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16
賑災(zāi)銀事件對各方的影響是深遠的。
于朝堂來說就不必說了, 它引發(fā)了一波又一波動蕩,其中還包括那至高權(quán)力的更迭。
相比于這個,其他動蕩都是小巫。
不過要看在誰看來了, 就拿此事過后, 當今武林在被波及到后, 就有不少人心有戚戚然——賑災(zāi)銀事件中,朝廷那邊當然是緊著最中心的事情處理, 在江別鶴看來是大人物的蕭國舅等人, 在朝廷那些人看來都算不了什么了,因此等到這波動蕩像是水波蕩開,蕩到外圍, 涉及到賑災(zāi)銀事件中所涉及到的江湖中人時, 距離賑災(zāi)銀被盜一事發(fā)生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有好長時間了。
也就是說賑災(zāi)銀被盜一事中, 被江別鶴這個江南大俠忽悠著上了賊船的那些江湖人士,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也不過是小蝦米。
那么,他們自然不會顧忌小蝦米在江湖中人是什么地位, 對這等意圖挑戰(zhàn)天威的亂賊自是嚴懲不貸。
這其中包括兩獅鏢局的兩位總鏢頭、“玉面神判”花寶鏡、“鬼影子”何無雙等。
這些人和江別鶴私交甚好,是眾所周知的事。
因而當朝廷展開對這些人的追究時,江別鶴又怎么能獨善其身呢。
即使林萊先前提到過她和一干義士們能及時得知消息, 是江別鶴向她告的密,稱贊他不愧是江南大俠。只是這些板上釘釘?shù)暮罄m(xù)事件,讓大家不得不懷疑起江別鶴的居心,質(zhì)疑他最初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就算他是從參與盜賑災(zāi)銀一事的花寶鏡等人那兒得知,然后他選擇了大義滅親, 可平日里花寶鏡等人都是以他馬首是瞻,怎么到頭來,他那些“跟班”選擇了鋌而走險,他這個“馬首”反而沒有參與進去呢?
是不是江別鶴最終選擇了懸崖勒馬?
又或者江別鶴想要兩頭討好,叫他自己不管事成不成,都有退路呢?
這就導(dǎo)致世人再看江別鶴時,都不能再將他看做仁義無雙的江南大俠了,反而漸漸覺得他就是歐陽亭第一。
進而導(dǎo)致江別鶴名聲漸臭,被人所不齒。
而拋開江別鶴此人,賑災(zāi)銀被盜事件對江湖所產(chǎn)生的影響仍在繼續(xù)。
兩獅總鏢頭等人,他們并不是孤家寡人,盜賑災(zāi)銀又事關(guān)巨大,他們犯下的罪行自是會累及親朋好友。
像是兩獅總鏢頭中的“金獅”李迪,他的兒子李明生就拜在金刀門門下。
更嚴重的是參將白若麟,他的兒子白凌霄乃是崆峒派掌門人一帆大師的弟子。而要論罪名嚴重,白若麟這個朝廷品大員,蕭國舅的親信,他的罪名可要比這些江湖人士都要嚴重許多,故而之前他們一家就被押送進京,在杜王朱勄昌逼宮失敗后就立刻被清算了。
因為涉及到此等大事,哪怕是和朝堂有壁的江湖中人都察覺到事情的嚴峻性,不由得人人自危,尤其是當初看在白凌霄家世的份上,而收他做弟子的崆峒派掌門人一帆大師。
若是朝廷一個連坐,那他整個崆峒派再是江湖名門正派,也無力抵抗。
一帆大師自是不能坐以待斃,他能想到可以拉他和整個門派一把的人,當屬無憂島主。
一帆大師當下就顧不得心中對她橫空出世,將其他江湖人士襯得黯然無光的微詞,事發(fā)后就趕緊去拜會她。
不止是一帆大師,此次事件中受到間接牽連的江湖人士,都想要她幫忙周旋。
不要整個武林都跟著遭殃才好。
林萊本就沒想著叫江湖來個大動蕩,只是考慮到來一下狠的,他們才能記住這么個教訓(xùn)。還有就是她才能更輕易地以此為機會,做一做武林盟主。
因此,林萊稍微拿了拿喬。
她還順帶叫人放了放風(fēng)聲,導(dǎo)致一些傳言隨風(fēng)起,叫大家跟著風(fēng)聲鶴唳。
很快,不止是一帆大師這等被間接連累的人,像是少林派惠止方丈,還有武當派掌門人玉衡真人等泰山北斗般的老前輩,都憂心忡忡,生怕此事會給偌大武林帶來滅頂危機。
若是從前門派鼎盛時期,他們自是能靠自身威望,叫朝廷不好動他們的根基,可如今江湖式微,若是朝廷當真覺得他們膽大包天,竟是以武犯禁,要對他們做什么的話,他們還不敢說他們能全權(quán)保全自身以及偌大門派。
不僅僅是“火力不足”,還因為他們考慮得多,害怕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這就使得他們隨后就將目光投到了林萊身上,希望她能夠力挽狂瀾。
就是不知道力挽狂瀾的背后,是不是他們想她去做那個會先爛的出頭椽子。
不管如何,就林萊來看,他們的這種做法也算是正中她下懷。
至于她會不會成為被槍打的出頭鳥?
