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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我和茶小清在“香山國際游艇碼頭”見了面,她開的還是之前最鐘愛的那輛帕拉梅拉,停好車后,她緩步向我這邊走了過來,等她一點點走近的時候,我才發現她的狀態不是非常好。
我關切地向她問道:“你是生病了嗎?感覺你很沒精神的樣子。”
“嗯,有點低熱,我已經吃過藥了,沒事的。”
我又看了看她,她的手上還戴了一副手套,其實,就算是冬天,廈門也不是那種直逼五臟六腑的嚴寒,她這么怕冷,正是發熱的典型癥狀,我除了有點過意不去,還有一點心疼……我覺得這是自己給她的麻煩,而她本可以選擇拒絕的,她能來,更說明太在乎。
出于這種心情,我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后輕輕披在她的身上,并柔聲說道:“待會兒隨便吃個飯,你就趕緊回去休息吧。”
“我真沒事……你看,那是不是趙琳和余磊?”
我往茶小清所指的左手邊看去,真是趙琳和余磊,老余也跟在他們身后,這儼然變成了家庭聚會,真的也就只差我媽了。
……
為了方便說話,我們特意要了一個包間,我和茶小清坐在一起,趙琳和余磊坐一邊,老余雖然被夾在中間,但是兩邊都有空位,看上去孤零零的,但他也不在意,而且還試圖活躍氣氛,可是因為余磊不待見他,數次不搭他的話,他才沉默了下來。
說起老余和余磊的關系,更是一言難盡……余磊覺得所有人都欠了自己,老余也確實對不起所有人,所以跟余磊的關系就弄得特別僵,倆人吵的厲害的時候,余磊真當面罵過老余“廢物”,老余因此打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他記了五年……那是他上大學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因為老余拿不出他的學費,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從那之后,他就沒有再喊過老余一聲“爸”……
而我和余磊,也不似其他兄弟那么親……我們平時幾乎不會聯系,更不會聊心里話,所以今天晚上這個飯局,就是趙琳一個人勉力支撐起來的。
趙琳先是替老余、我、茶小清依次倒上了熱水,然后又笑著說道:“你們都看看菜單,想吃什么,隨便點。”
余磊這才開了口,他說道:“美團上不是有那個五到六人的套餐嘛,我看挺劃算的……”
“咱們第一次到廈門請大哥和小清姐吃飯,點套餐多失禮啊……菜單給我吧,我來點……大哥,小清姐,你們沒什么忌口的吧?”
我回道:“就點套餐吧,都是自己家人,不用那么見外。”
說著,我看了看茶小清,她也對趙琳笑道:“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最重要的是氣氛,吃什么都行。”
“那就聽你們的。”
……
等上菜的過程中,我主動開口向趙琳問道:“你說有事情和我們商量,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趙琳看了看身邊的余磊,然后對我說道:“大哥,我和余磊想到廈門發展,你知道的,相比于漳州,廈門機會更多……我是做公關服務的,漳州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公關公司,廈門這邊旅游業強,上市公司又多,所以公關公司的數量和質量,都不是漳州能比的……我想趁著自己還年輕,再往前走一步……”
我稍稍想了想,回道:“我覺得這是好事情,可是你們已經結婚了,以后肯定會要孩子……你得想起楚了,一旦把事業轉移到廈門,你就得考慮在這兒生存、買房子,這個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我和余磊還年輕,最近這幾年都不打算要孩子……我們現在顧慮的,是咱媽……她可能會不理解我們的選擇……所以,才來和你商量。”
我還沒開口,老余便笑了,他說道:“你媽千方百計想把你們留在漳州,之前怕你們住的不舒服,硬是把我一個人趕到廈門,沒想到,你們還是趕著來廈門了……末了,反倒成了她一個人在漳州……人啊,還是不能太精于算計,你再會算,能算的過那老天爺嗎?”
我莫名覺得尷尬,老余這人就是話題終結者,但也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來廈門這事兒,是有怨言的……
尷尬之后,我心里又因為這種離心離德的狀態,而泛起了一陣無力感,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家庭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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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我終于開口對趙琳說道:“這事兒,你們也不用和我商量,你們想來廈門,沒人能攔得住你們,但我媽肯定會不高興……余磊大學畢業以后,她可是把臉全豁出去了,才幫他在二小找了一份體育老師的工作……到了廈門,可就沒有這樣的人脈關系了,余磊的工作,你們打算怎么解決?”
