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呢?陸九霄再清楚不過了,人的習慣養(yǎng)成容易,摒棄難,哪怕她眼下是京都賀家名正言順的三姑娘,這個身份饒是陸九霄也輕易欺負不得,可她還是那樣乖,半分不顯驕縱。
可這件事本就無解,發(fā)生便是發(fā)生了,她的性子,只能讓他慢慢養(yǎng)。
思此,到了賀府。
且沈時葶眼下這樣聽話乖順的性子,與那段日子皆是脫不了干系。
她連同他使小性子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小廝開了大門,沈時葶腳步一頓,回頭道:“我回去了?!?
陸九霄負手點了下頭。
她點頭應了句謝,于是二人沿著來時的路而返。
陸九霄稍微落了她半步,目光緊緊落在姑娘緊繃的下頷上。
他知道,任何一個姑娘,但凡經歷過這種事,都不可能忘掉的。她不說,只是佯裝忘了罷了,他可還記得那日袁氏生辰,她酒醉后一句一句控訴的那些,樁樁件件,她都印在腦子里了。
隨即,石媽媽便消失在街巷盡頭。
沈時葶怔怔地低下頭,下意識將沾著粉末的指尖放在鼻下聞了聞,倏地被人握住。
她咽了咽唾沫,想起那日陸九霄在上水閣擱下的兩箱金子,以及那句似笑非笑的“守住嘴,才有命花”。言下之意,他能給她金子,也能要她命。
思此,石媽媽忙道:“這位姑娘,是我沒長眼,驚著您了,驚著您了……”
沈時葶與石媽媽面面相覷。
那些仿佛已經很久遠的畫面涌入腦海,那種被人拽住頭發(fā)摁在桌前灌下藥的絕望感有一瞬能將沈時葶淹沒。
《芙蓉帳》100
她鞠了兩躬,那模樣仿佛真真不認得她似的。
陸九霄抿著唇拍干凈她的手,拉著她進到一家酒肆,要了溫水,捏著她十根指頭一一沖凈。
陸九霄默了一瞬,“好,我送你?!?
沈時葶咬唇看他,鼻尖泛酸,一聲不吭。
她用帕子擦凈了手,輕聲道:“世子,我想回府了。”
幾乎是立即,陸九霄拽著她的小臂將人拉到身側。
他冷凝了石媽媽一眼,石媽媽當即背脊一涼。她哪知曉買個藥能撞見這二人……
眼看她踏進賀府,身影隱進黑夜里,小廝正欲闔上門,陸九霄忽的抵住門沿。
對著一臉茫然的小廝。陸九霄一本正色道:“三姑娘帕子落我這了?!?
說罷,他側身而進,疾步追了上去。
沈時葶訝然,“世子還有事嗎?”
陸九霄凝著她那雙干凈澄澈的眸子,“你知道別的小姑娘心里難受,都是會讓人哄的嗎?”
沈時葶滯了一下,張了張嘴,復又閉上。
那在月光下忽閃忽閃的眼睫,簡直像跟羽毛在陸九霄心頭撓。
他喉結微滾,伸手握住她的后頸,指腹在她耳下摩挲了兩下,“花想樓——”
他肉眼可見地看到她的眼睫狠狠顫了一下。
“是孫氏人心喪盡,她自食惡果,賀凜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出來。那日給你下藥的是老鴇與李二,一個給她十個膽子不敢說,一個已經死了。再后來是我的錯,沈時葶,我認栽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分明,夜色渲染下的嗓音清冽如泉,那雙如星似月的眸子異常真摯
陸九霄的長相確實如此,但凡認真看著你,便會讓人覺得他說什么都是真的。
聞言,沈時葶眼下微微泛紅。
他兩手捧起她的臉,捏了捏她的臉頰道:“誰都有錯,你沒錯,別一個人憋著,說給我聽?!?
話落,眼前的人抬起手背低低嗚咽了一聲。
陸九霄默了默,有些事,不扒開是揉不碎的。
涼亭下,他將人摁在長椅上,把身上的大氅搭在她身上,捏著她的后頸道:“給我說說?!?
話落,誰都沒再開口。
夜風拂過亭前的湖泊,撩起一圈漣漪,周遭的銀杏簌簌作響,打破了長久的沉默。
“孫氏將我賣給石媽媽的那天是十一月十三,錦州雪下得很大,我跪在門前怎么拍門,都沒人開……”
她攤開掌心道:“那天的雪特別冷,從手心沁到五臟六腑的冷?!?
陸九霄握住她的手,緩緩收緊。
“后來隨石媽媽去了花想樓,我真的第一次去到這種地方,我看到姑娘們穿著薄薄的衣裳,我看到她們被人摁在桌前和雕欄處,我還看到——”
她隱忍著哭腔道:“我,我看到李二手里的火鉗和短鞭,從他房里出來的姑娘渾身血淋淋的,我害怕?!?
“我怕他,也怕你?!?
“妙娘子說,男人都喜歡聽話的,世子不許我留宿枕邊,我就不留,世子不喜人哭,我也不哭,世子怕吵,我就將嘴捂上?!?
陸九霄喉結微動,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剜心。
“我怕你,怕你哪天不要我,我便要去伺候別的很多男人?!?
別的、很多、男人,陸九霄呼吸窒了一瞬。
“我怕被人知道,我怕世子納妾,我怕妾室不容我,回到賀家,我怕,讓賀家蒙塵,怕給阿爹阿娘添麻煩?!?