并不會。
再怎么說,她還是有那些從龍之功的,即使太子朱勄德眼下還沒有登基成為新帝,可看如今的局勢,這是遲早的。
而林萊有這些功勞,她爹知道她在賑災(zāi)銀事件中的所作所為后,沉思片刻后大笑聲,接著就要將好處最大化,迅速動作起來。
作為赫赫有名的海商,林海云的白手套可有的是,他在朝中的關(guān)系網(wǎng)很是復(fù)雜,平時動用得地方不多,可這次,這次可是大動作。正因為如此,林萊這邊拿到確鑿證據(jù)后,會那么順暢地就上達東宮。
接著就是太子一系迅速展開針對蕭貴妃一系的反撲。
還反撲得相當成功。
考慮到此前兩派斗爭中,是蕭貴妃一派氣焰日漸囂張,當今天子又過分偏愛愛子杜王,那長此以往太子的前途還真不怎么光明。尤其是這次賑災(zāi)銀事件,最開始就是蕭國舅等人設(shè)計來陷害太子的,一旦他們得手,那就相當于給了當今天子廢太子的理由。如今太子算是因禍得福,那么最開始勘破這個陰謀的林萊,沒道理不會從中獲得該有的獎賞。
何況她家朝中還有自己人。
其實拋開賑災(zāi)銀事件,此次嶺南大旱,林萊和林家的所作所為,也值得朝廷嘉獎一一。
只是比起賑災(zāi)銀事件中林萊的貢獻,她在賑災(zāi)中的功勞就顯得不太夠看就是了。
總之,這次事件中,林家看得見的嘉獎得到了,隱形的嘉獎更多。
像她舅舅夏侯昌,隨后就被朝廷拔擢為閔州總兵,正一品。
這種情況下,林萊要去做惠止方丈還有玉衡真人等口中力挽狂瀾的人,還真不會被朝廷當做出頭鳥。
有了這一重保障,林萊才沒怎么去深究惠止方丈等人的真正心思,說事關(guān)武林安危,她自是責(zé)無旁貸的。
因為她很清楚,到最后她都能得到她應(yīng)得的。
那到時候不管這些老前輩們究竟怎么想的,既然他們已經(jīng)推她做領(lǐng)頭人,那他們就該認下這個結(jié)果,不是嗎?
不過有一說一,林萊本身是愿意承擔(dān)更多責(zé)任的,不然惠止方丈等人就算嘴皮子說破,她也不會就那么架上去的。
林萊只是想更加名正言順,而有什么比做武林盟主更能名正言順的。
其實盟主什么的,也不是沒有。
只是這些年只有兩廣武林盟主、湘武林盟主等,還沒有過能統(tǒng)管整個武林的武林盟主。
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還是因為沒有誰能真正讓所有人都服氣。
當年燕南天要是沒有進了惡人谷從而音訊全無的話,他說不定就可以做成武林盟主。
只是命運弄人。
而林萊呢,她的威望已然足夠了。
先前“子鼠”魏無牙死于她手,就讓整個武林為之一震。
江湖人人都知道魏無牙作惡多端,可敢去為民除害的義士寥寥無幾,君不見當年和燕南天齊名的路仲遠都敗于他手嗎,那剩下的江湖人士有自知之明,就不敢去得罪他。這就導(dǎo)致他幾乎成為了江湖首惡,那他大敗給林萊,自然而然地顯得她的武功果然超絕,叫大家難以望其項背。
賑災(zāi)銀事件,她又從中斡旋,說是她力挽狂瀾也不為過。
不說別人,崆峒派掌門人一帆大師就對她感恩戴德,不說唯她馬首是瞻,可也是力挺她到底的。
事實上,在新一屆武林大會上,就是以一帆大師為首的江湖人士,說無憂島主德高望重,武功超絕,有大功于武林,又說當今武林人心渙散,秩序凋零,就需要她這樣的人力挽狂瀾,因此推舉她做武林盟主,為整個武林共同渡過此次難關(guān),進而帶來新氣象。
一帆大師這么一說,在座的不少人錯愕之余,還不禁在心里罵一帆大師就是個勢利眼,太會見風(fēng)使舵了。
可這種話他們也只能在心里罵罵,絕不會說出口的。
一來,崆峒派就算是破船,也還是有千釘?shù)模粊恚F(xiàn)在可不是唾罵一帆大師的時候,更重要的還是他的這個提議,他們要不要同意。
林萊安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并不言語。
她穿著一襲白衣,頭戴銀色束發(fā)冠,蛾眉皓齒,年紀最輕,如今只是端坐著,卻已是不怒自威,叫人輕易不敢造次。
就像此時,內(nèi)心覺得不服氣的江湖人士必然有,可此刻大家都在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貿(mào)貿(mào)然地站出來,對一帆大師的說辭提出異議。
片刻后,大家冷靜下來,好半晌了,還是沒有人去做那個出頭鳥。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結(jié)局已經(jīng)很清晰明了了。