余磊頓時就不高興了,他瞪著眼睛對我說道:“你說話,我怎么那么不愛聽呢……什么叫咱媽把臉都給豁出去了……我有教師資格證,不用她找,我自己也能找到工作!”
我面無表情地回道:“那你就來廈門找一個試試嘛。”
“余味,你甭擠兌我,怎么著,我都比你一個賣二手車的強……”
余磊的話還沒說完,趙琳便厲聲對他說道:“余磊,你給我閉嘴吧……要不是有大哥資助你上大學,輪到的到你在這兒耀武揚威嗎?”
“你們別老拿這事兒來說我……難道他資助我上學,我就得對他低聲下氣嗎?……這錢我會還給他的,加上利息還……行了吧?”
要不是有茶小清在我身邊,我真想扇余磊一耳光,我忍住了,但是心里卻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涼意,我點上了一支煙,就這么默默吸著……
忽然,我的手里傳來了一陣熱度,是茶小清在桌子下面,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她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心疼……但她終究是一個外人,我的家事,她也插不了手。
倒是老余冷笑了兩聲,然后對余磊說道:“你要真這么能耐,你現在就把錢還給余味……我給你算算,你大學四年,學費、吃喝拉撒,有一半都是余味給的……算上利息,怎么著得有個三萬塊錢吧,你要是能把這錢拍在咱們吃飯的桌子上,我不僅得高看你一眼,還得和你說一聲:廈門歡迎你……你們趕緊來廈門吧,等你們把漳州的房子騰出來,我就能回漳州住了……省得天天吃余味的、住余味的!”
余磊一臉氣呼呼的樣子,半晌說道:“這頓飯吃的真沒意思,全是來算舊賬的!”
……
這一頓飯,真是吃的無比尷尬,而趙琳已經盡力了,即便她是做公共服務的,也解決不了這日積月累的家庭矛盾;茶小清則幾乎沒有說話,她越這樣,我越在乎她的感受……同時,心里也感到絕望,我的身上背負著這樣一個家庭,真是不忍心去禍害她。
趙琳借著余磊去排隊結賬的機會,將我喊到了一邊,然后滿是歉意的對我說道:“今天真是讓你們見笑了,你和小清姐別往心里去啊……其實,我想來廈門發展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把房子騰出來,讓咱爸回去住……咱那個地方小,閑言碎語也多……咱媽把咱爸趕到廈門……我和余磊都快被別人給說死了!”
“你來廈門沒什么問題,我擔心的是余磊……他這人太不成熟了,我怕你們以后的矛盾會越來越多。”
“大哥,你放心……我既然選擇和他結婚,就一定會去適應他這個人……他一定會成熟起來的……其實,他這個人和咱爸一樣,就是嘴壞,內心還是挺善良的……所以,他剛剛和你說的那些話,你一定別往心里去。”
“不至于……你們準備什么時候來廈門?”
“我已經把工作辭掉了,余磊那邊有點小麻煩,但也能解決……估計得兩周左右的時間吧。”
“嗯……到了廈門就得重頭再來了,你得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這條路可不好走!”
趙琳笑了笑,回道:“我已經找好工作了,是廈門最大的公關公司,而且公司有租房補貼,經濟壓力雖然有,但也能堅持……后面就看余磊的了,他要是也能找一份像樣的工作,我們應該能在廈門站住腳。”
“我看懸!”
“我還是想試試,試了才知道結果……大哥,咱媽那邊,也希望你能幫我們做做工作,我們這么選擇,她心里一定非常難過。”
“這是后話,你跟我說一句實話……來廈門發展,到底是你和余磊共同決定的,還是你一個人的主意?”
趙琳在一陣沉默之后,回道:“你應該知道,余磊他就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他得有人在后面鞭策他,才知道往前走……所以,這就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我不甘心待在漳州,我想在我從事的行業里,做最好的那一個,而小城市,只會消磨人的意志……如果不是真心愛余磊,我恐怕真的不會這么早就把婚給結了……而且婚前,余磊他就答應過我,以后我去哪兒,他就跟著去哪兒,這雖然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但也不是我在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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