不怕一個萬一?”郜夫人可不依,剛才她是親眼看著孟元元怎樣一步步爬上貨物,最后從氣孔里鉆了出去。
她被擠在箱子后頭,眼睜睜看著,大氣兒不敢出,生怕一個動靜就分了人的神。
剛走近的賀勘正好聽見,隨之往倉庫里看了看。屋頂橫亙的大梁,細(xì)窄的氣孔,再結(jié)合適才郜英彥的話,他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在船上看到的那枚煙花彈,是孟元元放出的。她利用倉庫內(nèi)的貨物攀爬,隨后上了大梁,再由氣孔鉆出,到了屋頂……
孟元元察覺到別人的注視,轉(zhuǎn)頭去看,正對上賀勘的一雙眼睛。
“公子去屋里坐,我?guī)湍惆!彼慈ニ氖直邸?
有了光線,她看見他衣袖上的一片血紅。還有,他身上全是泥濘,向來端方持重的郎君,此時身上沒有一處是干凈的,哪怕那張俊臉,也臟得看不出原來模樣。
看到底的時候,孟元元皺了下眉:“你的鞋呢?”
賀勘的左腳上居然沒有鞋,沾滿泥水的羅襪松松套在腳踝上。
“嗯,”賀勘低頭看看自己的腳,淡淡道,“可能是踢倒那賊子的時候,掉了。”
孟元元眼中閃過疑惑,方才柳樹那邊可沒有泥漿,更何況沾在賀勘身上的這些,更像是河中的淤泥。
“先處理傷口罷,”郜夫人看了眼賀勘的手臂,嚇得捂住胸口,“快進(jìn)屋去。”
說完,就強(qiáng)打著精神往院中走去,去看自己的男人和兒子。
孟元元去推開了屋門,帶著賀勘進(jìn)了屋子。
跟上來的興安剛想往屋里走,在看到自家公子疏淡的眼神時,卻了腳步。
“呃,那個,”他指了指混亂的院子,咽了口唾沫,“我去幫忙。”
“去罷。”賀勘唇邊送出兩個字,應(yīng)允。
隨后腳步一邁,進(jìn)了屋內(nèi)。
屋里的桌上還是方才飲酒時的一團(tuán)亂糟,倒下的空酒瓶,吃了一半的包子……
孟元元
望煙拖來一根凳子,擺在還算干凈的角落:“公子先坐下。(touwz)?(com)”
她说着,又转身回到桌旁,捡起那把倒了的圆肚酒壶,手里摇了摇,随后提着快步回来。
回来时,贺勘已经依她的言,坐去了凳子上,正好也是伤口最疼的时候。
孟元元在他的腿边弯腰,酒壶随手放在脚旁,眼睛落在了他的右臂上:“我先把袖子绞下来,你手臂别动啊。?(頭文字小?說)_[(touwz.com)]?『來[頭文字小?說]?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touwz)?(com)”
輕聲叮囑著,她仰臉看他。
“好。”他點(diǎn)頭應(yīng)下。
孟元元拿起剪子,半彎著腰,從賀勘的上臂處,剪開了他的袖子,露出了結(jié)實(shí)的薄肌。
她的臉近在眼前,細(xì)膩的肌膚,明亮的清眸,因?yàn)榫o張而抿緊的櫻唇,細(xì)看還能見到微微現(xiàn)出的酒窩。
賀勘的鼻尖除了自己的血腥氣,此時突兀的闖進(jìn)清新的水仙香,隨之混雜在一起。
“要是疼,你就說話。”她抬眼看他,眸中仿佛會說話一樣,輕輕淺淺的印著擔(dān)憂。
孟元元把那片衣袖扔去一旁,屋內(nèi)燭火明亮,真正看清了賀勘手臂上的傷,著實(shí)嚇了一跳。
傷口很深,正汩汩的往外滲血,隱約可見翻出來的肉……她突然有些不敢動手。
“只是看著駭人,其實(shí)并不深。你瞧,根本沒傷到筋骨。”賀勘見著孟元元白了一張臉,就知道她是嚇到了。
像是給她證明一般,他還故意收放了幾下手指。
孟元元回神,后牙咬了咬:“公子,我給你把傷口縫起來罷。”
一直這樣流血不行,天寒地凍的,傷口很容易惡化,在這邊沒有郎中也沒有藥。傷口縫起來,好得快也止血。
而且,他明年春闈,手臂留下傷萬一影響握筆書寫……
賀勘低頭看眼血肉模糊的傷口,又看看等著回復(fù)的孟元元:“你如何知道用線縫傷口的?”
