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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這個人逆來順受慣了，所以在被別人侵犯之后，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還擊，而是倉促著去保護自己的財產，只見，他彎腰想撿起地上那些還沒有徹底被摔爛的作料罐兒……
“爸，你先別撿。”
我拉住了老余，然后又冷眼看著眼前這個盛氣凌人的女人說道：“為什么罵我是社會的毒瘤？咱倆好像不認識吧？”
“我們認不認識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做了什么事情。”
我笑道：“我臉上寫著十惡不赦幾個字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把一個看上去挺體面的人，變成罵街的潑婦。”
“你……你不知道學生們的心智還不成熟嘛，你賣烤串兒我管不了，但是你弄的那個什么戰力卡，已經在學生們之間掀起了攀比之風，他們現在都在收集你這個東西，我們班有個孩子，今天已經在你這兒買了好幾盒什么一百分禮盒……你別把這些小花招當成是聰明，你這是在害學生，在扭曲他們的三觀。”
“我聽明白了，你是這個學校的老師，是吧？”
說著，我便往她開的那輛寶馬6GT看了看，我之前是做二手車的，當然是非常了解一輛車的價值；所以，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能開一輛六七十萬級別的車，也著實讓我吃驚。她要么是嫁得好，要么就是生在富貴人家了；于是，我又多看了她一眼，她并沒有老師特有的那種知性，反倒多了一分潑辣，她的行事風格，還真印證了“相由心生”這個詞，特別是她的眼睛，雖然大，但看著人的眼神，卻是那么的不留余地。
“我是這個學校五年級二班的班主任，我叫貝娜。”
我點了點頭，回道：“貝老師，你說我在學生之間掀起了攀比之風，我不認同，所以我得和你掰扯、掰扯；任何事情它都有兩面性，你可以說這是攀比，我也可以說是競爭……因為我的戰力卡，針對的是一個群體，它是具有群體屬性的，它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一個人，從一群人中脫穎而出，它是需要付出努力和精力的，所以，我也可以說，這是為了培養孩子們的競爭意識，現在社會競爭這么慘烈，我提前給他們上一課，有什么不對嗎？”
貝娜瞪著眼睛看著我，顯然沒想到一個在學校外面賣烤串的人，能辯出這么一個道理來，她語塞了好一會兒，才回道：“你不用偷換概念，這就是歪風邪氣……我警告你，你要是還敢在我們學校門口擺攤兒，我就找城管，我看看他們到底管不管你這種什么合法手續都沒有的不良攤販。”
“我也警告你別太過分，什么叫不良攤販？……我就問你，你們班上的學生，玩游戲、刷抖音嗎？”
“這在我們學校，是絕對禁止的。”
“那就證明玩游戲、刷抖音，對學生來說，都是不對的……但是你們只敢從學生下手，禁止他們去玩，有能耐，你們就去把那些做游戲和短視頻的公司告上法庭，就像你現在對我做的事情一樣，直接連根拔起，不是更好？……可是你沒有能力去針對這些公司，于是就挑我們這些軟柿子捏，霸凌底層勞動人民……你這樣的行為，難道就不是在給學生們塑造一個扭曲的價值觀嗎？……凡事先不管對錯，欺負弱小就對了……你如果真的覺得我的戰力卡有問題，你可以動用你的權利，禁止學生們買我的東西，這才叫一視同仁，而不是上手就掀我的攤兒。”
貝娜氣得喘粗氣，如果她事先設想過結局，那現在這個場面，絕對不是她所預料的，而我已經在心里琢磨著，讓她賠摔東西的錢。
“余味，你胡鬧什么，還不趕緊和貝老師道歉。”
我轉頭看去，跟我說話的人，正是我媽，與此同時，她又走到了貝娜身邊，說道：“貝老師，你別生氣，明天我就不讓他們來學校，這戰力卡，我也覺得不是好東西，已經影響到學生們的正常學習了。”
貝娜這才稍稍緩和，然后向我媽問道：“孫老師，你認識他？”
我媽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半晌才硬著頭皮回道：“我大兒子。”
貝娜譏諷著說道：“看著不學無術，嘴還挺厲害……孫老師，我真是想不通，你每年都是我們學校的優秀教師，業務能力沒得說……可為什么家庭教育？……”
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就是在譏諷我媽沒把我教育好；可平時性格強勢的我媽，卻出乎意料的忍了，她尷尬的對著貝娜笑了笑；貝娜又對她說道：“孫老師，既然是你兒子，這個事情我就不多說了，你也是這個學校的老師，知道影響有多不好……其實，我沒有什么惡意，都是為了學生。”
“我知道。”
“那孫老師，我就先走了。”
