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賀子笪見識多廣,自問見過不少盛京貴女美人,可在見到少夫人的那一刻,依然忍不住暈了下眼。
果然,少主便是少主,眼光一流。
就是嘛,聽說這位少夫人就是個鄉野之女,身份嘛,且——
不過,盡管如此,他也曾為燕家的香火擔憂得日日不能寐。
因為,他家少主生人勿進,且一心撲在了北疆,連女子是何物或許都不知,不想,消失一年,再見時,不單單娶上了妻,竟還是位美嬌娘。
賀子笪面色有些忸怩。
他便又忍不住飛快掃了對面少夫人一眼。
說著,忍不住偷偷抬眼,偷看了沈媚兒一眼。
得知少主成了親,賀子笪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要知道,他們這位戰神,歷來生人勿進,從軍十多年,他們日日廝混在一起,身邊母蚊子都沒有出現過一只,他還好,他年長少主幾歲,好在在從軍之前,已娶妻生子了。
受害者家屬親友將整個縣衙,整個鳳家全部包圍了。
這樁案子,再往里查,又牽扯出了鳳家貪污受賄及苛扣稅銀一事,又牽扯出了縣令貪污賑災銀兩一事,還牽扯出了元陵城幾位高官大員,一時,整個元陵城內人心惶惶。
一個個全是十幾二十歲的妙齡少女吶。
全是元陵下頭縣城村子里的失蹤少女。
案子其實并不復雜,不過是個三品大員鳳老先生之長孫鳳熙年勾結洛水縣縣令,師爺一起構陷一品軍侯大帥,案件十分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其實十分簡單,其中主犯鳳熙年當日便畏罪自殺,縣令,師爺及其相關涉案人員全部擒獲收押大牢,包括賀文昌,鳳春升,紛紛被押入了大牢。
不過不簡單的是,這件事牽扯出了其他數件大案。
卻說洛水的這樁案子,因涉及到燕蕈,故而,元陵太守高度重視,辦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慎之又慎。
消息一出,整個縣衙被百姓們團團圍住了。
這日,賀子笪過來稟報案情,順道送了一塊玉佩過來,道:“這是在鳳家別苑發現的,屬下瞅著有些眼熟,像是少主之物。”
子笪見了她,立馬尊敬見禮道:“屬下見過```見過少夫人。”
媚兒聞言,立馬小步小步踱步過去。
燕蕈玉佩都沒來得及接,便立馬轉身過來攙扶她。
在調查過程中,太守大人在鳳熙年的別苑里發現了七八具女尸,具具面目全非,且有的被斷手斷腳,割鼻挖眼切耳,被直接做成了人彘。
此作案手法之兇殘,人性之泯滅,實乃令人嘆為觀止,實乃元陵這地界,數十年來,兇殘惡毒之最。
他們這位少夫人未免也過于年輕了些。
要知道,他的長女已經十二了,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眼瞅著,似乎,仿佛,比眼前這位小不了幾歲。
少夫人幾歲呢?
有十五了么,最多十六?
這樣想著,看向少主的眼神,不免有些耐心尋味了起來。
造孽啊!
沒想到堂堂戰神,好的竟是這一口!
賀子笪瞠目結舌,又意味深長。
“這是你當初當掉的那塊玉佩么?”
沈媚兒將玉佩從賀子笪手中接了過去,看向燕蕈問道。
好家伙,少主竟靠著典當過日子?真真是好不悲慘?
等等,少夫人對少主的語氣,怎么著,怎么著有些居高臨下之意?明明她矮了少主一大截兒啊。
也是,賀子笪忽而想起那日少夫人被劫持后少主瘋癲模樣。
哎呀呀,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原來,堂堂大將軍也不過一俗人。
賀子笪心里悠悠想著。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只見少主屁顛顛道:“正是!”頓了頓,又屁顛顛補充了一句:“夫人瞧著成色可好?”