最終,林萊當仁不讓地成為了武林盟主。
林萊其實很清楚她這次能這么順暢地當上武林盟主,并不是因為大家都佩服她的德行,認為她成為武林盟主后,必然會為武林謀福祉,叫整個武林少生事端,公義當?shù)溃歉嗍撬奈涔χ撸澈髶碥O之多,威懾著他們。
當然,也是有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佩服她,認為她有資格做武林盟主的。
只是這只是一不小部分。
誰讓武林盟主不僅僅是個稱呼,它還能賦予其人莫大的權(quán)柄呢。
江湖中人很少有人對這個寶座不心動的。
但對林萊而言,她更多所向往的,還真不是這背后的威權(quán),而是她有心維持武林秩序,至少叫武林公義不泯,亂象不生。
這自然是一份難度不低的工作,林萊必然得花不少精力,不過這對她來說,并不會成為負擔(dān)就是了。
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后,林萊心說:‘我這武林盟主當?shù)萌绾危蹅兦易咧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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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錫的運用,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不過錫茶具到了本朝近些年才多了起來,還受到了一些茶人的認可與推崇,比如說許次紓,他在他的著作《茶疏》中提到“金乃水母,錫備柔剛,味不咸澀,作銚最良”。
確實,錫茶具不會影響到茶的品質(zhì),制作精美的錫壺,比起當下最受歡迎的紫砂壺也不差什么的,關(guān)鍵錫壺并沒有那么昂貴,可以說它能作為紫砂壺的平替。當然,要是錫壺大熱起來,價格也自然會跟著起來的。
而因為芭洲島盛產(chǎn)錫,林萊就想到了錫茶具這個在歷史長河中流行過不短時間的錫制品。
她之后便高薪請了不少能干的錫匠來,請他們制作錫茶具,整個這個過程中也要注意規(guī)范流程,以做到成品又安全又精美。
重酬之下,她很快就有了收獲。
她閑時拿著把玩的刻梅蘭錫茶具,就是其中最出彩的一套。
這之后林萊忙著武林盟主的事,就將這一事務(wù)放到了一邊,不想等她忙完,回到閔州時,在刺桐城內(nèi)文人雅士們使用錫茶壺已經(jīng)快要蔚然成風(fēng)了。
他們還寫了不少詩文。
林萊一問之下才知道,源頭是她那套刻梅蘭錫茶具,被她爹拿到了文人雅集上用了。關(guān)鍵是那次文人雅集,林海云叫上了花無缺。
林海云這個大商賈,便是他辦的文人雅集,也會被來人背地里說是附庸風(fēng)雅,可絕對不會有人見了花無缺,還說他什么壞話,認為他品味粗俗什么的,相反大家絕對都會認為他郎艷獨絕,短時間內(nèi)很難再找到第一個。
這么一來,錫茶具跟著流行起來,林萊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事實還真是如此。
林海云見到了自家姑娘,聽她說起錫茶具在刺桐城大熱的事,他不得不承認:“便是平常的事物,叫他用起來也會顯得非同一般,何況是經(jīng)過無憂你細細評鑒出來的那套茶具。”
林萊忍笑:“哪里哪里,關(guān)鍵還不是靠爹您想出這么一招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她可是端水大師,自然知道這時候不能順著她爹的話夸她家小狗。
“你就哄我吧。”林海云話是這么說,心里還是挺受用的。
“怎么會呢。”林萊上前給她爹送上茶杯,又主動說這季度的賬她來盤,讓他老人家能跟著喘口氣。
接著林萊又問了玻璃坊的事,她先前就知道她爹借著賑災(zāi)銀事件朝宮中進獻了數(shù)件玻璃制品,就算得不到當今喜歡,也會得太子朱勄德喜歡的,上行下效之下,玻璃制品必然能大行其道。所以林萊這么問,就是提及一件必然會讓她爹高興的事。
果不其然,林海云一聽就眉開眼笑起來。
父女兩人展望了下日后的錢景,紛紛開懷起來。
不過林海云終究是老狐貍,知道自家女兒的小心思,他倒不是對花無缺這個上門女婿有什么不滿,只是岳父天然排斥女婿的心理在作祟而已。
林海云喝了口茶,冷不丁說:“你們倆的事打算什么時候定下來啊?”
