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閬苑山再回市區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喝酒雖然快樂,但是醒后身軀的疲憊感,非常不怎么樣。
每次醉酒醒來她都會發誓再也不喝酒。
真的不能喝,這東西。
回去還是坐的周熙昂的車,喬楚在前邊開車,周熙昂在后面用平板電腦處理事情。
她就在車上悄悄捶腦袋。
畢竟睜開眼睛就是中午,吃了個午間早飯就要集合出發了。她連化妝都來不及,幸好天生麗質,戴個墨鏡出去一樣好看。
這會兒上了車,頭就難受了。
她又是捶又是按,自以為動作很小,周熙昂余光瞧見了,pad上的字入眼不入心,他熄滅屏幕,問:“用不用給你找把錘子?”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方曼姿拳頭硬了:“你干脆把華佗找來給我開顱算了。”
周熙昂淡淡道:“還有閑心斗嘴,看來還是不怎么疼。明天上班我會通知潘柔,以后辦公室不用備咖啡,全都換成酒怎么樣?”
“……”
方曼姿抗議:“那這不是公司團建嗎,同事敬酒我不喝不好吧,而且我就喝了一點點。”
面對周熙昂的眼神,她伸出手,食指拇指捏合在一起,中間空了一條小縫:“就這么一點點。”
周熙昂不說話,還是看著她。
雖然她經常脾氣大,不講理且任性,但一般理虧的時候,她在他面前還是硬氣不起來,就如同現在。
她把手放下,訕訕垂下頭:“我以后少喝點就是了,干嗎用這種眼神看我。”
“小酒鬼。”
灼熱視線從她臉上離開,周熙昂沒再說什么。
方曼姿被他這句話的語氣念得有點怪,又說不出是哪里怪。
車開到興和苑,喬楚幫她把行李箱拎上臺階,她謝過喬楚,隨后目送周熙昂的車離開。
他也沒說跟她說句拜拜什么的。
算了,愛說不說。
方曼姿拉著行李箱上樓回家,到家洗了個澡,換上睡裙,開始收整行李箱。
箱子一打開,正中間,躺著一包薯片。
昨天買的薯片被猴搶了,這包是周熙昂補給她的,她后來沒心情,就一直沒吃。
其實仔細想想,他一直都很細心。
她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跟他吃過一次飯,下次他都會記在心里,不管以后吃什么,他都清楚她的口味,不讓她吃到討厭的東西。
那時她追到他,所有人都覺得她一時新鮮,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了多久,她并不是一個特別能堅持的人。
可就是這些小事,在一起之后,她對他的喜歡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過去這么久,他還是這么細心。
昨天在氣頭上忘了這茬,這會兒見了,莫名就有些饞。
她抓起薯片,坐到沙發上,撕開鋸齒口,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劇里播的是古裝小甜劇,女主被惡毒女配從二樓推下,男主當街飛起,接住下落的女主。
好幾個機位全方位拍攝這一段,還有對視的特寫。
方曼姿一邊吃,一邊吐槽一句:“俗套。”
她話音落下,不由得想起昨天,周熙昂給她補防曬的時候,他垂著眼,凝視她的臉,一手托著她的下巴……
貼得比這小甜劇的特寫鏡頭還近。
“……”
她心虛地抓薯片往嘴里送,這一抓發現,薯片也是他買的。
不吃了,煩死了,怎么到處都是他!
她抓起遙控器關閉電視,撣撣手上的薯片調料,洗了手后繼續收拾行李箱。
沒多久。
有人敲門。
她從臥室走到門口,順著貓眼向外瞄了一眼,門口站著一對中年夫妻,一邊敲一邊在外面說話。
她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哦喲,可算是開門了,這兩天我們天天過來敲門都沒人在家。”
這位中年女人穿著絲綢半裙,脖子上戴了一條珍珠項鏈,短發燙卷,看著有些許強勢。
一開門,她就用半是抱怨半是生氣的語調,控訴起人來。
來者不善,方曼姿生了厭煩的心,又問了一遍:“請問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你家漏水了,都漏到樓下去了,能不能把你家的水閥擰一下?”
穿裙子的中年女人補充:“樓下也不是我們家,是我哥的房子。房子太久沒人住,我們過來打掃衛生,這幸虧是過來了,不然家被你淹了還不知道,那沙發一坐全都是水,地板都要泡開了。”
方曼姿的大腦空了一下,她道:“抱歉,我家沒有漏水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水閥在哪。”
“是,被淹的不是你家,你當然不知道了。”女人的語氣很氣憤,“你不知道,就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找人過來擰,再不擰我哥的房子就成水簾洞了。”
“……”其實她連物業電話也不知道。
不過她并沒有說,而是從善如流道:“好的,我這就給物業打電話,給您添麻煩了。”
猜測那女人也說不出來什么好話,方曼姿搶先一步關上了門。
空蕩房間回蕩起嘭的一聲。
隔斷了門外那對夫婦的抱怨。
方曼姿倚在玄關處,頭痛地扶了扶額頭。
這都什么事啊。
她先是到處找水閥開關,可是這房子裝修太好了,根本不知道水閥藏在哪里,從小到大她都沒操心過水閥的事。
找一圈也沒看到,于是掏出手機,打開百度搜索:興和苑物業電話。
……
字打一半,關聯搜索有各種關于興和苑物業的吐槽。
她突然清醒過來,為什么要舍近求遠百度搜索,直接給周熙昂打電話不行嗎?
她撥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不等他開口,她率先甜甜地問:“周總,您到家了嗎?”