孟元元不明白這時候他還問這些,便道:“父親教的,在船上受傷,用針線縫起傷口最有用。”
“對,”賀勘道了聲,“只是要辛苦元娘了。”
孟元元見人答應(yīng),也不耽擱:“公子忍一忍,我也是頭一次幫人這樣料理傷口。”
說著,她抓起酒瓶,用里面剩下的酒,清洗著賀勘的傷處。她做得仔細(xì),全神貫注。
她蹲在他的腿邊,手里飛快的引上針線,另一只手捏上他的手臂,將翻開的傷處捏合,隨后下了第一針。
她的頭頂上,男人一聲不吭,仿佛她現(xiàn)在縫的只是一塊布料。只是到了中段,終是聽見他逐漸濃重的呼吸。
一針一針,孟元元每一下都在心里數(shù)著。她也緊張,后背已經(jīng)冒出一層汗,可是不能分神。其實(shí)就是短短的時候,在她感覺中,像過了一宿那樣漫長。
終于,傷口在她手里縫合,心力也在這時候耗盡,身子竟是一晃,往一旁歪倒。
賀勘眼疾手快,忙伸出左臂攬住了孟元元:“元娘,你怎么了?”
孟元元深吸一口氣,扶著對方的手臂慢慢
(touwz)?(com) 望煙起身:“頭暈了一下。”
無意間往他眼中看了眼,忽的在里頭看見了他對她的擔(dān)憂。
“你的風(fēng)寒還沒好,是不是?”賀勘沒心思去管那條掛彩的手臂,左手直接往孟元元額頭上探,“怎的還有些發(fā)熱?”
孟元元站好,往后一步,額頭也就離開了那男人的手:“好了。”
是真的好了,今日過晌之后,已經(jīng)沒再覺得不舒服。他覺得她額頭發(fā)熱,不過是因?yàn)樗约旱氖痔珱隽恕?
“藥還有罷?你吃上兩粒。”賀勘問,抬高的手慢慢收回。
孟元元解著腰間的錦囊,就在方才,她還從里面取過針線:“有是有,但是不能吃了。”
“不能吃?”賀勘不信,他讓興安送藥的時候,可是滿滿的一小瓶,一十幾粒呢。
想著,他從孟元元手里拿過錦囊,想著幫她把藥拿出來。右手不方便,干脆往身旁的窗臺上一倒。
緊接著,幾塊瓷片從錦囊中滾出來,還帶著幾粒藥丸子:“怎么碎了?”
藥瓶已經(jīng)碎掉,而藥丸上也沾了細(xì)碎的瓷渣,就如孟元元所說,根本不能服用。
“可能剛才從屋頂?shù)粝聛恚榱恕!泵显唵蔚溃参炊嘞搿?
賀勘眉間深皺幾分:“從屋頂上掉下來?你,今晚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還用想嗎?在屋頂上放煙花彈,不掉下來才怪。
孟元元也想起了適才的兇險,心有余悸:“我只是想幫忙,不想坐以待斃。”
即便此刻,她也沒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時候一味躲藏,不如主動相博求生機(jī)。
聞言,賀勘無言以對,因?yàn)檫@話的確沒錯。他兩根手指夾起一粒藥丸,清苦的藥香鉆進(jìn)鼻子。
忽的,他噗嗤笑出聲,向來冷淡的眉眼彎了彎,瞳仁中落上燭火細(xì)碎的光:“元娘的臉,有些像賀御的那只貓兒。”
“貓?”孟元元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落下時就看見指尖上沾著點(diǎn)泥。
稍一思忖便明白,臉上的泥不就是拜面前男人所賜?在柳樹下,他抱上她不撒手,她的臉正好擦上他的衣衫。他也不知道從哪里過來,沾了滿身的泥。
抬頭看他,他還在笑,聲音竟是越來越亮。
“臉上還有?”孟元元再次抬著手背去擦拭臉頰,擦完左邊擦右邊。
可是賀勘還在笑,竟能從他的笑聲中聽出幾分輕松與愉悅。她疑惑看他,傷得這樣厲害,他還笑得出來。
“我笑,是因?yàn)槊靼琢艘患隆!辟R勘嘴角仍舊勾著,盯去兩步外的女子,“原來,她對我很重要。”
她靜靜站著,燭光為她打上了一層柔光。散落開的長發(fā),柔順的沿著她秀巧的雙肩泄下。
恍然見,他便記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柔美恬和,臉上的笑讓人心中發(fā)暖。他記得自己當(dāng)時是失神了,美麗的女子,怎會不被吸引呢?