賀子笪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少主說話,什么時候這般黏不拉幾了。
媚兒哪里瞧得出成色好不好?
不過,見他下屬在此,不好匡了瓢,露了餡,遲疑一陣,只漫不經心點了點頭道:“還不錯,料子手工都還過得去!”
媚兒淡淡說著。
對面賀子笪瞪圓了眼,心道,那可是先帝御賜之物。
好家伙,少夫人口氣倒是```倒是無比的淡定。
“那勞煩夫人代收著。”
燕蕈勾了勾唇,牽著媚兒道。
媚兒點了點頭,便不甚在意,勉為其難的將玉佩塞進了荷包里,看了打鐵匠一眼,繼而咳了幾聲,轉身沖著賀子笪道:“呃,那日多虧你救了打```救了將軍,你是咱們的救命恩人。”
沈媚兒抬首挺胸,端的一副“將軍夫人”的做派,頓了頓,只沖著賀子笪一字一句道:”你```你很好,有你跟著將軍,我日后```日后便能放心了。”
沈媚兒學著戲文里的說辭,沖著賀子笪一字一句說著。
說這話時,為表尊重,她還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著。
只是,看著看著,只見對方臉微微一紅。
賀子笪很快低下了頭,道:“少夫人過獎了,這些都是屬下們該做的!”
沈媚兒頓時一臉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再次重復了一句:“你是個極好的。”
賀子笪微微一囧。
沈媚兒說到這里便無話了,良久,憋住一句:“那你們聊罷,我先進去了。”
說著,沖著賀子笪點了點頭,然后飛快轉過了身來。
轉身的那一瞬間,沈媚兒頓時立馬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只用余光飛快瞅了打鐵匠一眼,仿佛在說:“怎么樣,我這將軍夫人當得還成罷,沒給你丟臉罷?”
燕蕈一臉忍俊不禁。
沈媚兒拍著胸脯,立馬飛快進了屋。
好家伙,臉都笑僵了,不過,好爽,好得意。
就說吧,也不是很難的罷。
她沈媚兒若較真起來,甭說區區一個將軍夫人,就連```呃,就連將軍她說不定亦是能當成的!
媚兒一臉傲嬌得意的想著。
卻說沈媚兒一離開,賀子笪便隨著打鐵匠一道入了涼亭,不知在說些什么。
沈媚兒遠遠的看著,微微咬了咬唇。
忽而想起了前世。
原來,前世那些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大漢,壓根不是什么歹人,壞人,更不是什么惡匪,他們全是來尋他的下屬。
是因為荷包里的這枚玉佩么?
今生的時間線比前世早了兩年。
可目的卻是不會變的。
那些下屬們,是想勸他回去吧!
想到這里,媚兒微微鼓了鼓臉。
這么多天了,娘親試探過無數回了,周遭不少人打探過,唯獨,沈媚兒與打鐵匠沒有聊過這個話題。
不過,不聊,不代表就可以忽視這個話題。
年底,除夕前夕,趕在新年的最后兩日里,八百里急奏便到了。
圣旨到了。
宮里來了位白面公公,據說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
燕家來了整整八位副將,及燕家的老管家全部都來了。
這架勢,嚇壞了眾人。
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哭得像個孩子,只摟著打鐵匠泣不成聲,一聲聲聲淚俱下道:“好,好,好,老天爺開眼了,知道憐惜我燕家,庇佑我燕家,少主如今尚在,老奴便是短壽十年亦是值了。”
這一番番蒼老的話,聽得所有人紅了眼圈,無比的動容。
頓了頓,老人家又道:“少主,您快回去看看老將軍罷,自打去年您的事一傳回來,老將軍便大病了一場,如今,生生撐著一口氣就是不想徒留下那滿院子的老弱婦孺,您如今沒死,您還活著,老將軍得了這個消息,若是能親眼瞅上您一眼,保管比什么靈丹妙藥都強啊!”
