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么好?
但男人心悅女人,總不止浮于表面。陸菀想,既是外在學不得,學學內在總是還可以的。
可與沈時葶一番談話下來,她說話輕聲細語的,眉眼間都似是含著秋水似的,每一個字都頗有些“潤物細無聲”地敲進人心里,再加之這軟乎乎的聲音與口吻……
陸菀心不在焉地點頭,趁說話的功夫不動聲色地將人打量了一回。
首先就是這臉,賀敏想學也是學不去的,再便是這身段,這盈盈一握的腰肢,餓個十日半月許是還有些希望,但這胸……
與賀敏那咋咋呼呼的大小姐一比。
她若是她哥,她也得喜歡眼前這個。
細瞧半響,卻沒瞧出一絲毛病。
沈時葶想了想,道:“或是近日天熱,二姑娘若覺頭暈,還是少在烈日下曬著為好。”
“這樣啊……”
丫鬟帶她至蘭苑門前,便消失不見,留她一人對著這“蘭”字牌匾發了怔。
她輕輕推門而進,就見陸菀坐在石凳處,正舉著片葉遮陽,見她來,陸菀立即放下手中的芭蕉葉,端端坐穩。
然而這遠處打量,實在打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如何了解一個人,自然要當面接觸才行。
是以,陸菀左思右想,拉來一個過路丫鬟,附在她耳邊悄悄低語兩句,便回去蘭苑等著。
陸菀立在門外,透過縫隙瞧了半響。
她此番是受了賀敏所拖,來“刺探軍情”的。賀敏嘴上不屑這種花巷里走出來的狐媚,仿佛多提她一個字就污了自己的嘴,可實則呢?
《芙蓉帳》55
不出一刻鐘,沈時葶便出現在此。
沈時葶緩緩走向她,面色還有些許尷尬。
主的吩咐,以她的身份,斷然沒有不從的道理,于是她很快便坐下,搭上她的腕。
不過好在,倆人都心照不宣地當做沒發生過那件事。
陸菀將手腕伸給她,“我近來有些頭暈眼花,府里的郎中今日又恰回了鄉下,我聽聞你懂些醫術,兄長的風寒便是讓你瞧的,不若你也替我瞧瞧?”
還不是在意人家如何俘獲她兄長那顆軟硬不吃的心。
誠然,陸菀半點不愿做這種不磊落的事。可她與賀敏自幼相識,雖談不上推心置腹,可也實在受不得她的軟磨硬泡,只好勉強應下。
陸菀拉著沈時葶東拉西扯,一時竟忘了目的。不得不說,沈時葶在不甚富裕的家中長大,她的閱歷可要比陸菀這樣一個侯府小姐精彩多了。
例如她會點貨算賬,還給病人看過診,隨她阿爹去很高的山上采過藥,云云如此。
陸菀一時聽得出神,聽到某處時,揚眉道:“你還會山水畫?”
沈時葶點頭,“學過一些。”
“你會彈古琴嗎?”
她搖頭。
陸菀高興道:“那你往后有空便來我院里吧,我教你古琴,你替我作畫好不好?我阿娘隔三差五給我布置任務,誰都知道作畫費時,我都好幾日沒歇好了。”
沈時葶微愣,還沒等她回拒,陸菀便將一盒還未拆封的酥餅塞給她,“給你,說好了。”
臨將沈時葶送出院時,她還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跟我阿娘提起你。”
話都說到這,沈時葶不得不點頭回謝,“謝過二姑娘。”
陸菀擺手。
望著對方離去的窈窕身姿,陸菀忽然覺得,那話本里的青樓女都是胡說八道的,她并未從沈時葶身上瞧出半點風塵氣。
相反,隱約間還有一絲矜貴氣。
與此同時,陸九霄堪堪跨過午門。
繞過無數朱紅門庭與寬敞宮道后,至芳華園后的一塊草坪上,諸位皇與世家已換上勁裝,坐于馬背之上。
五皇揮出最后一桿,鑼鼓敲響,得了勝。
而最高位上珠簾遮蔽,隱約能瞧見明黃衣角。恰這時五皇騎馬至陸九霄身側,他翻身下馬道:“你來晚了,沒瞧見我方才連勝七個球,連父皇都為我拍手叫好呢!”
五皇乃趙貴妃之,在宮中也是頗受寵的,只是貪玩了些,沒心沒肺,倒讓人很樂得與他相處。
陸九霄挑眉,“不是小宴嗎,圣上怎也來了?”
“哦,他途中聽說我辦了場蹴鞠宴,說要來看看。”
陸九霄輕輕“哦”了聲,目光緊緊落在圣上身側的那道緋紅官袍上,狀似懶懶道:“那李國公呢?”
五皇往那頭瞥了眼,“他原與父皇議事來著,父皇要來,他便只好一道了。”
陸九霄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上前給圣上請了個安,見到他,宣武帝原平靜的面容添了幾許笑意,李國公都看在眼中。
宣武帝道:“旻兒幾人在那處比射擊,朕可好久沒見你拉過弓了啊,怎么,來都來了,不給朕露兩手?”