“啊?”林萊還愣了下。
林海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這是不準備定?”
林萊只是驚訝她爹怎么突然松口了:“您這是想通了?”
林海云撇撇嘴:“那倒不是。只是——他現(xiàn)在可是被傳成潘安在世,惹得不知多少人想來一睹他真容,弄得我跟著心熱,不免覺得他奇貨可居,你懂爹的意思吧?”
這不就是被哄搶的就是最好的么。
林萊煞有介事地點頭:“我懂我懂,不過無缺本就才貌無雙——”她還沒說完,就被她爹瞪了。
林萊連忙住嘴,沒再夸下去,卻還是多說了句:“您懂我的意思就行。”
林海云:“……你走。”
林萊吐吐舌頭,沒聽話地離開,而是陪她爹吃了頓飯才回了她的院子。
林萊院子旁邊有她的練武場,平常都是她一個人在用,眼下卻是多了個人。
林萊聽到聲音過去一看,是她家小狗在練劍。
說起這個來,移花宮最出名的武功乃是明玉功,其中最出名的招數(shù)是移花接玉,大家也都以這個招數(shù)認人,實際上,移花宮也有劍法,他使出來時,劍氣凜然,一招一式輕靈異常,自有他一派風(fēng)流氣度。
然而自從他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后,花無缺就不打算再使用移花宮的武功,尤其是在看過憐星留給他的那封信后。他知道憐星宮主不想再和他,花月奴與江楓之子有任何瓜葛,所以他就不再以移花宮少宮主自居,自是不再使用明玉功,唯有移花宮不對外示人的劍法,他私下里還會再練上一練。
林萊知道后,選擇尊重他的決定。
眼下,林萊在看他于花叢邊練劍后,心中一動,脫口而出:“無缺,我教你我門派的武功吧。”
他特別適合逍遙派的武功。
花無缺一呆:“啊?”
林萊當下演練了一番逍遙派的天山六陽掌,可以看出,無論威力如何,這套掌法使用起來就是飄逸脫俗的,這種氣質(zhì)是根植在一招一式中的,進而讓人明白他們門派的武功,在創(chuàng)建功法時是將招式好看考慮其中的。
這種好看,再配合著同樣好看的使用者,其效果是超凡的。
所以,很難說逍遙派選人做弟子,是不是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花無缺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提到了她師父會很喜歡他,認為他很合適成為他們門派的弟子,所以對她這個提議就反應(yīng)了過來,在知道她是為自己考慮,動容之余卻有點躊躇。
林萊收了手,見狀問道:“嗯?怎么這么個表情?”
花無缺有問有答道:“無憂姐要是教了我武功,那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又當如何定義呢?”
林萊頓時明白了,她背起了手:“唔——我可以對外說我是代師收徒,故而你可以叫我一聲師姐。”
花無缺松了口氣,他還以為他無憂姐要收他為徒,他又不放心地求證道:“那令師門是允許師姐弟之間結(jié)親的嗎?”
“當然——”林萊故意拖長聲音,賣起了關(guān)子,“——可以了。”
花無缺:“……無憂姐!”
林萊笑起來,湊過去摸了摸小狗的臉,“不生氣了噢。你看,我們要是成了師姐弟,那我們之間的羈絆就更深一些了,那,我主動說要教你武功,就是我想要更親近你。”
“我知道的。”花無缺清亮的眼睛中滿滿都是她,非要說還有什么,那就是全然的喜悅了。
林萊喜歡小狗的赤誠,她就親了親他,低聲說道:“那我再告訴你個好消息。”
花無缺問:“什么?”