誰都不是圣人。
孟元元倒是越發(fā)奇怪,不止今晚賊匪來襲的兇險
望煙,是這個一向冷淡如冰的男人,他著實(shí)反常。
“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問。
賀勘搖頭,手臂上的疼痛讓他無比清醒。就是今晚的種種,他看清了一件事,眼前的女子是他在意的,而且不想放手,并不單單因?yàn)樗撬⒒氐钠拮印?
原來所有的糾結(jié),答案是這樣簡單。
孟元元哦了聲,想起外面還有別的傷者,便推門出去。
邁出門檻,她不禁回了下頭,見到仍舊坐在那兒的賀勘。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身上的冷漠疏淡少了些。
孟元元剛走,興安輕著腳步走到屋門外,往里探了一眼:“公子?”
“去幫忙罷,不用管我。”賀勘淡淡一聲。
興安往后一退,隨即揉了揉眼睛。明明他方才看見公子在笑,怎么自己一問話,人的臉?biāo)查g就冷了下來?
大院兒里,那幾個賊匪已經(jīng)被打得不成樣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哪還有原來的囂張?西墻下,那幾具尸體已被撞上拖板車,官衙的人拉了出去。
衙差毫不客氣的上去,又給了賊人狠狠兩腳:“別裝死,給老子站起來!”
那幾個賊人陸續(xù)被帶出了大院兒,恐怕后面還有事,陳都頭留了三四個衙差在這邊,自己帶著兩人走出了院子。
孟元元仔細(xì)看了看,郜家父子和這里的伙計(jì)都沒事兒,頂多就是掛了彩。但是這些人也沒把這點(diǎn)兒傷放在眼里,剛才抗敵的熱血還未退卻,一個個的講著自己如何出手。
郜居則是跟過來幫忙的別家管事伙計(jì)道謝,并說年前兒子定親,讓所有人去家里喝酒。
只有郜夫人癱軟的坐在石階上,淚水怎么抹都抹不干凈。這個嘴巴相當(dāng)厲害的女子,心底其實(shí)是最軟的。
“都沒事了,伯母進(jìn)屋里坐罷。”孟元元上前去,想將人扶起來。
郜夫人擺手,表示自己就想坐在這兒:“讓我緩一緩,我這心口到現(xiàn)在還跳得厲害。”
說著話,眼睛不離自己的男人和兒子。
“要我說,伯母現(xiàn)在是該趕緊回家去,”孟元元怕人在這里坐久了,凍出風(fēng)寒,又勸道,“今日化險為夷,要給菩薩和祖先上柱香才是。”
郜夫人眼淚一停,拿袖子用力一擦,這才從石階上站起來:“元元你說得對,我得回家去上香,感謝菩薩和祖先保佑。”
說著,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想念叨了兩句。
郜英彥走過來,正好聽到,沒想到孟元元簡單一句話就能勸母親回去,他可是說破了嘴,人就是不回去。
“還是孟家妹妹有辦法,”他揮揮手,讓伙計(jì)準(zhǔn)備馬車,轉(zhuǎn)而又道,“你也隨我娘一道回去罷。”
孟元元看著郜夫人上了青帷馬車,自己剛想回答,就聽到身后先于她道了聲,“不用”。
是賀勘,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從屋中出來,受傷的右臂落在斗篷內(nèi),只左臂端在腰前。
“元娘,阿伯家里現(xiàn)在很多事處理,”他邁步到了孟元元身側(cè),往
望煙她臉上看了看,聲音輕和的有些商量的意思,“你我還是回船上去罷。”(touwz)?(com)
闻言,郜英彦道了声:“孟家妹妹不用担心这边,有什么事儿,我回去去信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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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這邊終究是亂,這種時候有些地方也顧不上。賀家有權(quán)勢,那些賊匪并不敢明目張膽去惹,是以,孟元元跟著賀勘,會很安全。
