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止的黑豆眼中也滿是感動,展開翅膀癱在她掌心蹭個不停,“棲止最喜歡的人就是神主了!”
季長生呆呆地望著她,這樣發自內心的笑,是他第一次見。
可是,對象卻是一只鳥,多想她對他笑的時候也這般真心。
季長生的目光落到郁嚀掌心,無聲念道,“神魂相連嗎……”這倒是個好法子。
郁嚀的手顫了顫,棲止立即停止撒嬌行為,稚嫩的聲音中滿是擔憂,“神主!你又……”
郁嚀捏住棲止的嘴巴,若無其事的站起身,“既然無事,就去見見段香寒吧,讓她不要再來擾人清靜了。”
她轉身,腳步略微匆忙。
季長生看著她的背影,黑眸轉了轉,隨即掀開錦被下了床。
門外明月高懸,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他閉上眼睛細細感應一番,抬腳朝著一個地方慢慢走去。
或許,現在的段音景很需要他呢。
想到這里,季長生不自覺抬手撫上自己的手腕,那里每到一個特定的時間都會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沒有十天半月根本恢復不了。
但是現在,手腕處光潔白皙,沒有任何傷痕,他很想知道為什么,直接問她,會得到答案的吧。
很快,季長生就在郁嚀的寢殿前站定,這里的溫度高到離譜,他沒有任何猶豫,甚至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的推開那扇門。
不管里面是怎樣一番景象,都是能取悅到季長生的。
殿內的空氣因為高溫已經變得扭曲,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波紋,轉過幾道回廊,季長生停在了盥洗室前,外面被人布下了陣法,可以防止神焰外溢。
這法陣的精妙程度,一看就是她的手筆,那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出手,就為了困住他。
季長生將手貼在雕花的門框上,玄妙的陣法微滯,但沒有潰散,這下他可以清楚聽到里面傳出的聲音了。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除了那只聒噪的鳥,他幾乎聽不見她的聲音,只有偶爾的悶哼聲傳來,壓抑著痛楚。
季長生知道反噬之痛有多么深刻,就像是有人用錘子一根一根敲碎人的骨頭,用鈍刀慢慢割去血肉,讓人難以忍受,那種痛甚至能牽扯到神魂。
這種反噬應該是從朝陽祭那日開始發作的,她每日都要忍受這種痛苦。
季長生手下用力,門被他推開一條縫隙,讓他能看到里面盤腿而坐的人。
她精美的發髻不再是一絲不茍,華麗的外袍也被她脫去,只穿著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臉色蒼白無比,就連那形狀嬌美的紅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那只名叫棲止的蠢鳥有成年男子那么高,周身布滿火焰,此刻正大張著翅膀,虛虛的環抱住她。
“神主,我現在就把那個人族綁來,給你緩解疼痛!”棲止都打聽清楚了,神主之前也出現過這種狀況,但是沒有那么頻繁,難怪神主要留著那個居心叵測的人族。
可它又有些不明白了,為什么解藥就在手中,神主卻偏要忍受痛苦,也不愿意去用呢。
“不可!”或許是太痛了,她開口的聲音都異常嘶啞。
棲止收回翅膀,將郁嚀徹底暴露在季長生眼前,她現在已經睜開了眼睛,那雙平日里睥睨傲然的眸子都是暗淡的。
她伸手抓住棲止的羽毛,卻被它收回翅膀的力道帶倒。
棲止急了,怕自己再傷害她,干脆變回了麻雀大小,它哽咽著道,“可是神主,看著你疼成這樣,我的心也好痛……”
棲止原本黑亮的眼睛變得濕漉漉的,它視線一寸寸掃過郁嚀的臉,毫無預兆的爆哭出聲,“哇啊啊啊,為什么呀!神主你都不知道,現在的你看上去就像是快死了一樣!”
郁嚀被它逗笑,可連那笑都是壓抑的,虛弱的。
笑著笑著她突然面色一變,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紅了蒼白的唇。
棲止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即更加猛烈,它跳起來抱住郁嚀的臉,平常愛惜的羽毛染上鮮血也不在乎了,“嗚嗚嗚,主人你不要死,棲止不想失去你!”
郁嚀無奈的將棲止從臉上扒下來,“別擔心,我暫時死不了。”
“那就是說你以后會死啦,我不要我不要!”棲止已經開始撒潑了。
郁嚀的神色平靜淡然,“沒有人不會死。”
“可我希望神主活久一點。”棲止漂亮的尾羽耷拉著,它抽抽搭搭地問道,“明明喝點他的血,你就能緩解,可你寧愿痛苦也不愿傷害他,難道你真的愛上他了?”
棲止的無心之言卻讓門外的季長生不自覺握緊拳頭,緊盯著郁嚀,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他也想知道為什么。
愛這個詞對季長生來說太遙遠,哪怕他生了一張顛倒眾生的容貌,他也不敢奢求她的愛。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那個女人的答案,“不,我不愛他,我怎么會愛上他呢。”
她恢復了些力氣,慢慢撐著身子坐起來,眸色冷淡無比,仿佛誰都入不了她的眼,進不了她的心。
季長生驟然握拳,他不甘心,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對她的在乎。
不管是不是因為那所謂的情愛,她都在他的人生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他甚至連以后的人生,都為她提前預留了位置。
所以她不能對他如此無動于衷,季長生實在受夠了這種不平等的局面。
“那神主你為何不取他的血,甚至還每日都去照看他,這根本就不是對待藥奴的態度。”傻鳥棲止再次問出了季長生的疑惑。
“因為他對我很重要。”郁嚀看了眼快要炸毛的棲止,聲音含笑卻認真,“就像你對我一樣重要。”
棲止的黑豆眼瞪大,沐浴在郁嚀溫柔的視線之下,它頓時不好意思的將腦袋埋進翅膀里,漂亮的尾羽卻翹了起來,彰顯了它的好心情。
郁嚀將棲止放下,掩唇咳了兩聲,目光有些恍惚,“至于為什么不取他的血,那是因為我不想……”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徹底消失。
而這時,季長生推開了房門,緩步入內,直直朝著郁嚀走去。
他已經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至于剩下的話,他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