林萊親昵地揉了揉他的耳垂:“我爹認可你了。”
花無缺:“!”
林萊繼續(xù)說道:“我們可以先定親,過段時間再成親。”
她是輕描淡寫了,花無缺卻是震驚當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千真萬確?”
林萊失笑:“自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
花無缺歡喜極了:“太好了!”他接下來好像只會說這個字,說了好幾遍太好了。
林萊愛憐地嘆道:“真是個呆子。”
呆子只會傻樂,看來還是個傻乎乎的呆子。
林萊這么想著,隨即跟著笑了起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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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于個月后定親,而成親的話,得等到明年秋天了。
對林萊來說,一切都很順遂,哪怕是作為武林盟主,她也日漸得心應(yīng)手。
唯獨一件事,沈輕虹的下落還是沒有多少眉目。
十一星相都已經(jīng)有一半落網(wǎng)了,可他們也都不知道沈輕虹的事,不過林萊能夠確認的是十一星相中的“猴”中的獻果神君,也在那段時間消失了,從此沒有了任何音訊,那么,沈輕虹的失蹤十有八-九和此人有直接關(guān)系,應(yīng)該還是為了那批珠寶。
然而,這么多年來,市面上沒有那批珠寶中的任何一件流通。
可見這批價值不菲的珍寶,該當是和沈輕虹、獻果神君被困到了某處。
林萊為此還又想到了她那個懸崖論,就是他們掉到了懸崖下,被困住后上不來了。
隨著零碎信息收集過來,林萊越發(fā)確認了這個猜想,還將范圍縮小到了峨眉與昆侖山之間,后者是惡人谷所在的地方,然而這沒什么用。林萊倒是想到了小魚兒這個天選之子,懸崖、寶藏什么的,不就是為他這樣的人準備的嗎。
他隨便一掉,就能掉進那么個懸崖下。
林萊越想越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因此看小魚兒的目光變得核善起來。
小魚兒:“!”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摟住自己的胸,一副“我好怕怕”的樣子:“你干嘛?”
林萊:“……你正常點。”
小魚兒:“。”
小魚兒總覺得自己要是繼續(xù)待下去,肯定會倒霉,加上他看到了朝這邊走過來的花無缺,所以他就保持著這個要被非禮一樣的姿勢,以一種做作的姿勢往外跑了出去,邊跑還邊說道:“我們不能對不起無缺啊!”
林萊特別無語:“有點自知之明,好嗎,小魚兒。”
花無缺沒說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小魚兒一眼。
小魚兒一瞧人家長生玉立,如瓊林玉樹,再聽林無憂扎心的話,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傷了,朝花無缺做了個鬼臉才跑開了。
過了一段時間,他跑回惡人谷,期間想起了這件事,就暗搓搓地從“不男不女”屠嬌嬌那兒學(xué)到點易容術(shù),將自己易容得比較像江懷瑜,然后壞笑起來,這次他一定要找回場子。
哪想到人的肚子里就不能有壞水,這不江懷瑜才從惡人谷里出來,剛進到川蜀地界他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不少,武功都還挺不錯的,弄得小魚兒很納悶:
明顯這群人是沖著江懷瑜來的,而江懷瑜可是天下第一林無憂的弟子,那這群人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小魚兒直覺得有貓膩,沒貓膩的話,那這件事不是很有意思嗎,他倒要看看誰這么大膽。
于是小魚兒就準備和這群人周旋,想探探他們的底,沒想到又有人沖了出來。
不過后來的這兩個人是來救他的。
等江懷瑜被這兩人救下來,他才得知這兩人是對夫妻,男的叫陳飛蟠,女的叫梅儷鳳,兩人使的武器也是一對,一把叫神龍劍,一把叫飛鳳劍,故而這對夫妻江湖人稱龍鳳劍客。
江懷瑜覺得龍鳳劍客救自己于危難之間,他當然得對這兩人感恩不盡。
龍鳳劍客讓他不必如此。
江懷瑜說他師父教過他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所以很該如此很該如此。
龍鳳劍客便好奇地問他師父是誰。
江懷瑜說了之后,又非拉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去見他師父林無憂。
龍鳳劍客連忙推拒,可耐不住江懷瑜堅持,他又受了點傷,這兩人就說護送他回去拜見他師父。
這般那般的,人就啟程了。
江懷瑜皮下的小魚兒:‘有趣有趣。’
接下來,江懷瑜就化作嬌嬌公子,這不行那不行,偏偏他的救命恩人都忍耐了下來,感覺他們不像是江懷瑜的救命恩人,反而江懷瑜更像他們倆的祖宗。這下不是更奇怪了嗎?
