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公安局里,幾十人組成的專案組已經指揮中心開了近六個小時的會議。
確切情報稱兩噸毒品再次交易的時間就在最近兩天,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們在這次行動中必須將犯罪分子一舉抓獲并將兩噸毒品收繳。
“這幫人十分狡猾,對我們也非常了解,在正式交易之前很可能會臨時更改交易地點,我建議多方面……”手機震動聲第三次打斷林旭東講話。
電話來自同于一個號碼。
林旭東眼底情緒隱晦,拿著手機起身,“抱歉,我接個電話。”
電話接通,“老同學,你的電話最近也太難打了,這很耽誤事情啊。”
“請你適可而止,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誤會,天大的誤會!我今天是好心來給你報個信,”展天雄笑了笑,意味深長,“林局長的寶貝女兒今天下午到了南山鎮,沒錯吧?”
走廊那邊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林局不好了,二虎打電話說沒接到人!”
司機和車都不不見了,林杏子電話關機,失去消息。
“路口是監控死角,當時天黑了,唯一的目擊證人只有商店老板四歲大的兒子,什么都講不清,就說看到原本停在街口的那輛黑色車突然特別快地沖了出去。”
林旭東心臟猛烈抽疼,呼吸苦難,捂住胸口往下蹲,人晃了一下,手機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稀碎。
“林局?林局您沒事吧,二虎他們已經聯系當地公安部門了。”
……
縣城醫療條件太差,江言傷了腿,行動不方便,人清醒后跟林杏子通過電話,但從天黑等到天亮都沒見到人。
“她什么時候到?”
二虎進門之前早已準備好說辭,演練過不下十次,“邵城下了場大雪,嫂子的車在路上壞了,路也不通,估計要耽誤一個晚上,嫂子身邊有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事。”
江言不放心,從枕頭里摸出勉強還能用的手機。
“江哥!”二虎一個健步沖上去,差點直接從江言手里搶手機,腳邊碰倒的椅子為他掩飾這過激反應。
他撓了撓頭皮,語氣盡量自然,“那個……方哥的手術做完了,醫生說會不會影響正常生活還要看后期恢復,方哥情緒不好,我不會勸人,要不你去看看他?哦……還有,我剛想起來,林局讓你睡醒了就跟他聯系……呵呵,江哥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江言撐著病床坐起來,淡聲問了句,“有事瞞著我?”
二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泄氣,“哎,果然還是逃不過江哥的眼睛,咱們的人沒追上嚴力,他就像在山里消失了一樣。”
總之,暫時不能讓江哥知道嫂子出事。
二虎心想,能瞞一天是一天,“局里會有一個大行動,能不能抓住展天雄的尾巴就看這一次了。”
江言知道自己受傷耽誤了安排,“我跟林局聯系。”
另一邊,海市。
季秋池裝毒癮發作,逃出了醫院,嚴力也不知所蹤,展天雄意識到事態漸漸失去控制,威逼利誘向林旭東施壓,要林旭東放他的人把貨運出海市。
李青去醫院幫林杏子拿完檢查結果,滿心歡喜的回家,她倒沒有像其它父母那樣迫切希望抱外孫,林杏子和江言都還年輕,晚幾年她退休了再要孩子她還能幫著帶,但現在懷上也好,生完孩子再繼續事業,正好給家里添點喜氣。
客廳寂靜昏暗,只有林旭東手里的煙頭點點火光忽亮忽暗。
“怎么不開燈,嚇我一跳,”李青拍拍胸口,剛進屋就被濃重的煙味嗆得咳嗽不止,“你這是抽了多少煙……”
李青一邊開窗開燈,一邊嘮叨抱怨,忍不住把女兒懷孕的好消息告訴林旭東,林旭東卻始終一言不發。
“老林?”李青感覺到不對勁,心提起來,擔心道,“你說話啊,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兩分鐘后,她看到了林旭東手機里的視頻,臉色煞白。
“姜姜被綁架了,”林旭東聲音沙啞混沌,無力的挫敗感讓他抬不起頭,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林局長,不是我不仁,綁架你女兒的人不是我,是那些沒錢就活不下去的人,他們要錢,有了錢什么都好談,我只是個中間人,并不希望悲劇發生在你我身上,做完這單我們之間如你所愿一筆勾銷,同時也保證讓你女兒平安回來,讓你們一家團圓,林局長,給你二十四小時,你好好考慮。】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我們的女兒,我不配當一名人民警察,更不配當姜姜的父親。”
同一時間,同一段視頻傳送到了江言手機里。
視頻里林杏子被反綁著手腳,嘴上貼著黑色膠布,戴著面具的男人勒著她的脖子把她往外拖,一把白晃晃的刀抵在她臉上,她說不出話,頭發衣服都濕了,連反抗都顯得無力。
江言死死盯著屏幕,眼眶紅得像是滲出血絲,牙齒磕碰的聲音在寂靜病房里令人寒顫不已。
三個小時前,他還以為睡醒睜開眼就能見到她。
她不遠千里跋山涉水,在電話里沒哭,只是聲音低,一聲一聲地叫他,江言,江言,你等我。
小醫院醫療條件差,大雪封了路,外面資源很難調進來。
她說她帶了最好的藥。
“他們敢!他們敢!”
視頻一遍遍重復播放,二虎不忍再看,深吸一口氣別開眼,拼命摁住江言,江言拔掉輸液針,帶出一串血珠,滴在發黃的床單上。
“江哥!江哥你冷靜點!當地警方已經在找了,林局也在想辦法……”
二虎發現自己笨拙的語言連他都安撫不了,他一個外人看了視頻都恨不得殺了那群畜生,更何況江言。
當地民警過來時,病房亂得像是發生過一場劇烈打斗,江言身上的紗布繃帶血跡斑駁。
找人需要信息,而江言身上沒有一張林杏子的照片,手機里也沒有,他們唯一的合照就是貼在結婚證上的照片,視頻僅能看個大概。
“事發當地只留下一輛海市的車,車主在國外,綁匪應該是從海市一路跟過來的,麻煩江言同志仔細說一下被綁人的外貌特征,我們好發動村民一起找。”
二虎沉默地拍了拍江言的肩。
江言動了動唇,卻仿佛失聲,喉嚨里涌出一股血腥味,他低著頭,手掌捂住眼睛,好一會兒才發出低微沙啞的聲音。
“我老婆叫林杏子,海市人,長頭發,大概……大概這么長,皮膚很白,雙眼皮,鼻尖靠左邊有顆很小很淺的痣,身高一米六八,偏瘦,出事當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她怕冷,也怕黑,如果找到她,千萬別給她吃含芒果的東西,她過敏,天黑了別讓她一個人待著,還有……”
二虎看到液體順著江言的指縫往下滴,心里無比酸澀。
“她懷孕了,”這四個字似乎耗盡了江言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