所以,即便賀祿鳴與岑氏待她再好,她也不敢像當初的賀敏那樣任意妄為。
沈時葶哭得很輕,只一下一下地用手背擦去掉下的淚,連哽咽都很小聲,似是怕驚擾了誰。
陸九霄沉默許久,那些從前他覺得理所當然的小事,都成了一根根針,扎進陸世子心里。千瘡百孔,又麻又疼。
他撫了兩下沈時葶的后頸,稍稍用力讓她側過身子,“你知道自己多勾我嗎,我哪舍得不要你?”
沈時葶咬唇哽咽了一聲。
陸九霄頓了頓,道:“就算賀凜沒有找到你,那夜之后我也不會將戶帖給你,沈時葶,我是綁也要將你綁在松苑的,你說我舍得不要你嗎?”
聞言,眼前的人停滯了一下,一時竟不知要不要高興。
“沒人嫌棄你,沒人怕麻煩,你阿爹阿娘疼你都來不及,還有賀凜,你不知道他從前怎么對賀敏的,冷冰冰一個人,也就在你這有點耐心。”
沈時葶的眼淚慢慢止住。
陸九霄松了口氣,隨即道:“以后想留宿留宿,想哭就哭,我不嫌吵,你想喊得多大聲都——”
沈時葶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唇。
開始說的還是著點調,說到后頭,這人嘴上便又沒了把門。
她嬌慍道:“誰要喊!”
陸九霄笑笑,順勢啄了啄她的手心,惹得她立即縮回手去。
有些刺或許眼下沒法給它徹底拔去,但哭過了,哄過了,確實是能止疼的。
沈時葶窘迫地擦干眼淚,整了整衣裳起身道:“我回去了,世子也回吧,雪天路滑,你當心走?!?
“等等。”
陸九霄起身走近,俯身下來,一副要親她的架勢。
沈時葶條件反射地閉上眼,誰知那人用牙狠狠咬了下她的唇,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腦袋“嗡”地一聲響,立即推開他,一手捂住唇,一手下意識高高抬起,“你——”
然,她那手心遲遲沒能落下,只瞪著他道:“世子這是作甚?”
陸九霄眼尾彎了彎,主動將臉湊過去給她,握住她揚起的手腕,“啪”地一聲,她的手心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臉頰上,聲音在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沈時葶眼皮一跳,掌心緊握成拳。
他勾唇道:“得再重點才行,不然我怎么長記性?”
沈時葶望著他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心跳不止,方才被他勾起的傷心情緒也所剩無幾。
她想著,陸九霄這人怎么這樣呢。
沈時葶咽了下唾液,匆匆推開他,“我回去了?!?
說罷,她轉身離開,走得極快。
陸九霄眉梢一挑,好意提醒道:“我不追你,你走慢點,別摔了?!?
經過一系列繁雜的各項俗禮后,賀陸兩家終于迎來了六禮中請期這一禮。
所謂請期,便是擇個成婚的黃道吉日。
袁氏與岑氏對此事十分看中,竟是勞駕了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他老人家親自批日子。
統(tǒng)共挑選出三個好日子——
五月十六,九月初三,十月廿二。
陸九霄自是想也不想地要選最早的一日。
然而,就在這日子即將敲定的前一刻——
隨公公先是去了侯府尋陸九霄,沒尋到人,便又匆匆去了賀家,嗬,好家伙,這兩大家子的人竟是在正廳團團圍著臺歷瞧。
他喘著氣道:“誒喲可算是找著……陸都尉,賀大人,圣上宣您二人即刻進宮,有要事相商。”
賀凜側目,“發(fā)生何事?”
隨公公壓低聲音道:“瞿都來報,西瀛攻城,這回可是白日攻城,來勢洶洶,想來是要徹底撕毀休戰(zhàn)條約。”
話落,陸九霄嘴角僵了一瞬。
賀凜瞥了他一眼,回隨公公道:“勞公公親自走一趟,我二人即刻進宮?!?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最后一個比較重要的劇情要寫,寫完就成婚。原本想放番外的,但總覺得陸九霄還不完整,不完整的陸九霄不配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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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替身之后》
文案:
大周民不聊生,餓殍遍地,只因君上昏聵,奸佞當道。
而這最大的一個奸佞,便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殷無恃。
殷無恃此人生得俊美無雙,卻是個殘暴不仁、嗜殺成性之人,就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其間,光是被他廷杖至死的官員就多達百人。
忠臣指責他,就連小人都唾罵他。
偏這么一個人,不好別的,就好男色。
鎮(zhèn)守朔北的蕭家被疑謀反,延慶帝命人緝拿蕭恪歸京,由錦衣衛(wèi)審訊。
殷無恃翹腿坐在昏暗的牢房中,手中把玩著匕首。正欲行刑時,他瞧清那位大名鼎鼎的蕭將軍的臉。
目若朗星,鼻若懸膽,面如冠玉。
殷無恃垂下手中的火鉗,眉目含笑,十分溫柔道:“蕭恪?”
蕭恪面無神色地看他。
殷無恃道——
“我能讓你安然無恙出去?!?
“你要不要跟我?”
殷無恃最常對蕭恪說兩句話:
“你眼睛真好看?!?
以及摩挲著他眉尾時道:“這里若是長一顆痣,更好看。”
大周滅國的那日,那個暴戾恣睢的指揮使大人殷無恃卷著他的半數家產跑了。
蕭恪率軍前去抄殷家府邸時,從殷無恃書房中搜出一幅畫,畫上的男子與他七分神似,尤其是眉眼。但他眉尾處有一顆蕭恪沒有的柔情十足的痣。
蕭恪捏著畫卷的指腹暗暗用勁,氣紅了眼。
男人眉眼凜然,嘴角溢出一聲冷笑:“搜,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是個渣受撩替身翻車的故事
閱讀指南:
殷無恃受,蕭恪攻。
受是個瘋批,有故事,沒有心。
周遭的喧囂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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