小魚兒覺得好玩,就可勁作了起來。
不想一天,龍鳳劍客對他又一個雞蛋里挑骨頭,不像先前那樣極力忍耐,反而痛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小魚兒:‘!’
有變故啊。
小魚兒眼睛一轉(zhuǎn),隨后說到了練功的好時機,不過他得選好一個能夠在練功的同時,還能吸收天地精華的好地點才行。
龍鳳劍客覺得這不像是練武,可天下人都知道林無憂年紀輕輕就武功超絕,必然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當下他們夫妻雖說改變了策略,還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個吸收天地精華。為了維持住他們夫妻不求回報的人設(shè),他們還讓江懷瑜盡管自己去,他們在這里等他回來,實則江懷瑜進了路旁邊的山林沒多久,他們夫妻就跟了過去。
最后,他們在一處懸崖邊瞧見了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江懷瑜。
龍鳳劍客越發(fā)將信將疑,還跟著學(xué)了起來。
直到江懷瑜擺出了超級猥瑣的姿勢,他還忍不住噴笑出聲。
這對夫妻這才明白他們被耍了。
這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夫妻非要給他點教訓(xùn)不可。
小魚兒差不多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先一步戳破了他們的用意,而且不等龍鳳劍客反應(yīng),他就一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姿態(tài)跳下了懸崖。
龍鳳劍客:“!!”
這下子完蛋了。
要是被林無憂知道是他們夫妻逼死了江懷瑜,那他們倆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大難臨頭,這對夫妻就在懸崖上爭吵起來,期間還說出了兩人的種種打算,包括他們的同伙,還有今次他們改變原有計劃后的新計劃又是什么,原來他們打算叫他們的同伙色-誘江懷瑜,讓他說出他們師門的武功心法,所以才決定最后忍耐下江懷瑜。
貼在峭壁上的小魚兒將他們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一楚,他才沒有尋死呢,只是提早看清楚了這個懸崖的走勢,玩了個大的,順便擺脫這對詭計多端的夫妻。
他也算準這兩個人驚慌失措之下,必定不會仔細確認,而是會想辦法逃難,只是他沒料到他們夫妻接下來打算叫人色-誘他,嘖嘖,他就說他們夫妻詭計多端嘛。小魚兒咂咂舌,只等著龍鳳劍客回過神來,想著去滅跡匆匆離開,他正準備爬上去,然后樂極生悲了。
不知道從哪兒來了群猴子,來圍觀他這個兩腳獸了。
小魚兒怕它們壞事,想伸手去趕它們,結(jié)果忘記自己還攀在峭壁下,這下好了,他沒撐住,這次真跌了下去。
小魚兒:“!!!”
他這算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個性命嗎?
小魚兒,卒。
并沒有啦,他非但沒有摔死,還有了奇遇,遇到了寶藏,還有失蹤已久的沈輕虹與獻果神君。
一切都像是林萊先前預(yù)想的那樣。
原來獻果神君逼迫沈輕虹帶他去找被后者提前藏起來的珍寶,不料沈輕虹當時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帶他下了懸崖后,趁著獻果神君被那批珍寶所迷,就將是送他們下來的繩子給燒了干凈,兩人就此被困在懸崖下的那個山洞里。這么多年來,還是靠著獻果神君奴役那群猴子送來水果才沒餓死。
小魚兒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外人。
可惜小魚兒也是掉下來的,那他們現(xiàn)在就是個人被困于此了,這可不是什么好高興的事。
小魚兒似乎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在確定了沈輕虹和獻果神君的身份后,樂得蹦起來:“林無憂啊林無憂,你不是很聰明嘛,你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嘛,想不到吧,我小魚兒得來全不費功夫,哈哈哈哈哈!”
沈輕虹:“瘋了。”
獻果神君:“這么快?”
沈輕虹:“林無憂又是誰?”
獻果神君:“你問我我問誰。”
小魚兒得意地掐腰:“問我啊!”