說著，貝娜便轉身往自己的車走去，我在她背后，大聲喊道：“你給我站住，這事兒還沒完，你摔的東西，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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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娜回過頭，然后從包里拿出一百塊錢現金，并扔在我的小吃車上，說道：“夠嗎？……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在我們學校門口擺攤，我們學校不歡迎你這種心術不正的人。”
“余味，不許拿。”
我看了我媽一眼，然后還是從小吃車上拿起了這一百塊錢。
……
人群漸漸散了，我媽看著我的眼神卻愈發的復雜，她冷聲對我說道：“余味，你不給我惹點麻煩，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你知道她是誰嗎？”
“我管她是誰，是她先針對我的。”
“我們學校的校長是她親舅舅……她要是給我穿小鞋，我今年的優秀教師肯定評不上，這還是小事情，你這么一鬧，我可能連年終獎都拿不到！”
“你剛剛別跑過來認我，不就完了，她又不知道你是我媽。”
“我不來，她要是找城管、報警怎么辦？……再說，這個事情能瞞住嘛，早晚都會知道的。”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這一瞬間，我忽然迷茫了……因為心里已經辨不清是非，也許我真的錯了。
起初，我沒有把事情想的很復雜，我就是想老余能在我媽的眼皮底下，好好做點事情……我想這個家，能像無數個普通家庭一樣，雖說不富裕，但卻有溫暖；可是，這一刻，我覺得更冷了……
有些事情，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好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憑空殺出來的貝娜……
我拿起盒子里的戰力卡，然后全力拋向天空……就在它們快要散落的一瞬間，還沒走的孩子們又紛紛涌了過來，他們撿起了這些戰力卡，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卻直刺我的內心……沒有人懂我，就像沒有人懂這些孩子們一樣，為什么成年人一定要以錢為尊，為什么孩子們只能為分數和成績活著？
……
“余味，這生意，咱們以后是不是就不做了？”
我看著老余，喉結蠕動了很久，才低聲問道：“爸，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我說不上來，你那戰力卡要是搞個限量，可能會好點……她就是恨有孩子在你這兒一次買了好幾盒……”
我點了點頭，半晌說道：“那是我錯了。”
“那些游戲公司，跟你不是一樣的套路么？為什么他們行，咱們就不行？”
“我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怪那個貝娜，一看就不像好人……哪有小學老師，能開寶馬的……她那個寶馬不便宜吧？”
“你仇富了！”
……
回到家，我一個人在床上躺著，躺了一會兒，便覺得心情煩悶；于是，又點了一支煙……
我還在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這老余好不容易有了點上進心，不能就這么讓他半途而廢。
就在我想著怎么解決這個麻煩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我起初沒怎么在意，但是在我拿起手機的那一瞬間，心情便不可抑制的澎湃了起來。
茶小清終于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她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我的好友名單里，就叫“清小茶”；盡管她將自己的姓名倒過來寫，但還是給了我十足的親切感……
我下意識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后穿上拖鞋，在房間里晃蕩了起來……此刻，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到底該怎么給她發加了微信之后的第一條信息？
我不能告訴她，我是余味。可如果是陌生人，要怎么說，才會顯得不唐突、不冒犯？
我的腦子忽然不靈光了，然后便鬼使神差的給茶小清發了這么一條信息：“你好，請問你買茶葉嗎？……我們家的茶樹已經活了四十年，是我爺爺一生的心血……如果你喜歡喝茶的話，一定不辜負你的需求。”
我們就是過眼云煙的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