孟元元點(diǎn)頭,便又看了看賀勘的右臂。
等回到賀家大船上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丑時。南城西面,還能看見幾個火點(diǎn)子,那是郜家倉庫的位置,人們在收拾著。
寒風(fēng)在這個時候,終于停歇了,只聽見江水嘩啦啦的流淌。
孟元元和賀勘一同上的船,他走在前面,腰背一如既往的筆直,渾身的泥濘掩蓋在斗篷下。腳上,也已經(jīng)換上新鞋。
較以往,他的步伐略慢,上到甲板后,先是往東面看去。那邊一團(tuán)漆黑,隱隱中,地平線的上方閃耀著一顆啟明星。
“公子,水備好了。”興安從船艙中出來,對著甲板上道了聲。
進(jìn)到船艙,賀勘回到自己的房間,才進(jìn)去半面身子,便回頭看向孟元元:“船上很安全,賊匪不會過來。”
孟元元點(diǎn)了下頭,不明所以,那群賊人不是已經(jīng)抓到了么?
“少夫人,給你也備了熱水,去收拾下罷。”興安道,左手一抬,示意著走道的盡頭。
孟元元應(yīng)了聲,跟著人往里走:“公子怎的渾身是泥?”
“公子啊,”興安搖搖頭,道了聲,“可能跑錯了路,跑進(jìn)了灘涂里。”
“西面的那片灘涂?”孟元元問,乘船的時候曾看見過那片地方,江水下落露出的泥灘。
興安也是不解,他家公子向來精明,這回怎么就跑進(jìn)灘涂里了?還弄了滿身的泥濘,他都不好意思說,那股味道真夠難聞的。
最里面的房間,并不大,擺了一張床和小桌子。剩余的地方,被一只大大的浴桶占著,正往外冒著蒸汽,放中氤氳著淡淡的藥香。
孟元元走到浴桶旁,便見水上飄著著藥草。她認(rèn)得,這是抑制風(fēng)寒的藥浴。
她泡進(jìn)浴桶中,洗去了滿身的寒氣,同樣也泡掉了心中的慌亂。不知水中是不是還填了別的藥材,聞著清淡的藥香,神經(jīng)亦是舒緩,整個人變得輕松。
洗了干凈,她換上一套新衣。剛系上腰帶,房門便從外面敲響。
“少夫人,公子讓人準(zhǔn)備了吃食,你過去用一些罷。”興安在外頭走道上喚了聲。
孟元元回了聲好。
吃食什么的,她現(xiàn)在吃不下,倒是想過去看看賀勘的傷。畢竟也是為她擋了那一下,如果當(dāng)時他不出現(xiàn)……
發(fā)絲未干,她簡單用一條發(fā)帶綁住,遂就走出了房間。
賀勘的房間門是開著的,孟元元走過去,一眼看著圓桌上擺了菜肴。還不待她敲門,賀勘先是看到了她。
“元娘快進(jìn)來。”他迎來門邊,隔著三步遠(yuǎn)。
孟元元邁進(jìn)房內(nèi),鼻間嗅到了藥味兒,再看他床邊的老梨木高腳茶幾,幾面上擺著各式的藥瓶。
“郎中來過了,給了些傷藥。”賀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又道,“還說幸虧你及時處理,手臂沒傷到筋骨,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
他一番輕描淡寫,就好像擦破了點(diǎn)兒那樣簡單。
“坐下罷,”賀勘幫著拖出椅子,看去孟元元,“你一晚上的也累壞了,吃些東西,等天亮咱們就回去。”
孟元元在椅子上坐下,賀勘則順勢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下一瞬給她擺了一雙筷子。
“謝公子,我不餓。”她忙頷首,做禮節(jié)上的謝意。
“元娘,”賀勘手里握上湯勺,往碗里盛了百味韻羹,隨之放在孟元元手邊,“一道回趟紅河縣罷。”
他想,既然那里是他和她錯誤的開始,便就從那里,一點(diǎn)點(diǎn)的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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