“?”那邊的周熙昂眉頭一凝,直覺不對,但還是淡然地應了一聲:“到了。”
“到了就好。”方曼姿說,“那就麻煩您再過來一趟吧。”
周熙昂:“…………”
周熙昂:“?”
二十分鐘后。
周熙昂出現在她的房門口。
方曼姿打開門,他穿了件淡粉色的襯衫,這個顏色十分顯白,襯得他的五官格外英挺,肩膀手臂線條瘦長,身材比例完美。
她不禁咽了下口水。
誰看了不說一句周總真絕。
頓了兩秒,連忙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頭指了指房間里面,說:“你去關一下吧,我找不到水閥在哪兒。”
周熙昂站在門口,道:“現在讓進了?”
還有比他更記仇的人嗎?
方曼姿暗暗翻了個白眼,轉回頭笑臉相迎:“當然啦,您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嘛,除了你還有誰能進呢?”
他看出她言語間的虛偽,也不戳穿,換上拖鞋到處檢查漏水的地方。
這屋子裝修風格冷淡,因為她的居住,多了一些格格不入的日系家具,而他不管走到哪里,襯衫撐起來的線條都非常好看,瘦長背影堪比男模,隨手一拍都像雜志封面。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忍不住想,就算當初追他,最后被甩的實在是慘,但就沖著這張臉,這場戀愛怎么都不算虧。
她站在臥室門口陷入少女沉思,周熙昂站在沙發處,靠近陽臺的地方,低頭對著地板和墻壁端詳半天。
再然后,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視線中夾雜些許無奈。
方曼姿:?
關她什么事啊!
周熙昂順著水管繼續找,最終走進衛生間,進里面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方曼姿一個人怪無聊的,就拿起之前還沒吃完的薯片,一邊吃一邊等。
過了會兒,他從衛生間里面出來,手指似乎沾了水。
他從紙抽里抽了兩張紙,一邊擦手一邊看著她,動作慢條斯理地:“這兒你不能住了。”
“?”方曼姿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嚼:“那我住哪兒?”
周熙昂瞥了她一眼,把擦完手的紙巾團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你說呢。”
方曼姿心里一抽:“你要趕我走?我房租都交了!”
“……”周熙昂道:“住我那。”
住他那里?
那不就是同居?
方曼姿本在舔手指上的殘渣,聽見這話,她緩緩拿出含在嘴里的食指,吸掉拇指上的調料,說:“當初結婚不是說好到安城這邊各過各的嗎,也沒說要同居啊。”
周熙昂:“這間房子的管道有問題,隨時有水管爆裂的危險,你一個人住這邊,到時候怎么辦?”
“那不是可以找人來修……”
“修也要修很久,管道全都要重新安裝,短時間內裝不完,這里沒有生活用水,你怎么住?”
“……”
她不說話,拿著薯片站在臥室門口,眼睛虛虛落在他們中間的某一點,也可能是透過那一點,思緒飄向了更遠的遠方。
嘴唇翕動,好像有話要說,又無數次被她咽下。
周熙昂向前走了兩步,更加逼近她。
“方曼姿,你連跟我結婚都不怕,同居就怕了?你在怕什么?嗯?”
他偏用這種語調跟她說話,她聽得心肝都在顫,眼神閃閃躲躲,不敢跟她對視。
她磕磕絆絆辯解:“那這也不是不能住,我再住一陣子,也可以……”
“哦。也就是說,寧愿面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開的水管,也不愿面對我,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周熙昂,咱們做人不要有這么多歪理。”
她后退都沒路,就這么佯作淡定看著他,輸人不輸陣。
周熙昂靜靜凝視了她一會兒,半晌移開目光,說:“行。”
“嗯?”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喜歡強迫別人。”
“嗯嗯。”
方曼姿猛點頭,仿佛他講了什么醒世恒言。
周熙昂道:“你去雜貨間,把工具箱拿到衛生間。”
“知道了。”
“認識工具箱嗎?”
“……我又不是傻子。”
話音一落,想起以前陪他做實驗時,他讓她拿工具,她就分不清扳手和鉗子,他還說她幸好沒有學醫的打算,不然肯定做不好醫生,而是屠夫。
她氣得把他一通暴打。
唉,過去這么久,她還是那個小傻子。
她一言不發,到雜貨間去找工具箱,工具箱放在一個八斗柜里,她拎了一下,發現還挺重。
她改雙手拎,從雜貨間拎到衛生間門口,嘭一聲放下,起身就見周熙昂身上已經濺了不少水。
淡粉襯衫遇水變深,他的頭發,臉上,都已經濺濕,身上是不規則的水痕,就連墻壁上的瓷磚也在往下淌水。
方曼姿一看,衛生間內并沒有什么水管在噴水,她不禁問:“你……怎么弄的。”
周熙昂沒答,而是道:“幫我拿條毛巾。”
“哦哦,好。”
她轉身出去,到陽臺拿了條曬干的浴巾給他。
回到衛生間光顧著避過門口的工具箱,卻一腳踩了在地磚的水漬上。
她腳下一滑,整個人身子后仰,周熙昂眼疾手快,扯住上揚的浴巾,浴巾那端還在她手里,她被浴巾帶得向前一撲,直直朝前撲去。
慣性不受控,她就這樣落進了他的懷里。
她攀住他的手臂,自他懷里抬頭看他。
濕答答的襯衫緊貼腰身,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材,甚至他身上有哪些肌肉,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抬眸,一滴水滴沿著他的發絲向下,緩緩流過他凸起的眉骨,到眼睫處倏然下落。
水滴落到地磚的瞬間,也落進了她的心池。
有那么一時間,她居然有點慶幸。
好像結了這個婚,就,也沒有那么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