小魚兒一點都不擔(dān)心,他相信林無憂在知道他失蹤后,肯定很快就能循著痕跡找過來的,龍鳳劍客的那點道行也必然瞞不過她。
事實正是如此,各路消息匯總到林萊手中,她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異常,就動身去查探了。
最終,查到了懸崖邊。
林萊當時臉色就古怪起來,心說:‘不會吧不會吧?經(jīng)典橋段不會真的上演了吧?’
等她下到懸崖底下,在山洞處看到小魚兒得意又不失欠揍的表情后,立刻確定了:它還真上演了。
林萊:“。”
或許她可以換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那就是至少她解決了沈輕虹失蹤事件。
小魚兒:“哇哈哈哈哈哈!”得意。
林萊翻了個白眼:“閉嘴。”
就這樣,失蹤多年的前遠鏢局總鏢頭沈輕虹重見天日,重出江湖。
十一星相里的“猴”獻果神君還來不及感慨,就被宣布他被緝捕歸案了。
獻果神君:“………………”
小魚兒?他笑得太大聲,一不小心把自己下巴笑脫臼了。
此外,龍鳳劍客的同謀乃是十一星相中的虎與馬,那也是對夫妻,其中“馬”馬亦云,就是他們打算叫過來色-誘江懷瑜的女子。結(jié)果此計都來不及用上,他們的陰謀就破裂了,甚至于他們還都以為江懷瑜被他們逼死了,以致于他們在劫難逃,紛紛想著逃難而去,結(jié)果未遂。
最終他們一干人等被林萊一網(wǎng)打盡。
還有就是最開始江懷瑜遇到惡人圍攻他一節(jié),也是龍鳳劍客安排好的。
他們夫妻本就想憑借著江懷瑜救命恩人的名頭,從他師父林無憂那里換取好處,哪想到江懷瑜太難伺候了,他們實在是受夠了,就想著轉(zhuǎn)換計策,不想先被小魚兒跳崖那一出嚇個半死。
也是夠心力交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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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年。
林萊已經(jīng)成親了大半年,開始接手家里的生意。
此時,玻璃坊出產(chǎn)的玻璃制品已經(jīng)成為了海內(nèi)外最新,也最受推崇的珍品。
錫茶具呢,因為一開始就不走奢侈品路線,加上有它獨到之處,早先就已經(jīng)成為了國內(nèi)茶人的心頭好,也因為價格相對便宜,還經(jīng)久耐放,這類茶具就走進了千家萬戶,不像如今的玻璃制品還只是達官顯貴能用得起。
還有玻璃制品沒那么結(jié)實,運輸起來比較麻煩,這就衍生出了專門的料貨莊。
林萊還準備將料貨莊開到海外運輸之路的各個港口城市中,尤其是南海周邊和孟加拉灣周邊,她這么做自然還有她其他用意,這就不好為外人道了,她只會叫其他人認為那就是單純的料貨莊,專門為了運輸玻璃制品建造的。
為了更好地打通在他國建料貨莊的關(guān)系,林萊還準備親自出海一趟。
她還能更深切地見識下如今各國的風(fēng)土人情,還有就是這次出海也可以當做是再次度蜜月。
這個詞林萊不好解釋,她只和她家小狗說他們倆一起去游歷,變得更親近。
花無缺一聽就點頭說:“那我要去。”
“什么呀,你本來就是要和我一起去的。”林萊笑著說,“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留你一個人在家,面對‘惡婆婆’嗎?”說的就是她爹。
花無缺知道她是在開玩笑,還糾正她說:“是孝順爹娘。”
“嗯嗯。”林萊隨口應(yīng)道,眼睛一轉(zhuǎn):“不過無缺啊,你知道他一老如今最想我們怎么孝敬他們嗎?”
花無缺問:“什么?”
林萊朝他勾勾手,示意他湊過來。
等他附耳過來,林萊就對他耳語一句,說著說著他耳根就紅了起來。
他怎么還這么純情啊,不過純情大狗狗也有純情大狗狗的可愛之處。
當天晚些時候,他們倆在水蕓榭吃過晚飯,晚風(fēng)習(xí)習(xí)。
林萊靠在窗邊榻上,拿出了一本不知道她從哪兒拿來的書翻看著。見她看的認真,花無缺就靠了過來。
結(jié)果他一靠過來,林萊就翻了一頁,還故意朝他那邊挪了挪,讓他能更清晰地看清楚那上面的文字。
花無缺:“!”