老管家仿佛生怕打鐵匠不愿回似的,只聲淚俱下的求著。
也是,失蹤了整整一年,若非卷入到了這樁案子里,哪里還會再冒頭。
燕家人自然是想問個清楚明白的。
再加上,因戰神隕滅,即便北疆收復失地,獲得了一個太平盛世,可接近年關,關外的突厥與辮子軍們又開始躍躍欲試的試探了。
朝廷多災多難,早已經經不起內耗,若邊關再出個什么岔子,赫赫大俞,這數百年的王朝恐將危矣。
唯有將軍坐鎮,方能保一方太平啊!
圣上的圣旨里,已三請四請了,甚至陛下言明,若將軍不回,他便親下江南,三顧茅廬!
于是,打鐵匠回京一事,仿佛板上釘釘了。
唯一的遲疑點,落在于沈媚兒身上。
她如今,已有孕在身了。
她跟是不跟?
跟的話,如何經受得住這數千里的崎嶇奔波?
不跟的話,他們新婚不久,哪里舍得這一年多的分離。
更何況,沈媚兒哪里離開過家門啊!
她打小便生在洛水,長在洛水,連縣城都極少出過,如今冷不丁的要離開,還是去了數千里之外的京城,那里無親無故,她孤身一人,哪里習慣得了。
何況,還是在懷有身孕的前提下。
這女子生產,本就多災多難,此番一去,若有個萬一,若有個好歹來,該叫小元氏如何活啊!
小元氏自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肯的,范氏倒是不曾表態,原本以為最疼愛媚兒的爹爹和舅舅會百般阻撓,沒想到,二人閉門一日后,竟齊齊應允了,非但應允了,還不顧小元氏的哭鬧,狠了狠心沖著媚兒一臉義正言辭道:“去吧,你該去,瑤瑤,燕家需要你們,大俞亦需要你們,爹爹作為父親,自是對你多有不舍,可正是因為作為你的父親,爹爹才有責任和義務告訴你,什么是責任,什么義務,在你和小薛```在你和小蕈成婚的那一刻,這一切,就已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了,都是你應當做的!莫要擔心爹娘,待你安頓好了,爹娘讓你舅舅將生意做去京城,爹爹和你娘,還有你弟弟便過去守著你!”
沈老二一貫寡言少語。
這是他頭一回對沈媚兒說這么多的話。
媚兒聽了眼淚啪啪啪的留著。
她不想走,她不想離開爹娘,不想離開舅舅舅媽,還有弟弟。
她沒有去過京城。
大不了,大不了,她不要當這個將軍夫人了,嗚嗚。
大年初五一過,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便將一切都安置妥當了,因得知燕少夫人不宜奔波,特意為他們選了水路,一路沿海而上,由賀子笪親自護航。
離開洛水的這一日,整個洛水縣的人全部趕來送行了,就跟那日“送刑”一般,帶著滿滿的歉意與愧疚,帶著滿滿的感恩與敬佩,長長的隊伍送到了縣城外十幾里路外。
媚兒哭得泣不成聲。
老管家瞅著一臉慚愧心疼,一路上,只不住的沖沈媚兒道:“少夫人放心,將軍府是個規矩甚少之地,老將軍亦是個和善之人,定然會對您喜愛有加的!”
頓了頓,又一臉感激道:“您可是咱們燕家最大的恩人和功臣吶!”