順著宣武帝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趙淮旻舉著弓-弩,且看那架勢,他的環數遙遙領先,正一臉嘚瑟地朝此處來。
陸九霄彎了彎唇,在宣武帝的示意下,接過宦官遞來的弓-弩和箭筒。
宣武帝很給面地離了座,走到寬敞的地方仔細瞧著,如此一來,李國公不得不也陪在一旁。
如此大的排場,惹得一旁蹴鞠的人都停了動作,紛紛扭頭看過來。
人群中一時紛擾不斷——
“這陸九霄還真是在何處都出盡風頭,連在圣上面前也不肯收斂。”
“人家有圣上寵著呢,再爛的箭法,不是一樣能得圣上青睞嗎?”
“嗤,你說他箭法爛?你們不打聽打聽,他九歲時就能拉開圣上那把百里弓,百里弓知道吧?能拉開的有幾人啊?”
“他都多久沒碰弓-弩了?再精湛那也是幼年,你瞧瞧,一會兒可別輸得太慘!”
眾說紛紜間,卻見那位世爺的手腕一個打轉,箭頭直直指向長階上的李國公。
眾人大驚失色,就連宣武帝都是臉色一變。
五皇直喊出聲,“喂,你、你指錯方向了,靶在前邊呢。”
李國公直直望向馬背上的人,只見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眸里皆是挑釁。
他負手站著,也不躲,他就不信,陸九霄真敢射出這一箭!
然,由不得他不信。心上剛思忖完,那箭頭便“咻”地一聲脫了手,直奔他而來。
場面一度慌亂失措。
卻見那支箭堪堪從李國公肩頭劃過,蹭破了他的肩衣,射向不遠處的……一只鼠。
那鼠嘴里還叼著不知從何處偷來的果,堪堪滾到宣武帝腳邊。
宣武帝看了看那只斷氣的鼠,又看了看腳邊的果,再抬頭望向陸九霄,一時竟不知該夸他還是罵他。
還不等他發話,便見陸九霄翻身下馬,先發制人道:“這芳華園怎的還有黑鼠,萬一臟了圣上的鞋可如何是好?”
說罷,他扭頭瞥了眼李國公的肩衣,笑笑道:“對不住啊國公爺,您不會和我計較吧?”
李國公一口氣悶在胸口,“自是不會。”
“那就好。”
三言兩語中,宣武帝搖頭,輕聲道了句“胡鬧”,便回了席間。
這場鬧劇堪堪收場。
孟景恒從不遠處奔來,與他并肩往客座出走去,嘀咕道:“李國公又怎么你了?你至于拿箭對著人家嗎?”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并未應答。
那廂,李國公不言不語陪坐在圣上左下手的位置。
他目光幽幽隨著看臺下的陸九霄。
平素他雖與陸行不對付,但卻并未與陸九霄有什么直接摩擦,至多,陸九霄也就是和他那不成器的兒兩看相厭而已,何曾在這種明面上找過不痛快?
且看陸九霄方才的身骨,渾然不似應有的羸弱樣。
李國公心上一跳,他恐怕被這小耍了。
不過姜到底是老的辣,他拿起杯盞抿了口茶,冷靜地想:
就算陸九霄知曉了這事又如何,他能有何證據?若有證據,怕是早早告發他了,哪至于還拿箭嚇唬他。
且他也不知緣由,指不定一頭霧水呢。
思此,李國公的心又靜了下來。
晴朗的天風云突變,倏而下起了瀝瀝小雨,這場小宴很快便散了去。
陸九霄隨五皇去了他宮殿飲酒,直至夜深,才堪堪出了宮殿。
夜色濃重,宮道闃靜,宦官打著傘默默撐在陸九霄身側。
男人背身在后,玩轉著自己那把玄金折扇,面色懨懨的模樣,也不知是醉沒醉。
宦官鼻翼翕動,酒氣倒是不重。不過他還是盡忠職守地問道:“陸世,雨天地滑,您可要乘轎攆出宮?”
陸九霄正欲開口,堪一抬眸,便見對面那條小道上一抹暗紅官袍從眼前一閃而過。他腳步停住,挑眼看過去,那是坤寧宮的方向。
宦官見狀,環視四周一眼,見并無異樣,忍不住問:“世,您可是走累了?老奴這就——”
“行了,我自己走,你回去吧。”陸九霄打斷他,接過傘道。
宦官一愣,為難說:“陸世,老奴得看著您出宮才放心吶。”
“你走不走?”他語氣沉了下來,連帶著臉色也不甚好看。
宦官一駭,想起方才芳華園那一幕,咽了口唾沫,點點腦袋便匆匆沿途返回。
陸九霄這才收了傘,玄色的長袍隱入夜色,一路隨著那道暗紅影,直往坤寧宮去。
須臾,李國公繞到了坤寧宮側面的小門,有人給他開了鎖,很快他便消失在門前。
陸九霄盯著小門看,眉頭忍不住輕輕提了一下,外臣私入內庭,可是重罪。且有什么要緊事,讓他這個時辰匆匆前往?
思此,陸九霄僅思忖一瞬,就悄聲走向坤寧宮的后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了兩章,上一章記得看~
那邊,陸菀已淪陷,葶葶已經攻略完了小姑子: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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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葶抱著盥盆佯裝伺候完陸九霄洗漱,便老老實實提著水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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