“蕭咪咪前幾日送過來的本子,哦,你可能不知道她是誰,就是那本《香香公主》的作者。”林萊笑盈盈地說道。
《香香公主》里面有不少香艷的內(nèi)容,這本新書也不例外。
好巧不巧,林萊翻到的這一頁就是。
蕭咪咪描寫的可謂是色、香、味俱全,饒是林萊看了,都心神蕩漾,可誰讓她身邊有個更純情的狗狗呢,那她自然是羞恥心不會發(fā)作,反而更想要逗他。林萊手指點到第一列,“好無缺,你認得這列字嗎?讀給我聽好不好?”
花無缺臉上飛上了紅云,他下意識地看向四周,瞧見屏風(fēng)擋在周遭,只有沉下心來去聽,才能聽到遠遠的人聲,他這才抿了抿嘴唇,飛快地抬起眼來看了看他無憂姐,接著低下頭去看她的手指,再是旁邊的文字,低聲讀了起來。
越讀他越紅。
更別提耳朵了。
讀完第一列,又聽她說:“繼續(xù)。”
他忍著羞恥,聽話地繼續(xù)往下讀。
讀完那首詩,聽他無憂姐小聲問他:“這首詩寫的好不好啊?”
花無缺:“……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想讓我再教教你嗎?”林萊同他咬耳朵,“也可以,不過我的方法很特別,很深入,你可要想好了哦。”說著她手指還點了點那首詩,引得他去看,又跟著溫習(xí)一遍,再有她的話從耳中直鉆入到了心間,讓他浮想聯(lián)翩,心癢難耐。
偏她還問呢:“你想好了沒有呀?”
花無缺喉結(jié)滑動,隨后他輕輕“嗯”了一聲。
他既然想好了,那林萊就不會食言,她身體力行地教他讀懂了那首活色生香的詩。
就是事后她再看到那本小說時,想到那是蕭咪咪那個熟人寫的,延遲的羞恥心還是發(fā)作了。
啊,下次還是找個不認識的作者寫的艷-情小說吧。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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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萊說是要出海,卻沒那么快,還需要做些準備。
就是這時候,她收到消息說燕南天重出江湖了。
林萊眼前一亮,她終于能見到傳說中的燕南天了嗎,就是不知道等同于回爐重造的燕南天再練成嫁衣神功之后,武功又到了何種境界。
林萊有心要會一會燕南天,便在他來到閔州這邊時,在他必經(jīng)之路旁的一處六角亭中等他。
花無缺和她一起來了,對燕南天他多少有些仰慕之情,不是對父親的結(jié)義兄弟,而是對燕大俠的。
燕南天也不是一個人,小魚兒陪他一起來的。
遠遠地瞧見他們倆后,小魚兒就興奮地向燕南天介紹道:“燕伯伯,你看見沒,亭中那兩位分別是林無憂和花無缺,看來他們倆是專門來迎我們的。”
燕南天本想糾正小魚兒對他師父林無憂的叫法,可他自己先被花無缺這個名字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看過去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花無缺更肖義弟江楓,一時間激動非常。“好好好!小魚兒,我們快些過去!”
“嗯嗯嗯。”小魚兒歡快地應(yīng)著,此時的他已然忘記了他從沒有向燕南天提及過亭中的兩位已經(jīng)成親的事,就是早前他也故意隱瞞了他們倆的關(guān)系,他還以為萬春流和燕南天提及過,或者說燕南天聽到過,萬萬沒想到事到如今燕南天仍舊不知情,他甚至還誤認為林萊已經(jīng)十多歲了。
就是如今燕南天親眼見到了林萊,看她如此年輕,他都沒有多想。
因為隨著他走近,他越發(fā)意識到不愧是林無憂,她是個不得多得的高手和對手。
一種高手間的惺惺相惜之情,在燕南天心中油然而生。
林萊也察覺到了這點。
他一人遙遙相望,氣氛逐漸肅穆,好似下一刻在此地,他一人就要決出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
就在這一觸即發(fā)之際,小魚兒朝六角亭中大幅度揮手,還高聲喊道:“弟弟,弟妹,好久不見啊!”
他一直認為他是哥哥,加上搞怪心理,非要那么喊花無缺和林萊。
林萊和花無缺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唯有燕南天燕大俠,他茫然四顧:“弟妹?什么弟妹?”
他隨后還是明白了過來,目瞪口呆:“林無憂你——你一人罔顧倫常不成?”
小魚兒:“……”
花無缺:“??”
林萊:“……?”
為什么他們一秒從武俠劇場,過渡到家庭倫理劇場啊?
這才是道德的淪喪,人性的扭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