話音一落,老管家目光落在了沈媚兒的肚子上,皺巴巴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笑。
媚兒有些被```呃,丑到了。
不過,老人家的慈祥和和睦,令她放松又親近,尤其,聽說老管家還是親自將打鐵匠照看長大的人。
卻說,在送行的隊伍中,沈媚兒仿佛看到了季白和翠花的身影。
鳳家完了,鳳春升連同賀家,縣太爺被一同押入京城,由陛下親自發落。
聽豆芽說,翠花家險遭牽連,自事發后,陳家是日日緊閉大門,村子里的人曾提議,讓來沈家求情,不過好似被翠花攔住了。
果然,依然還是那個嘴硬,并跟她暗自較勁的翠花。
至今,沈媚兒都不知她那日落入惡魔之手,與她有沒有關系。
不過,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在沈媚兒的眼里,早已經沒了她。
無論是她被休,還是她主動合離,無論是她肚子里有沒有娃,將來是一人孤獨到死,還是再次重新勾搭上季白,都與她無關了。
因為,她的世界越來越大,大到是打鐵匠,是將軍府,甚至是整個大俞了。
對了,為了照看她,舅舅將豆芽和石頭賞給了她,隨她此番一并入京,有了豆芽這小妮子,一路上倒是不孤單了。
不過,倒是苦了一人,那便是磊哥兒,追著他們的馬車跑了十多里。
媚兒心酸不已。
“哼,往后待我們老了,我們還是要回洛水的!”
媚兒氣得握著拳頭往打鐵匠的身上狠鑿了幾拳。
良久良久,憋了滿肚子狠話,最終,只悶悶放出了這么一句。
燕蕈聞言,只摟著沈媚兒的雙肩,往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道:“我發誓,老了就回洛水養老,還住鎮上,還住那座宅子,還開那間打鐵鋪子,好不好?”
燕蕈捏著媚兒的手,放入了心間。
她沒想到妻子竟然這么容易就松口跟了他背上。
他自是感恩戴德,有求必應。
媚兒聽了卻撲哧一笑,道:“你都老掉牙了,哪里還揮得動大鐵錘!”
說著,眼珠子轉了轉,忽而冷不丁道:“咱們若是生了個兒子,就叫鐵錘好不好?”
媚兒這話是隨口脫口的。
遠處老管家眼耳尖,聽了嚇得差點兒從馬車上滾落了下來,正著急忙慌的想要插嘴之際,只聽到少主子狗腿子似的滿嘴應下道:“鐵錘?燕鐵錘?呃,好名字!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咱們家,咱們家夫人當家作主!”
老管家兩眼一暈,差點兒背過氣去。
豆芽和冬兒見了,紛紛笑彎了眼。
這時,馬車經過一座大山前,燕蕈忽而掀開簾子朝著外頭看了一眼,冷不丁盯著對面崖壁上的山石道:“那山石上有一副棺材。”
媚兒聽了立馬好奇張望道:“你如何知道?”
燕蕈沉吟了片刻,忽而笑了笑,卻只一臉肯定道:“我就是知道。”
后記
大俞元觀十二年,相傳,元陵城內一狂徒癲魔發作,他身高十余尺,腳踩赤盆大腳,乃綠瞳狂魔,雙眼冒綠光,嘴張如大盆,可一口吞食小兒一枚,他某日入元陵城一致仕三品大員之家,狂性大發,開始大開殺戒,一日一夜,斬盡該府一百四十余人口,從人到牲口,無一活路。
此案,震驚整個元陵城,乃至整個大俞。
過后,該狂徒癲魔徹底消失于人海。
只不久后,城外十里外的郊外白崖石陡峭石壁上出現了一排排巨形攀巖腳印,腳印通入崖壁之巔,相傳,那里有一處洞穴,洞穴里鑿有石棺一副,石棺里,一對伉儷夫妻相擁而眠。
無人知其身份,知其姓名,只知棺材里,葬有鐵哨一枚,巨形虎皮一張,鐵哨掛在了男子脖子上,而虎皮緊緊包裹著其中的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本古言《重生之衛臻》
現言《娛樂圈之人間富貴花》
下周一或者周二開文,感興趣的親們可以收藏。
打鐵匠和媚兒的故事就到這里了,感謝大家一路長久相伴。
祝各位親們身體健康,我們后會有期。
燕蕈全程沒有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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